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顧硯書本來提前訂好了酒店，但陳靜不許，硬是讓他退了酒店的房間住在家裡。周家原本是有個空餘房間的，面積本來就不大還都堆滿了周亦棋上學時候的書本，就連周知康也把自己的跑步機放到那房間里積灰。陳靜將房間稍稍收拾了一下也勉強能住，不過好在他也不嫌棄。

周亦棋與顧硯書並未向父母言明他們現在的關係，他倆雖然不問卻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這種感覺很奇妙，像是大家用默契傳遞了這個消息，不擺在檯面上說卻體現在細節里。

一大早陳靜就拉著他們倆去菜市場買菜，景苑小區對面就是家樂福可陳靜卻只鍾愛小區後面申城路上的菜市場，她說有人間煙火的味道。

周亦棋不知道自家老媽是打什麼時候起這麼文藝，在她看來菜市場就是亂七八糟又吵又鬧的地方，一路打著哈欠怏怏地跟著。而顧硯書則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看什麼都稀奇，這是他長這麼大頭一次來這樣的地方。後來陳靜嫌他們兩個礙事又磨蹭，索性不再管他們，任由他們在偌大的菜市場里散步似的閑逛。

顧硯書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這樣牽著她的手一起買菜，這樣平淡溫馨的感覺像棉花一樣包裹著他，又綿又密，絲絲入扣，恍然間有種白頭到老的感覺。

「哎，」他拽了拽周亦棋的手，「咱倆老了以後也可以一起來買菜。」

「幹嗎等老了以後啊，你這麼喜歡買菜明天還可以來啊，這兒天天都開著。」

呵，真是一點兒浪漫細胞都沒有呢，他撇了撇嘴。

今年的年夜飯尤為豐盛，雞鴨魚肉一應俱全，全是陳靜的拿手好菜，地地道道的C市口味。還是如同往年一樣，舉起裝著飲料的杯子說了道賀的話，就開動了。今天的菜有一半都是顧硯書喜歡的，眾人話都不多安靜地吃飯。

席間陳靜突然轉頭問周亦棋:「我教你的那幾道菜現在還記得怎麼做嗎？」

「你還會做菜？我怎麼都不知道？」顧硯書聞言看向身邊的人。

周亦棋點個頭算是回答，忙著將筷子伸進菜盤子里挑自己喜歡吃的東西。

陳靜將舀好的兩碗魚湯放到兩人跟前:「她上大學的時候跟我學了幾道菜，但是味道一般人又懶，現在鐵定不記得了。」

大學的時候？那不是她背著他談戀愛的時候嗎？難不成是做給那個人吃的？！電視里正在播放中央電視台的春節聯歡晚會，幾個主持人正字正腔圓地念著台本，然而就在此刻他心情糾結複雜之時，旁邊的人正在悠然自得地剔著魚刺，真是天理難容。

年夜飯過後，周家父母還是和往年一樣，給他們發了紅包。周亦棋自是歡歡喜喜地接過，見顧硯書推脫不接乾脆替他也收下。周知康和陳靜嫌外面冷要在家看春晚，其實是給他倆留單獨相處的空間也未可知，於是周亦棋和顧硯書兩個人下樓到小區里去。

二環以內禁止燃放煙花爆竹，小孩子們在大人的陪同下拿著仙女棒在小花園裡亂竄，這個夜晚在清冷中透出一絲熱鬧。他們兩個並肩走著，小心地避開瘋跑的小孩子。

「你記不記得有一年我們也是這樣，我拿著仙女棒，你給我點燃，那天還下了雪。」她忽然走到他面前仰起頭，認真地對他說。

「記得，那時候你跟現在一樣傻。」他將她拉回身側，輕摟著她的腰。

周亦棋不悅地用手肘拐了他的肚子一下，沒說話。

兩人往前走了走了幾步路，顧硯書突然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遞給她:「吶，新年禮物。」

「這是什麼呀？」她接過那個硬邦邦的紅包，覺出裡面裝的是個盒子。

「打開看看。」

裡面是一條很漂亮的項鏈，小小的鑽石呈水滴形，在燈光下閃耀，項鏈躺在她手心裡，那種感覺微涼又酥麻，這是她跟他說過的禮物，他記得。

「喜歡嗎？」

她笑眯眯地將項鏈放回盒子里:「喜歡，等天氣再暖一點我就戴，把它露出來。」將盒子放回包里，她突然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可是我沒有準備給你的禮物，我忘記了。」

「是嗎，那可不行，要禮尚往來。」他將手放在褲兜里，任由她搖晃著他的胳膊。

周亦棋低垂著頭:「那過兩天我再補給你好不好？」

「我現在就要。」

她鬆開他的手，簡直強人所難，還較上勁了是吧？

周亦棋剛要開口，只見顧硯書低下頭湊到她面前，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臉:「我要這個禮物。」

她愣了一下，然後笑著將自己的嘴唇貼上去，給了他響亮的一吻。

顧硯書將她抵在路燈柱上親吻，兩人呼吸交纏，唇舌彼此試探，身體也越貼越近，寒冷的冬夜在頃刻間被點燃，天地虛無只余彼此，這對年輕的戀人在昏黃不定的路燈下以最虔誠的交流訴說著愛情。

直到......

「哇，媽媽，你看他們在親嘴巴!」一個拿著煙火棒路過的小男孩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指著他們，將這個好玩的事情分享給自己的母親。

孩子的媽媽大概三十齣頭，看著很年輕，不由分說地拉著自己的寶寶離開了，周亦棋窘迫地將臉埋在顧硯書懷裡，揪著他肩膀處的衣裳，怎麼勸都不肯把頭抬起來。他也乾脆由著她去，將自己的大衣掀開裹她進懷裡。

今晚夜色如此。

今晚你我旖旎。

兩人在C市待了幾天，初五的時候動身去顧啟豐那邊。雖說顧家父子有些許隔閡，但是逢年過節該有的一樣都不能少，況且陳靜也極力勸他們去那邊小住。

或許是周知康跟顧啟豐閑聊的時候向他透露了顧硯書與周亦棋現在是戀人關係，見到他們手牽手也並沒有大驚小怪，只是略略感慨幾句。命中注定的人就算曆經百轉千回的分合，終究還將走到一起。

得知顧硯書和周亦棋要來小住之時，顧啟豐無疑是開心的，立刻便與自己的妻子商量，讓家裡的阿姨將房間整理出來。

顧啟豐和現在的妻子居住的是一套花園洋房，面積剛好，前院里種了許多花花草草，但大都還沒從嚴冬的侵蝕當中回過神來，只有一株臘梅在院角虛張聲勢，正門外面擺了兩排四季常青的綠植，頗有錦上添花之意。

周亦棋自進門起便細細打量這個地方，乾淨整潔又愛意滿滿，不難看出這家的女主人是個熱愛家庭熱愛生活的女人。

小洋房坐落在半山區，目之所及除了其他住戶的房屋外就是山林。初春時節，一部分光禿禿的枝幹上面冒出了又嫩又小的芽，從遠處看上去仍是蕭瑟一片，但走近了才發現其中暗藏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