82 人間不值得

82 人間不值得

?有句話叫做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那麼余寒這場內亂里,她是不是可以借著機會做點兒什麼?

「小蜘蛛,這軟骨散是不是無色無味?」長樂突然問。

商枝正在大快朵頤,被她毫無前兆一問,差點兒噎住,拍著鎖骨處,嗚咽著聲音說:「這也正是奇怪的地方,它即便煮在人蔘湯里,也是有一股極重的腥甜味,姜定權又不是沒有味覺的人,怎麼會喝不出?除非伺候他喝這湯的人同時在房間點了一味熏香——名叫斑斕,這二者此消彼長、可是絕配。」

那麼問題來了,長樂必須弄清楚兩件事,讓姜定權喝這道參湯是誰的建議?姜定權每次喝這湯是在什麼場合?

商枝抽空替長樂想了想,與她想到的南轅北轍:「很簡單,待會兒等我吃飽了,我把這位意圖下藥的師傅搖醒,問問不就知道了?」

「不要打草驚蛇,何況我並沒有想搭救姜定權的意思。」長樂微微笑著。

「陰險!你們王室的人就是陰險!」商枝嘴裡還在胡亂嚼著,「這御膳不過名聲在外,華而不實,我實在是期望太高!」

長樂看著明明吃得很歡快的商枝,想想女子還真是言不由衷。

「有人來了。」腳步聲由遠及近,聽上去是一隊步履齊整的人。

商枝放慢了速度,將手中正拿著的雞腿朝半空中一拋,雞腿還未落地,她的人已經飛身出了窗外,掩在一處密林后。

長樂見她一系列動作渾然天成,不禁目瞪口呆。

不過她的步伐雖然慢了半拍,所幸也未被來人發現。

「是巡邏的禁衛軍。」商枝探著半個小腦袋輕聲說。

長樂沒答話,眼睛死死地瞪著其間一人。

高高大大,眉眼冷漠,甲胄在身,手按配劍,再熟悉不過了。

「皇甫將軍,膳房那邊好像有異常。」隊列里有人稟告。

皇甫驚楓面無表情:「膳房自然多的是偷吃偷喝的,沒什麼大驚小怪!你們幾個去東邊看看,你們去湖邊,剩下的去那邊竹林……」

這話在長樂聽來有著幾分不尋常的意味。

他是有意把手下人支開?

「還好,還好,若真去了膳房可就糟糕了!」商枝一拍腦門兒,她把膳房裡弄得狼藉一片,若是禁衛軍見了,會不會以為招了賊?

長樂嘴角漸漸挑起一抹笑:「知道后怕了?」

禁衛們領命奔向四處,卻見皇甫驚楓站在原地,他的手指依然壓在劍鞘上,濃眉下雙眼中看不清神色。

「小蜘蛛。」

他叫了一聲。

商枝立馬彈跳了出去,在他肩上一按:「皇甫,真是好巧啊,這裡都能偶遇。」

皇甫驚楓沒笑,也沒動:「就知道你會來搗亂,你師兄專門讓我看著你,方才是你在膳房裡吧。」

商枝不好意思摸摸頭,傻笑著:「這你都知道?」

「你把那些食物殘渣扔在窗外,野鳥只差沒被引來一地,還能更明顯一點嗎?」他言語中透著幾分無可奈何。

少女臉色微微一紅,卻迅速扮了個鬼臉,咯吱咯吱笑著:「有你罩著,我怕什麼!」

長樂隱身未出,聽著二人的談話,見他們如此熟稔,冷冷哼了一聲,她對小蜘蛛沒有意見,但對皇甫驚楓的意見卻越來越大。

「長樂姐,你真打算一直躲在那樹後面?」商枝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驚楓的身軀明顯一僵,他並非完全不知長樂的行蹤,可是卻沒計劃著在這樣的場合下相見。

長樂有著很多疑問,皇甫欠她一個解釋,念及此,她決定化被動為主動,大大方方走了出來,冷笑著說:「皇甫將軍,別來無恙。」

驚楓的手指關節動了動,唇角也跟著動了動,躬身行禮:「屬下參加公主!」

「呵——」長樂覺得好笑,也真的笑了出來,「皇甫將軍,何須如此?應是長樂拜見將軍才對,余寒的輔國大將軍,請受小女子一拜。」話雖這樣說,她卻並沒有真的拜下去行禮。

驚楓的臉並不比身上的鎧甲更有溫度,他怔怔看著面前高傲的女子,心上五味雜陳。

商枝一會兒瞅瞅皇甫,一會兒瞅瞅長樂,乾笑著說:「哎呀哎呀,你們先聊著,人有三急,我就不打擾了。」腳底像抹了油一樣,一陣煙兒似的消失了。

「長樂。」他終於吐出兩個字,極其糾結。

換來的卻是一計脆生生的耳光。

「即便我今日已經不再是公主,你也沒資格這樣喚我!」長樂感到手掌都在隱隱發疼。

驚楓由著她,不躲也不避,左頰上青紅一片,他繼續說:「對不起。」

長樂給了他一個笑:「你明知說這樣的話於事無補,沒有任何用途,可你仍然要說,對不對?圖一個心安,對不對?」

皇甫驚楓點了點頭:「這些年,我做人做事從來都是心安理得,哪怕死在我手下的人何等無辜,我都不會有絲毫憐憫之心,可是公主,那件事情之後,我寢食難安,第一次體會到了歉意和愧疚。」

「但皇甫,若是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是會做出那樣的選擇,是嗎?」長樂與皇甫相識多年,他在她心目中曾經是和趙硯丹一樣的存在。

「是的。」他並沒有遲疑,回答得十分肯定,「這是我的使命,我必須完成。」

長樂想若是設身處地,她八成可以諒解他,可是他不是她,她亦不是他,處在對立面的人是沒有必要太為對方著想的。

「很好,皇甫,只是如今你功成名就,使命已經完成了,又是在演哪一出?我不知道你是怎樣收買了段旭和小蜘蛛,可是那一套,我不領情,你別妄想能對我有用!」長樂笑著說話,她的笑像刀子一樣,慢慢扎進皇甫的心上。

但他應是感知不到痛的,她一度這樣認為。

「有個詞叫狼子野心,以往我只是聽過,如今我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皇甫,你明白嗎?」長樂嘴角的弧度帶著挑釁的意味。

驚楓的身世隱秘,人們私下都說他是半人半狼的怪物,他聽在心裡,並不覺得有什麼,可此時聽著長樂說出這樣的話,他覺得強烈不適。

「公主,無論是信與不信,如今您只能賭一把來信我,在這余寒,只有我是真心幫公主。」他的面部輪廓刀削一般,沒有絲毫的柔和。

長樂走近他,只看他的眼睛,幽幽的泛著綠光的眼睛,像極了她和姜弦曾經遇到的那頭狼。

「皇甫。」她竟是異常溫柔地叫著他,只是這溫柔里透著詭異。

皇甫驚楓像是一尊石雕立在那裡,他的身量實在是高,長樂踮了踮腳才用指甲尖碰觸到他的眉,「告訴我,讓我怎樣信你?如何信你?」指上力度一重,指甲瞬間猶如刀刃一樣,劃破了他額間的皮膚。

並沒有什麼血珠滲出來,可驚楓卻覺得很疼,比行走在刀山還要痛苦。

他微微閉了眼,「公主,我的胸前有把匕首,是你曾經交給蟬衣的那一把,你不肯信我,便用這把匕首刺進我心窩上,我向公主您起誓,絕不反抗!」

「皇甫,你真是一心求死,這種時候你還敢和我提蟬衣?」長樂氣得笑了,笑中盈盈有淚光。

驚楓也覺得喉間酸澀無比,他能感覺到長樂的手已經探入了他的懷中,隔著薄薄的中衣,她的手指冰冰寒寒消弭了一切親密接觸的曖昧和遐想。

那把小巧精緻的匕首很快到了長樂手裡,她細細摩挲著,卻遲遲沒有任何舉動:「蟬衣呢?別人說她不在了,我不信,有你在,你不會讓她死。」

皇甫心上一驚,睜眼看她:「公主,她在,不好,但也不壞。」

長樂忽然笑了,「活著就好。」

「公主,對不起。」不知怎的,他又重複了這句話。

「你只是覺得對不起我?其實你對不起的人太多了,包括那些把你當成守護神的椒國百姓,他們甚至為你修建宗廟,把你當做神一樣供奉著!」長樂依然笑,只是這笑越來越激動。

相比之下,驚楓的冷靜近似無情:「公主,我是個狹隘的人,裝不了許多,心裡只有那麼幾個人——」

長樂打斷他的話,不讓他繼續往下說。

「皇甫,既然我對你來說這般重要,你能幫我殺了姜紅妝嗎?」

驚楓動了動嘴唇,像是笑了笑:「能,有什麼不能!」

長樂並未料到他回答得如此乾脆,聽著卻又不像是敷衍,一時間竟有些震驚了。

「那可是你的母親。」她故意這樣試探。

驚楓卻很明顯地笑了笑:「我沒有母親,她只是收養了我,若沒有她,我最多被更強的野獸吃掉,可因為她的出現,我很可能會落個死無全屍的下場,仔細一想,其實也並沒什麼不同,所以她對我來說沒有很重要的意義,若說一定有,那便是我到人群里走了一遭,這一遭卻也並不那麼值得。」他淺淺嘆氣,接著又是淺淺的笑。

長樂望著他:「人間不值得,你做這一切都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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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難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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