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她抬起頭來，甚至還有一個笑容:「那當然好啊，她那麼漂亮優秀，跟你有共同語言，挺合適的。只是，」她停頓了一下，摳著自己外套上的裝飾拉鏈，「她跟你想的一樣嗎？」

「怎麼說？」

「沒什麼。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考慮清楚。」

顧硯書挑眉:這怎麼好像帶了點警告的意味？他剛要解釋，坐在後座的姑娘突然挺直了腰板，有幾分破釜沉舟的意思。

「我覺得我還是應該提醒你，伍阮和......其他男人走得有點近，相不相信隨便你。」

他輕打方向盤，車順利進入了長安中路。

顧硯書雙眼直視前方，專心致志地開車:「她跟誰約會都跟我沒關係。」

他這麼一說，周亦棋也有些恍然:「她，不是你女朋友嗎？」分手了？還是她誤解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見她又要說話，顧硯書搶在她前頭道，「我剛剛說了，『如果』。」

「那她是傅先生的女朋友？」她更疑惑了，這樣的話，性質貌似還更惡劣。

顧硯書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你跟他才見過幾次啊，就這麼上趕著關心他有沒有女朋友？」

「不是，我只是，只是有點......好奇。」

「別人的事情，你管那麼多做什麼。」

她點點頭不再說話，看著窗外。

這年頭誰還沒有幾個秘密。

顧硯書待在C市的這段時間，偶爾會來周家坐一會兒，跟陳靜和周知康說說話，但是與周亦棋的交流卻不多，每次周亦棋送他到樓下，兩人之間的對話也很少，都是普普通通的問答。

秋天正式來臨的時候，茂雲集團和Famp;G的合作項目已經進入了穩定建設階段，伍阮已經回了B市，Famp;G方面僅有傅先生和顧硯書以及兩三個小助理留在C市。

今年的天氣似乎格外奇怪，明明已經到了九月底，秋老虎總是反覆來襲，氣溫反覆無常地凌虐這片土地。

國慶節之前的最後一個工作日下午，周亦棋剛從寫字樓出來就看到了顧硯書，後者向她招招手，信步走過來。

周亦棋下意識地以為有什麼工作上的事情要交代，在他走到面前的時候說:「余總家裡有事，昨天就請假回去了，我這兩天也聯繫不到......」

顧硯書將車鑰匙放進口袋，笑著打斷了她:「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什麼事啊？」

他有點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突然想起來回來這麼久了，還沒請你吃過飯。」

看著她愣愣的樣子，顧硯書收斂了笑容:「怎麼，已經有約了？」

她慌忙掏出手機:「沒有約。我跟我媽說一聲晚上不回家吃飯，省得她等我。」

周亦棋坐在副駕駛上，看著自己的破洞牛仔褲和小布鞋，突然有點後悔早上沒穿那條新買的裙子。她拿餘光偷偷看他好幾次，挺拔的身姿，俊朗的側臉，彷彿一切都沒有變，但是眼前的緊張卻在提醒著她，這樣坐在一起的親密感覺，久違了。

「我們吃什麼呀？」她伸手摸了摸擺在她面前的小盆栽。

「要不雲卉粵菜和川香火鍋，你選一個。這兩家挺出名的。」其實他也沒想過，只要她答應一起吃飯，什麼都行。

最終兩人決定去吃火鍋。不到六點半火鍋店裡已經有了許多人，下班族、帶著孩子的夫妻還有聚會拼桌的大學生三三兩兩分佈在店裡，時不時傳來笑聲。

他們坐的是雅座，小小的隔間外面是一方大理石堆砌的水池，一小股流水沿著高低錯落的竹筒管道流出，水池邊上不時有乾冰徐徐噴出，有種煙霧繚繞的美。

席間兩人的交流不多，周亦棋不知道顧硯書此舉的用意何在，為什麼會突然想請她吃飯，又不好意思開口問，只好將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火鍋上。殊不知這樣落在顧硯書眼裡，更加顯得局促。

他倒是悠然自得，慢條斯理地將菜一樣一樣地放下鍋，將她愛吃的菜撈出來放進她面前的一個小碟子里。她愛吃什麼他還記得，她吃火鍋怕燙，總要先將喜歡吃的菜晾在一邊他也記得。

周亦棋鼻頭髮酸，有些手足無措，在這個小小的隔間里，除了失真的音樂聲之外，就只有筷子尖與碗壁碰撞的聲音。

顧硯書將周亦棋面前那個小碟子里的干辣椒挑出來以後，將筷子擱在碗上，十指交叉放在下頷處：「對了，李航五號那天結婚，托我跟你說一聲，他請你去他的婚禮。」

周亦棋停住咀嚼的動作，腮幫子鼓鼓的，嘴角還有油，那模樣有幾分滑稽：「這麼快？我聽李田田說他們認識還不到一年啊。」

顧硯書重新拿起筷子：「他女朋友懷孕了，忙著辦婚禮。」

「哦。」她低下頭，說起這個話題兩人都有些不自在。

「那五號早上我去接你？」

「嗯。」她乖巧地點點頭。

那晚兩人九點半的時候才到周亦棋家樓下，車子剛剛熄了火，她坐在副駕駛上摳著自己的包：「今天謝謝你，改天換我請你吃飯吧，你回來這麼久還沒有給你接風洗塵。」

他點點頭：「好，到家了給我發個信息，我就不上去了。」

男女之間，往往都是從你來我往開始的，來去的次數多了，就說不清了。

周亦棋回到了家，給他發了條簡訊，然後在窗檯邊看著他的車啟動，走遠。那愣著神傻笑的模樣讓陳靜嗅到了幾分不同尋常的味道。

「剛剛跟誰去吃飯啦？」陳靜拍著臉上的面膜走到她身邊，笑呵呵地問。

周亦棋有幾分心虛，避開陳靜的眼光：「就是同事聚餐而已，沒什麼的。」

陳靜還欲再問，周亦棋拿起茶几上的橘子就閃進了房間：「爸媽，晚安！」連續劇的片尾曲在這個時候響起，甜膩膩的女聲低吟淺唱著愛情，九月的最後一天在這一刻突然多了些嫵媚。

今晚的星星很漂亮，溫度適宜，讓人在恍惚間生出幾分錯覺，以為是春天又到了。周亦棋躺在床上，睜大眼睛在黑暗裡轉動，她隱隱感到自己的顧硯書之間正在發生什麼轉變。她的心情像嫩芽破土之前，既有緊張忐忑，又有新奇期待，一切正在隱秘地發生著，像一根柳條悄悄伸到她心底撓，痒痒的，心臟砰砰跳，那種感覺就好像空氣里都摻了糖。

五天，一個工作周期，一百二十個小時，七千二百分鐘，不算長但也不算短。周亦棋在這五天時間裡，買了幾件新衣服，幾款新的化妝品，每天都敷面膜，還練了瑜伽，心情不錯。

李航婚禮那天早上，太陽被困在雲層之中，青灰色的雲彩瀰漫了整片天空，偶爾有秋風刮過，樹葉颯颯作響，天氣涼爽沒有下雨的徵兆，是個適合出門的日子。

一大早顧硯書便來接她，到了婚宴現場發現到場的高中同學還真不少，李田田、姚希，就連章徹也都到場祝福。李田田前兩年剛回到C市，但是忙著工作周亦棋與她也只相約著見過兩次面，倒是姚希，周亦棋此前竟一直不知道她也在C市工作，這麼多年不見，她還是像當初那樣漂亮，褪去了青澀，多了幾分風情，挽著男朋友的胳膊言笑晏晏地跟眾人打招呼。至於章徹，周亦棋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這些年裡也沒聽人說起過他，反正他不可能過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