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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沒有為難玉娘,她知道即使趕走了玉娘,外面也有的是金娘、銀娘、瑪瑙娘……反而不如留下玉娘,或許能收住杜宇飛的心。她讓玉娘進來,先命人給她拿了些吃的,又找了套乾淨的舊衣服,讓她吃飽後去湯池沐浴更衣。沐浴之後的玉娘膚如凝脂,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嫣然,看上去乖巧美麗。讓王氏非常滿意。
王氏簡單問了些玉娘一路的經歷,看她疲憊就讓人給她收拾一間房子,讓她回房休息。玉娘躺在舒適的床上,回想進入皇都后看到的種種繁華:街上車水馬龍,販夫走卒吆喝叫賣之聲不絕於耳,走在街上的人都衣飾光鮮亮麗,香氣朴鼻……在皇都絲毫看不出飢荒和戰爭的痕迹,和外面的景象相比簡直像是天堂與地獄……想著想著,疲憊不堪的玉娘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睡夢中,她看到子規啼出的血滴滴染紅了漫山的杜鵑花……
王氏很同情玉娘,雖然她是自己丈夫的小妾,是她從自己這裡奪走了丈夫的溫情。但是她也無力改變什麼,再說她已經五十多歲了,經歷了那麼多年的獨守空房,早就習慣了。相比和丈夫的相顧無言,她現在更想要兒孫承歡膝前的快樂。
杜宇飛和杜憲結束公務回到家,知道玉娘已經回來,都很高興,派人買些好吃的慶祝了一下。玉娘說了丟書和文集的事情,杜宇飛只淡然說人沒事就好,讓玉娘久懸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自從做了太常博士后,杜宇飛就兢兢業業的工作,太常博士所做的工作都需要非常淵博的知識,杜宇飛恰恰知識淵博,所以這個工作很合他的胃口。而且太常博士如果工作做的好,很容易被皇帝看見,所以也更容易升遷。
在工作中,杜宇飛和方群玉、吳維信、源少良等人也有很多接觸,拾遺補闕都是皇上的近臣,雖然品位不高,但因離皇上很近,所以地位很高。像吳維信、源少良這些少年得志的人就很容易趾高氣揚。
吳維信家是太原的富豪,本身就有些紈絝子弟的浮誇之氣,又加少年得志,就更加的肆意妄為。他與同年進士崔若曦情意相投,相交甚厚。吳維信善樂、崔若曦善詩,兩都喜歡在青樓歌榭與歌舞妓們鬥文斗樂,於是閑暇時就經常同逛青樓,逛完了崔若曦還把對妓女們的評價寫成詩,題在青樓照壁和院牆上,吳維信則配了樂讓人街頭巷尾的傳唱。這樣一來,被他們讚賞過的妓女立刻身價倍增,顧客盈門,被他們貶損嘲笑的則馬上門可羅雀,生意慘淡。眾歌舞妓發現他二人的詩歌效應后,紛紛賄賂他們,他們也來者不拒,收了錢的就大加讚美。
當時有一位叫柳段段的名妓,因為色藝雙絕,平日里就顧客盈門,應接不暇,覺得不需要用他們的讚美來錦上添花,就沒給他們送禮,結果崔若曦給她寫了一首詩:「黃昏不語不知行,鼻似煙囪耳似鐺。獨把象牙梳插鬢,昆崙山上月初生。」意思是說柳段段黑到天黑不說話別人就看不到她,鼻子像個煙囪,耳朵像個餅鐺,頭上還插個象牙梳子,就像昆崙山上的一個月牙。此詩一出,柳段段沒有了生意。這樣幾天之後,柳段段坐不住了,妓女本來當紅的時間就短,被耽誤一段青春就沒有了。她只好讓人請來崔若曦和吳維信,遠遠的看見他們就恭恭敬敬的迎了出去,在道旁對他們下拜。二人被伺候的開了心,崔若曦就重新給她寫了首詩:「覓得黃騮披綉鞍,善和坊里取段段。皇都近日渾成差,一朵能行白牡丹。」詩成之後,柳段段家就又排滿了富豪人家的子弟。而崔、吳兩人也成了眾人嘲笑的對像,說他們顛倒黑白:「柳家娘子,才出墨池,便登雪嶺。何期一日,黑白不均?」把柳段段一會寫成黑鍋底,一會寫成白牡丹。
橫波和香奴在青樓里已經成了過氣的昨日黃花。當初芙蓉樓大會的排名已經被各種新的排名所取代,她們兩個現在已經是門前冷落鞍馬稀,吳維信也不再光顧她們這裡。而方群玉自從做了皇上的補闕就不再進青樓。她們只好偶爾去找陸沅芷說說話,發發心中的感嘆和苦悶。
陸沅芷家已經沒有媒人登門了,所有的媒人都知道陸沅芷眼高門戶低,高不成低不就,每次都是白跑腿,索性就不跑了。沅芷倒也淡定,不時和杜宇飛父子以及方群玉等人互相走動一下,酬唱些詩詞。
方群玉依然沒有接來他的夫人,各處仍然是戰亂紛呈。反王雖然在襄陽戰敗,但實力並沒怎麼受損。他發現荊襄一帶不易攻打,就轉而南下,在湖南、貴州、江西一帶活動。方群玉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都因戰亂沒有走到地方就回來了,家裡的消息也漸漸斷絕。方群玉憂心似焚,為解憂愁,他只好常拿出以前的家書看看。
在與陸沅芷頻繁的接觸中,方群玉漸漸對她產生了一些情愫。沅芷的美貌與才華自不必說,會吸引很多男人的目光,但她柔弱中的剛強、一方面略有些自卑,一方面又有強烈的自尊、她的敏感細膩、還有她在蕪雜與世俗中保留的那份純真與善良……都讓人不由的想要呵護她。他記得那次見到她給牆邊的喇叭花牽上一條細細的繩子,用釘子釘到圍牆高處,太陽照在那堵牆上,喇叭花紅、紫、黃、藍的全開了。還有一次,他們在路上遇到很多人扭住一個小偷,她問了情況,那個小偷說他家裡父親生病,沒錢治病,他不得已才去偷東西幫父親看病。她就央求人們放了小偷,還拿出自己身上所有的錢給了那個小偷……
對沅芷的愛慕之情折磨著方群玉,一邊他對沅芷朝思暮想,一邊又覺得愛慕別人對不起夫人蘇氏。在無人的夜裡,他長吁短嘆,一會想想沅芷如在面前的音容笑貌,一會是夫人蘇氏寂寞高樓的漫長等待的溫柔……「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湖南方家所在沅湘城,郡守嚴樹農正指揮士卒加固城防,先加固了外城的城郭,又加固了內城的城牆。在山上戰略要地建了很多城防設施,滾木、雷石放滿山頭,還配備了可拋幾百斤大石的拋石機和威力強大的八弓弩,狹窄處通道設置了一道道拌馬索,寬闊處通道都壘上高聳入雲的防禦工事,在一些狹窄的通道,設好防守,形成一夫擋關萬夫莫開的局勢。城中備下足夠的弓箭糧草。嚴陣以待的等候叛軍。
城裡城外的富人也給自己的家和村子加強了防禦,方群玉的父親方凌雲讓僕人挑家裡兩頭肥牛宰了煮上,又拿出好酒,先擺了貢品磕頭燒紙求神靈保佑順利平安,然後派人把整個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召集起來,按年齡輩份分列坐下,方凌雲一面讓高價請來的護庄教頭輪流把盞勸酒,一面對眾人說:」我聽說反王的部隊已經快要打到我們沅湘,他們所過之處燒啥搶掠,無惡不做。既然叛軍已離我郡不遠,必會不時騷擾我村,我今特地請你們來商議。叛軍來時,各家準備。我莊上打起梆子,你們可各執槍棒前來救應;你各家有事,亦是如此。遞相救護,共保村坊。「眾人道:「我等村農只靠方使君做主,梆子響時,誰敢不來。「當晚眾人謝酒,各自分散回家,準備器械。方凌雲自整門戶牆垣,安排莊院,設立幾處梆子,拴束衣甲,整頻刀馬。又著教頭訓練村民隊列、擒敵、戰術等項目。
在方凌雲的夫人帶領下,村裡的眾女眷組成了娘子軍,蘇氏妯娌幾個也都脫下了紅裝換上了幹練的胡服,每天跟隨教頭操練。平時柔弱的女子現在也不得不每天在太陽下練擒拿、拳術等。方老夫人帶著幾個兒媳和教頭們不時研究訓練女眷方法,為了提高戰鬥能力,眾女眷每天跑步、做俯卧撐等力量訓練,增加體能。
蘇氏每天訓練的很辛苦也很刻苦,她聽說過叛軍的殘暴,對於叛軍種種暴行的傳聞,她很害怕。她擁有大好的青春和美滿幸福的生活,還有心意相通、相親相愛的夫君。她不想失去這一切。她知道只有讓自己強大,才能保護住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叛軍越來越近,形勢越來越緊張,方家能守護住自己的家園嗎?請看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