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以主角的名義

?主角。

主角是故事的靈魂。「主角一定是最重要的角色。」作者們總是會在主人公上投入更多的感情，因為主人公是他們主要打算表現的人物。沒有那些令人印象時刻的主角，許多名作便黯然失色。

主角總是會遇到那些最不可思議的巧合，或在一次又一次在絕境中化險為夷。有些時候，主角往往是作者的理想投射。讀者們習慣於把自身代入故事的主人公，這是許多人閱讀的樂趣所在。

……

少女看著眼前的約翰?歌特。這個貌不驚人的傢伙就是她原作中的主角。也許，註定是這個雲上世界最不可思議的人物……最不可思議的原住民。

「我的臉上有什麼嗎？」見少女表情有異，歌特一臉納悶的問道。

「沒什麼，」少女連道，她曉得歌特那驚人的觀察力，「你的名字讓我產生了一種熟悉感。」她稍稍補充道。

作為一位典型的奇幻小說主人公，約翰?歌特是一位令夥伴們感到安心的盟友，同時也是一名讓對手膽寒的敵人。當約翰?歌特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他就已經成為了全世界最不可思議的施法天才。而現在……

他已經成長為了一個真正的強大法師。

少女並不想站在歌特的對立面。為什麼自己將來應該站在法權國這一邊？加入原作主人公所在的勢力有錯嗎？

歌特總是扮作普通的商人——他確實也有不少產業——低調行動。很少有人察覺到他的暗中謀划。

對於普通人來說，約翰?歌特的身份是一個秘密。可其他天才法師，還是有可能聽過他的名字的。

原作里沒維多利婭?道格拉斯這個角色，主角歌特應該也沒和她見過面。不過維多利婭畢竟是能在最新版《法師名錄》查到的新星，歌特又有諸多情報源，發現了一點自己真實身份的端倪也不奇怪。

「他也許猜測我就是那個奧卡德聯邦的施法天才維多利婭，因此才來試探我，」少女飛快的思索著，「原先的維多利婭很可能會聽過他的名字。我對他的名字有反應，也許他會進一步懷疑我。不過，我又不是先前的維多利婭。他針對『維多利婭』的其他試探對我可不一定管用，頂多讓他自己疑神疑鬼而已。」

於是少女打定主意——裝傻到底。

須知自己印象中的歌特雖然狡猾，卻不是邪惡之輩。少女認為他絕不可能在弄不清狀況的情況下對自己不利。另一方面，自己可以從歌特身上弄到有關這個世界的更多情報。既然這個世界遵循「正常」的邏輯，只要少量的情報就可以順勢推導出許多東西。

果真，見少女對自己的名字產生了一點反應，歌特稍稍皺了一下眉頭：「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小姐。」

這肯定是你和「我」第一次見面，歌特先生！少女心中吐槽，我可不記得我寫過你和「我」見面的劇情！

她緩緩搖頭，做出一副茫然無知的樣子：「我想不起來了。」

「我沒有失去記憶的經歷，但我想我能理解您的痛苦，維多利婭小姐，」歌特輕聲道，「許多事情，明明感到熟悉，卻想不起來，這是一種可怕的煎熬。不過，您也不必太過沮喪。正如我之前說的，在我們法權國，您可以得到最好的幫助。」

驀地他話鋒一轉：「綺爾維絲女士還忙著呢，我們就這樣回去打攪她不太好，」他彷彿漫不經心的說道，「我們可以先四處轉轉。可惜，我雖然來過這裡幾次，卻不是一位優秀的嚮導，請您見諒。」他的語氣自然，好像真的是忽然想起這事的一樣。

「……」

好吧。我敬愛的主角大人哪，失敬失敬。您還真是，一如既往習慣於抓住一切機會自然而然的往女生臉上蹭。

話說回來，歌特的相貌其實十分端正，比他的作者，來自地球的文藝青年魏遠河本人帥多了。

……男人總希望自己的理想投影帥氣風流一點，這又有什麼錯？

「當然，」稍微遲疑了一下，少女不動聲色的說道，「我本來打算在附近走一走——這幾天我一直呆在房間里，還不想那麼早就回去。」

「這是我的榮幸，維多利婭小姐。」歌特微微鞠躬。他眯起眼睛，也不知是否看穿了維多利婭的腹誹。

兩人走在城市的街道上。溫暖的陽光照在少女的臉頰上，讓她覺得暖洋洋的。

拎包的工作自然而然的交給了歌特。

一路上，少女好奇的四處張望：她前世雖然是個文藝青年，卻不是一個愛好旅遊的人，連自己的祖國都沒離開過。

「這裡是法權國的邊境，」歌特淡然的說，「雖說是『城市』，多少有點破敗。請不要在意。」

這一定是炫耀吧，少女心中吐槽。這也叫「破敗」？

身為一名徹頭徹尾的文科生，少女對建築學其實一竅不通。但和印象中的古代都市不同，少女已經在這座城市看到不少兩三層，甚至更高的建築，外部裝修也十分體面。而在真實的歐洲中世紀，在最黑暗的時刻，國王的王宮看上去就像一個大四合院！

這個世界的生產力——肯定是在法師們的協助下——顯然遠遠超過了這個水平。

不過，對於生活在地球大都市的少女來說，歌特的無形吹噓毫無意義……再宏偉十倍也毫無意義。少女唯一關心的是這個世界里那些自己還不知道的常識。

「我對建築沒什麼了解，」少女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如常，「不知埃里奧斯法權國的偉大建築師和工匠們……」

「主要是偉大而胸懷寬廣的法師們，維多利婭小姐。」歌特自信的說，「有了法術的幫助，比如『塑石』，『化石為泥』，建築師和石匠們的種種奇思妙想才能夠實現。埃里奧斯法師是第一批研究『窯的附魔』，讓普通人可以規模生產珍貴建材的法師，現在這些方法已經被廣為採用。和國外的高傲法師們不同，我們十分注意和普通人的聯繫……」

他喋喋不休的用老師講課一樣的口吻繼續說下去——而少女過了好大一會才想起來，自己的「本來身份」——維多利婭?道格拉斯——恐怕也包含在歌特所說的「國外的高傲法師」之中。

「如果我是原先的維多利婭……」少女心道，「也許就會對他的話立即產生一點反應。可惜，我不是。」

儘管這位年輕法師表現的就像真的只是單純在女士面前表現自己的博學一樣，但少女幾乎確信，歌特的確正在試探自己。

……

兩人邊走邊聊。慢慢的，少女感到一陣發自內心的疲憊。

「我累了。」她果決的說。這種疲勞不僅是精神上的。地球青年魏遠河經常被人嘲笑體質虛弱（他的體育課永遠是不及格需要補考），而維多利婭這個異界女孩子的身體呢，居然比自己原先更糟糕：走不到半條街，她已經感覺自己要氣喘吁吁了。

大概與自己在床上躺太久了有關係，少女幽怨的想，當然，過去的維多利婭八成是個超乎想象的超級宅女。是時候為自己制定一個鍛煉計劃了。

「我們休息一會吧，」歌特聳了聳肩，將少女領到了道旁的長椅旁，「這是我的責任，您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

他不知從哪掏出來一張坐墊放在長椅上：「請坐在這裡。」

雖然自己所寫的原著中經常描寫歌特眉頭一皺從兜里掏出某些小道具的情節，但親眼所見，還是十分震撼。敢情這貨的真身是某部漫畫里的藍色微胖腹部有袋的貓型機器人不成？

彷彿知道少女在想什麼似的，歌特說道：「我的衣兜連著一個微型次元袋。你知道，我們做商人的，總要準備一些貨品以備不時之需。」

「……」

真的有四次元口袋啊，你。

話說回來，商人幹嘛要把貨品揣在兜里「以備不時之需」？推銷？

「我剛剛就在想，」歌特說，看著胡思亂想中的少女在坐墊上坐下來，他露出了他招牌式的微笑，「初次見面，我的禮數多有不周：對於像您這樣的年輕女士，哪有不準備禮物的道理。」

「這怎麼好意思……」少女嘴上推辭，心裡盤算他的用意。如果是普通的女性，可能真的只是懷疑歌特要推銷或者撩妹罷了，但少女知道他沒有那麼簡單。

「所謂禮物，當然是免費送您的，哪有收錢的道理。」只聽歌特自信滿滿的說，「為了展示我的誠意，嗯……我就從附近買一點適合您的東西好了。」

看來你還有點自知之明，少女想。從你那個神秘的寶貝兜里掏出來的玩意根本信不過：誰知道裡面藏沒藏微型追蹤器之類的東西。少女記得清楚，自己可是在原作里寫過這種奇葩法術的。

歌特轉身走向街對面的首飾攤。少女看著他和那位女攤主交涉，似乎在進行激烈的砍價。很快，他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個銀色的手鐲。

「我本打算包裝一下，但那樣太虛偽了，」歌特溫和的說，「像您這樣充滿魅力的女士正需要一些首飾點綴，才能顯示出您的美麗。可惜，這是小地方，也只有這種不上檔次的東西。」

「已經很夠了。非常感謝。」少女短暫的考慮了一下，把鐲子戴在了手腕上。首飾並不是她最想要的東西，如果自己可以挑選禮物的話，她大概會選擇一套可以變小隨身攜帶百科全書之類（她堅信約翰?歌特拿得出這樣的古怪東西）。在未知世界行走，再沒什麼比知識更加重要。至於鐲子……她相信路邊攤出售的玩意絕不是真正的銀製品……

「也許您還要需要一隻戒指，或者項鏈，」歌特說，「再沒什麼比首飾更能彰顯出一名女士的身份地位。除此以外……」他稍一停頓，「首飾也可以傳達出更多的信息，讓您免受一些不必要的騷擾。」

原來如此，少女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知道這個世界的風俗是怎樣的？倘若這個世界的習俗和地球一樣，自己以後可以把戒指戴在小指上，以趕走某些不討人喜歡的男士……

可惜不能立即把眼前的主角大人划入「不受歡迎」的名單。

「我們回去吧！」過了一會，少女滿足的站起身來。可以從歌特身上挖掘的信息有很多，但自己未必急在一時。

她沒有發現，就在她轉過身去的同時，歌特嘴角似乎浮現出了一絲滿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