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光明之世（下）

?在帝國，在大陸的各個角落，流傳著關於帝國歷史上第一位女皇帝的傳說。

七百年前的帝國，在帝國皇室衰微的時刻，大貴族們將一位生性怯懦的小公主捧上了帝位。然而，就是位看似不喜戰鬥的女性，不可思議的被一件神秘的秘儀兵器選中，從此性情大變，以雷厲風行之勢掃平了欲將其架空的各大貴族，將帝國迎向了開國以來的第二個盛世。

這位女帝所使用的秘儀兵器……便是被稱為「光明之世」的陽傘。沒人知道為何製作者會將兵器做成這種形狀，但死在這把陽傘上的人——包括許多法師和秘儀戰士——卻不計其數。

……

潘妮死死盯著少女手中的「光明之世」。她毫不懷疑對手使用了幻術一類手段欺騙自己。她自幼接受對抗幻術的訓練，如果維多利婭的幻術真的能完全瞞過她和其他士兵眼睛的話，維多利婭完全可以直接用法術殺死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如此大費周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潘妮瞬間有了決定。面對傳說中的那位女帝，潘妮唯一能想法的辦法，就是死中求生！

「散！」潘妮嘶吼著命令。她一手舉著盾牌，拼盡全力朝著少女所在的地方突進。而和她共事日久的士兵們雖然驚駭，也立即反應過來，向四面八方散開，同時丟下手中的刀槍，取出背後的手弩——

而少女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的表演。

「火。」她低吟道，用傘尖指向潘妮。

轟！

「神明在上啊，這是……」士兵們看到少女使出宛如火龍吐息般的攻擊，不覺眼角抽搐。

如潮的金黃色火焰自傘尖噴射而出，將沿途的地面和石子一併蒸發，直接將潘妮的身影徹底淹沒！

「潘妮！」萊多大吼。

但他隨即就聽到了未婚妻的聲音。

和法師一樣，秘儀戰士也能在某種程度上操縱超自然力量，或是掌控元素，或是增強防護……但他們能掌控的力量卻較為單一，能掌握元素的秘儀戰士往往使用一種元素力量，最多兩種……

潘妮從未和秘儀戰士交過手，種種了解也都是道聽途說罷了。潘妮相信，秘儀戰士和法師的力量同樣來自雲海，那原理應該是殊途同歸。能防禦法師法術的力場盾牌，也能對抗秘儀戰士的超自然力量。

而果然，鋪天蓋地，消融一切的火焰，在碰觸到潘妮盾牌前的一瞬間，就開始被反魔法力場所削弱。

巨大的衝擊力讓潘妮幾乎無法握住手中的盾牌。然而少女也不能一直維持這種瘋狂的攻勢。

潘妮握著巨盾的右臂已經骨裂。她用盡全身的力氣，重重的將盾牌直插進燒的焦糊的地面上——

「喝！」

趁著少女發出火焰風暴的短暫間歇，伴隨著怒吼，潘妮從巨盾后一躍而出，落在塔盾頂部，揮舞著手中的大刀，雙腿猛地一蹬——

「隊長！」士兵們欣慰的喊道。潘妮就如同一隻黑色巨鳥一般，躍至空中又朝著少女所在之處飛撲而下。

而少女也沒有閃避。她高高舉起手中的陽傘——就像她手裡拿的是刀劍一樣——從正面接下了潘妮的襲擊！

這是純粹力量的較量！

二十二歲的潘妮，體格強壯，身披全身重甲，且挾帶居高臨下之勢。

十五歲的維多利婭，此前未受過戰鬥訓練，只穿著尋常布制、皮製的旅行服裝。

誰勝誰負？

只聽轟的一聲——兩人身子同時劇震，少女後退一步，潘妮也向後落地——

即使潘妮有重力的加成，依舊是少女的力量佔據上風！

潘妮心中一沉。剛剛那已經是她的全力了，毫無疑問自己的身體素質被對面碾壓。

而少女心中也在暗暗嘆息。時間太緊張了。

秘儀兵器「光明之世」不斷從雲海中抽取力量，強化她的身體素質……即使如此，在短時間內，依舊無法增幅到秒殺潘妮的水準。

至於秘儀兵器會傳授給主人作戰技巧？的確，少女腦海中浮現了許多前主人使用「光明之世」作戰的影像。除了遠程控制火焰元素，「光明之世」的近戰攻擊兼具「鈍擊」「穿刺」甚至「揮砍」，在女帝的手中顯得無比高貴優雅，可惜……對於戰鬥經驗是零的少女來言，這些「幻燈片」並不能即刻消化。

因此，她能眼下能運用自如的攻擊模式，也就只有最原始的打擊而已。

「隊長！」士兵們呼喝著。他們已經完全散開，一支支手弩對準了少女的身體。無論是潘妮還是其他士兵都覺察到了，缺少盔甲保護的血肉之軀是少女最大的劣勢。

「開。」少女手中的陽傘猛地打開。巨大的傘面就像一頂巨大的圓盾一般……以輕盈的動作揮動陽傘，少女將弩矢盡皆擋下。

「看來我天生比較擅長防禦啊……」少女嘟囔。

【小薇，準備好了嗎？】趁著敵人一輪射空，不知所措的當兒，少女問道。

【啊……是！】小薇愣了一下，反應過來。

少女抬起空閑的左手。

【切換。】

「什麼？」潘妮直覺性的察覺情況有異。她又怎會知道……對方的身體內已經換了一個人！

維多利婭口中念念有詞。強大的奧術能量在她身邊凝聚，一晃眼的功夫，維多利婭身側就出現了十餘枚大小不一的紫色光球，在夜色中閃耀著奇異的光芒，如夢如幻。

「怎麼可——卧倒！」即使大腦因過度驚駭而停止運轉，潘妮的身體依舊做出了最正確的行動。她在地上猛地一個翻滾，躲在了她的反魔法盾牌後方。

而其它士兵就沒有那麼好運了——如潮的光球彷彿風暴一般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啊！」

「不！」

「小心。」

伴隨著此起彼伏的碰撞聲和慘呼聲，有超過一般的士兵轟然倒下。被擊中腦袋的人，整個脖子以上的部分都消失了。另有一些人失去了自己的胳膊或腿，血流如注，倒在地上慘叫不止。

【換成我。】

少女重新從小薇手中接管了身體的控制權。一名天才法師出其不意的出手……具有統治戰場的能力。

「這種完全超乎常理的飛彈風暴……是道格拉斯小姐……」逃過一劫的潘妮看著少女的所作所為，面色鐵青。

將元素能量凝聚成飛彈打擊對手，是戰鬥法師的基礎。一般法師學徒也就操縱一兩枚飛彈而已，有的青空級法師能操作五六枚，威力也很一般……而小薇——天才法師少女維多利婭?道格拉斯——卻能憑著自己對元素的敏銳感應，將大量飛彈一股腦向各個方向射出，以壓倒性的威力的殺傷敵人。

【唔……！】少女覺察到內心世界小薇的聲音似乎有些痛苦。

是這樣啊……這是她——第一次殺死活生生的人類啊……而且，還是自己的同胞……

少女不易被人察覺的嘆了口氣。

她收起打開的陽傘，用傘尖對準了站在盾牌旁的潘妮。

「都結束了。」她輕聲道。

「歷史上第一個能同時使用奧術和秘儀兵器的人，身兼秘儀戰士的法師，是嗎？」潘妮平靜的說。

「並非是你想的那般。」少女說，對潘妮步步緊逼。

「怪物啊，你對你的獲勝深信不疑，」潘妮忽然露出一個無所畏懼的笑容，「但你可否清楚……」

「我們是議長的手臂。我們……永不放棄！」

少女忽然覺得自己腳上一緊。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腳踝——

那是一個腹部被射穿的士兵。他剛剛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死了，此刻卻是用盡自己最後的生命力……為隊長創造機會。

「上啊，隊長……！」那名士兵聲嘶力竭的喊道。

「唔……！」

碰！

重重的揮下手中的「光明之世」，少女直接將陽傘砸在了對手的頭部。那士兵頓時腦漿迸裂而死，手卻依舊抓著少女的腳踝，不肯鬆開。

而潘妮已經開始了自己最後的衝鋒。她的長靴濺起微塵，眼睛里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燃燒。

現在使用火焰風暴已經來不及了……少女瞳孔一縮。

「頂住。」少女再度撐開手中的陽傘。

潘妮的砍刀打在傘面上，彈開了。巨大的力量差距下，她的虎口已經是隱隱滲出血來。

【現在換我！】小薇喊道。她已經準備好施展一個法術。捨棄了破法者盾牌的潘妮，在小薇這樣的青空級法師面前，不過是待宰的羔羊。

可少女卻毫無反應。

抱歉啊，小薇。

理性的事實是，如果我將來以秘儀戰士的身份戰鬥下去，就必須更多的經歷這樣的時刻。

大概是被秘儀兵器中的記憶影像影響了吧，我更想作為真正的戰士和對方決一勝負……

而且，你也並不想繼續殺戮你的同胞，不是嗎？

刀與傘的交擊，碰撞出耀眼的火花。少女的力量再次壓倒了敵人——

可潘妮已經不打算再後退了。事實上，她已經完全放棄了防守。同歸於儘是她唯一的目的。

「給我中！」幾近瘋狂的潘妮把握住了少女防禦的一絲破綻。作為戰士，她的經驗比少女豐富太多了。

她的利刃擊中了少女的腹部。

可「光明之世」鋒利的傘尖卻先一步刺進了潘妮的咽喉。

腹部鮮血淋漓的少女卻沒有絲毫動搖。她的表情有著痛苦，眼神卻充滿堅定。

「謝謝你，」少女以冷靜的口吻宣告對手的死刑，「第一戰就能遇到你這樣的對手，是我寶貴的經驗。這次，真的結束了。」

「光明之世」的傘尖釋放出純粹的白色光芒。少女輕遞傘尖，潘妮的頭顱和身體分離。

……

將潘妮的屍體推開，少女微微喘息。她把刺入自己腹部的刀拔了出來。

「呃……好疼……」

方才還能堅忍的疼痛，此刻卻是進一步加劇了。鮮血順著小腹潺潺而下，染紅了少女的嶄新的短裙和長襪。銘心刻骨的劇疼衝擊著她的神經，彷彿每一個細胞都在因痛苦而咆哮、顫抖。

女帝陛下知道一定會嘲笑我的，少女悲哀的想。堂堂「光明之世」的繼承者，竟然和區區普通戰士戰至兩敗俱傷。然而——

少女的胸膛中，卻騰躍著一種奇特的滿足感。

【白痴。為什麼不換我？】小薇的聲音響起。

【我信不過你出手的速度……】少女回應，【而且……】

【你不願再手染同胞的鮮血吧？說我是虛偽也好……比起你，我更適合這場戰鬥，而且……】

【生死決鬥的最後瞬間。怎麼會……讓給別人？】

下一次絕不會那麼難看了，少女心道。下一次，一定會在人們面前展現「光明之世」的真正力量。絕對要展現這柄秘儀兵器真正的力量——

「撤退！」倖存下來的萊多喊道。他並非沒有和少女拚死一戰的勇氣，但現在更重要的，是將少女的消息回報給奧卡德聯邦——

少女勉強直起身子。她腹部的流血已經漸漸止住了。秘儀戰士的恢復能力比正常人強得多。可是……

「傷到腸子了嗎……真是個討厭的女人……」

咬緊牙關，少女重新舉起「光明之世」。即使在負傷的狀態下，少女也有著阻止這些殘兵敗將的自信。

可少女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她瞬間明白了。

「這個多管閑事——不對，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