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回國

聽了阿美的話，傑森和艾米一下午都惴惴不安。江少君則面色與平常無異，趙石達更是沒心沒肺，跟沒事人似的嘻嘻哈哈。

當天晚上，趙子凌到了。阿美早早地在醫院門口等候。趙子凌一到醫院就馬不停蹄地奔向艾米的主治醫生辦公室。主治醫生那時正在他辦公室里翻看病例單子。咋的有人敲門，他翻過一頁病例，隨口應了一聲「進來」。

來人坐定，他抬起頭，就瞧見了趙子凌本人坐在他面前。趙子凌一身職業裝，面無表情，眼神似幽深的潭水洶湧著什麼不可名狀的東西。主治醫生捏著手裡的本子，愣愣看著。他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隨即，他看到旁邊站著的趙子凌的助理李克，還有旁邊見過幾面的阿美。主治醫生暗暗端正了坐姿，把白大褂的衣角往下扯了扯，盡量保持像平常那樣的語氣詢問：「請問有什麼事嗎？」

趙子凌沒有功夫理會這個主治醫生一系列的反常動作，單刀直入：「你好，我是艾米的家人，請問艾米的病情怎麼樣？」

「恩，那個。」主治醫生依舊沉浸在趙子凌本人居然坐在他面前，說話有些局促。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看著趙子凌回答。他背書似得用專業術語講解艾米的病情。

趙子凌聽得一陣頭疼，打斷醫生的話，「艾米會不會有事？」主治醫生再三保證艾米不會有事後，趙子凌心裡緊繃的一根弦總算鬆了下來。她到現在手都在微微發抖。趙子凌在會議中途接到阿美的電話。趙子凌有不好的預感。沒有要緊事，李克不會打斷會議進程。趙子凌看到阿美的名字，心裡咯噔了一下，阿美的電話通常都是跟艾米有關的。

聽了阿美顛來倒去的話，好不容易聽到了關鍵的話。「醫生說，小小姐應該沒什麼大礙，但是具體情況還要等檢查結果出來。」

「我馬上回去。」趙子凌掛了電話，暫停了會議進程。

「你媽媽沒什麼大礙，只是現在還不能下床，不要擔心。」趙子凌腦海中回想起爸爸的話，潮水似得疼痛一波波地襲來，隨即如決堤的洪水般毫不留情地洶湧奔泄而出，鋪天蓋地，不受控制。趙子凌冷汗直冒，打開包，掏出藥瓶，取了兩粒，胡亂塞進嘴裡。她躺倒在車子後座上，艱難地剋制自己的聲音，平靜地吐出:「我睡一覺，到了叫我。」

不堪回首的往事像開了閘的洪水一般伴隨著疼痛，猛地從趙子凌記憶深處沖泄出來，撞地趙子凌的腦子一陣一陣地生疼。

「你媽媽沒事，只是現在不宜走動，不要擔心。靈兒的左腿被壓了，已經截肢了，現在還接受不了這個打擊。陳逸在照顧她。你快點好起來，就能見到他們了。」趙子凌躺在病床上插著呼吸機，渾身動彈不得，不停地流著眼淚，聽到爸爸在旁邊這樣說。

「他們沒事，不要擔心，快點好起來就能見到他們了。」「他們沒事，不要擔心。他們沒事。他們沒事。」這句話一遍一遍地在趙子凌腦海中響起。

他們不是沒事嗎？為什麼他們的身體這麼冰冷？為什麼不睜開眼睛？趙子凌對著爸爸撕心裂肺地哭喊。

「媽媽，你不是沒事嗎？」趙子凌對著媽媽冷冰冰的沒有回應的身體，一遍一遍地重複。趙子凌穿著寬大的病號服，赤著腳跌倒在冰冷的地上。

趙子凌閉了閉眼，眼眶乾涸，眼淚早已經流盡，一滴都流不出來。趙子凌自嘲地牽動嘴角一笑，只覺得此刻自己的一顆心一直沉下去，沉下去，沉到不見底的深淵。她客氣地寒暄幾句，往艾米的病房走去。

阿美領著趙子凌走到艾米的病房。艾米的病房是VIP病房，只有一張床位。趙子凌走到門口，一眼看到躺在那裡的小小的艾米，小臉還是黑乎乎的，脖子上的護頸支撐著腦袋很是顯眼，一雙漆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

趙子凌緊繃的神經此刻才真正放鬆下來。趙子凌另外一眼看到了杵在旁邊的罪魁禍首江少君。病房裡，大家都朝她看過來，只有江少君依舊低著頭看著艾米。趙子凌心裡相當不痛快，良好的教養和十幾年下來的剋制使得她臉上沒有顯示不愉快。

傑森瞧著趙子凌走進來。趙子凌一身職業套裝，頭髮盤起，環顧四周，眼神凜冽，沒有溫度。傑森頓了頓，還是臨時吞咽了想要打招呼的念頭。

趙子凌走到床邊，仔細地審視艾米的全身。艾米細小的脖子上套著護頸顯得有些滑稽。趙子凌挨著床邊坐下，把艾米掉落在額前的碎發別到耳後。

「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艾米。」江少君聲音喑啞。

趙子凌沒有作聲，良久過後，才剛反應過來似得，語氣淡淡地說:「小孩子淘氣。」。聽見趙子凌這樣說，江少君神色依舊是一臉內疚，傑森在一旁明顯鬆了一口氣。

趙子凌臉上一片平靜，心裡非常後悔。她就不該心軟。艾米開始對娛樂圈的東西越來越感興趣了。上次回來后，她興緻高昂地說見了哪些明星，跟他們聊了什麼。那裡的戲服多麼多麼好看，拍古裝戲是怎麼拍出來的。艾米喋喋不休，如數家珍。這次，艾米打電話給她的時候，竟然透露出想要拍戲的念頭。趙子凌當時很快轉移話題，把艾米要說的話打斷。但是，她心裡清楚這不是長久之計。

艾米當時透露了這個念頭。趙子凌半喜半憂。喜的是自己擔憂的艾米早戀是無稽之談，憂的是艾米對拍戲越來越感興趣。趙子凌自認為是個開明的人。她不想左右艾米的興趣愛好。但是在內心裡，趙子凌不想艾米跟娛樂圈沾上邊。趙子凌清楚的知道娛樂圈的複雜。無良的小報，八卦狗仔。艾米單純善良，趙子凌不想污染艾米身上的這份美好。她不希望艾米面對這些不必要的麻煩。媒體，和網路的力量是強大的。要是發生什麼不可預估的事情，即使她有再大的權勢，再多金錢，也難以掌控。

「姑姑，這不關小江哥哥的事。我想去看看小鳥的樣子，然後就爬到那樹上。然後，我在那棵樹上腳一滑就摔下來了。」艾米留意著趙子凌的表情，囁囁地說。

「現在重要的是好好休息。」趙子凌露出微笑，態度有些不同尋常的和藹。

「是真的。姑姑你不要怪小江哥哥。」艾米著急地維護江少君。

「這只是意外，我怎麼會怪江先生呢？你不要胡思亂想，好好休息。」趙子凌依舊和顏悅色，順手幫艾米整理好被子。

「傑森，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一下，你能出來一下嗎？」趙子凌詢問。

「哦，好的，好的。」傑森跟著出來。

兩人站在醫院走廊上。

「趙總，真是對不起啊。艾米出了這樣的事。」傑森誠惶誠恐地道歉，「都是我們照顧不周。」

「這是意外，我能理解。我也不是個不明白事理的人。我沒有責怪任何人的意思。我叫你出來想跟你談的不是這件事。」趙子凌說。

「那……是什麼事？」傑森遲疑著問。

「艾米雖然是我的侄女，但是她從小在我身邊長大，我一直把她當成親生女兒看待。」趙子凌聲音平緩，「最近，她跟我提起想學拍戲，說長大后想演戲。你在娛樂圈混跡這麼久，也知道裡面魚龍混雜，不是那麼簡單的。說實話，我是不希望艾米進娛樂圈。」

傑森在一邊忙點頭，表示理解。

「我希望你和江先生能替我勸勸她。」

「好的，好的。」傑森連連點頭，「您放心吧。」

當天晚上，趙子凌本想帶艾米回去。可是艾米身上的傷雖然不重，但也還是要養幾天。趙子凌手頭的工作一下子也放不下。趙子凌猶豫不決。趙石達一聽拍胸脯，再三保證會照顧好艾米。趙子凌這才不放心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