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騾馬市
?都說麟州有三寶:『肥』羊、駿馬和美『女』。
李老三卻不大相信,自個在東街、西街、南市、北虛轉了一整天也沒瞧見啥合意的東西,巨匪染布赤心業已伏誅,大軍班師回朝之『日』指『日』可待,可自己孝敬公子爺的禮物卻還沒影呢,這可怎麼得了。
公子爺待咱天高地厚之恩吶,沒他老人家關照,咱也來不了西北,這軍功賞賜從哪來?賞賜倒也罷了,沒這軍功,咱就只能一輩子窩在齊國公府里做家將護院,家將,說著好聽,實際還不是為人奴婢。
可有了這軍功,那就不一樣了,咱就有了進身之階,有國公府做靠山,咱也『弄』套官袍穿穿『玉』帶系系,揚眉吐氣,翻身做主人。
嗨,沒有公子爺的點化、關照,咱能行嗎?這是天高地厚之恩吶,你說咱若是空著手回去,連點孝敬都沒有,那還是人嗎?那不成了白眼狼、不孝子了嗎?
『弄』點什麼東西孝敬呢,真是急煞人了!齊國公府啥啥都有,公子爺啥啥都見過,要討他老人家歡心,一個字:難!兩個字:很難!三個字:太難了。
該『弄』點什麼孝敬呢?李老三想的腦袋瓜子都快長草了。
看眼自己的老大這麼著急上火的,跟班小石頭出主意說:「要不咱到騾馬市去瞧瞧?」
李老三扶著自己的那張爛臉,嗤地一聲冷笑,說道:「麟州的馬再好,能好過咱府中的神龍駒?怯——」
儘管他事先已經做了措施,最後一個字還是牽動了臉上的傷口,疼的他呲牙咧嘴又無可奈何。
「這三小子下手也太狠了,真往死里『弄』啊。」李老三憤懣地嘀咕道。
「不過我很喜歡。」他又沒廉恥地咧嘴笑了起來。
「葫蘆谷」口那頓打自己固然挨的有點冤,不過也沒算白挨。打是親罵是愛嘛,有過這番折騰,從此大夥就是自己人了
稱兄道弟固然高攀不上,做幾位公子哥的「貼心人」總沒問題吧,有了這幾個大靠山,這大唐的天下還不由著咱橫著走。
李老三『春』風得意,不過為了照顧爛臉的感受,這次他忍住了,沒笑。
小石頭覷得他黑著臉,怕他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忙小聲地辯解道:「哥,這騾馬市裡不賣馬,它是賣……」
李老三沒等他把話說完,驟然把眼一瞪,火氣又上來了:你個小石頭,要不是看在我們公子爺幼時喝過你娘幾口『奶』的份上,老子早一腳踹你個腸穿肚爛了,騾馬市不賣馬他娘的還賣人不成。
小石頭瞧李老三臉『色』不對,心裡也著了慌,有心把話挑明,看著四周人多又不敢開口,可是不說吧,這黑漢『性』子一上來,說不定一腳就把自己踹歇菜了。
磨嘰了一會,他決定搏一搏,於是硬著頭皮踮起腳尖,趴在李老三的耳邊嘀咕了幾句。
李老三聞言先是一愣,繼而眉眼就笑開了,疼的他又好一陣吸溜。
擺平了自己的那張爛臉,他抹頭給了小石頭一巴掌,又抬起牛皮靴在他屁股上不輕不重地踹了一腳,嘴裡罵道:「早說啊,害我轉了一天。」
小石頭挨了打,心裡卻很高興,都說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是路人,自己出身寒微,文不能提筆,武不能跨馬,憑著老娘的厚臉皮才在國公府里討了個差事,可自己到底是個外人,又無銀錢孝敬,李老三這幫家生子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裡。
他們也不打你,也不罵你,甚至都懶得刁難你,就是不讓你跟管事的沾邊,沒有管事的關照,自己何來出頭之『日』?
都說『交』情是處出來的,不處那來的『交』情?你李老三不跟我處,我偏粘著你,死皮賴臉地我跟著你,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不怕沒有那一天。
機會還真來了,因為要給公子爺置辦禮品,李老三不想讓自己的那幫狗『肉』兄弟知道,大夥都辦一樣的禮物那不就沒意思了嗎?
因此這次出行時他除了心腹黑虎、王武兩個外,其他人一個沒叫,黑虎、王武兩個在府里沒根基,跟上面說不上話,不會跟自己爭寵。
當然考慮到黑虎、王武兩個喝酒在行幹事不行,李老三臨時決定再選一個能幹的生面孔給自己跑『腿』當使喚人。
他相中了小石頭,這小夥子根底清白,平素對他又很巴結,是個可用之人。
小石頭終於時來運轉,攀上了李老三。這一天下來,他真把李老三當親爹一樣巴結,有求必應,言聽計從。功夫不負有心人,李老三終於開恩打了自己,瞧這又打又踹的,這是把自己當兄弟看了啊。
正是看到有『門』,小石頭才不怕犯忌跟李老三提到了騾馬市,地方是個好地方,可這種地方不是什麼人都能去的,這就像領著大舅哥逛窯子一樣,禍福難測啊。
不過小石頭最後還是下了狠心:「娘的,老子豁出去了,今兒要不把你徹底拿下,老天都要厭棄我。」
都說這麟州的『女』人個個都是噬魂吸血的妖孽,還真是有七八分道理,你看她們個個細腰『肥』『臀』,膚白如『玉』的好皮囊,再附上那難以言喻的風情,任你是金剛之體、鐵石心腸,栽在她們手裡也讓你骨『肉』俱銷,神魂俱散。
『亂』世之中,西北百業凋敝,唯獨麟州城繁榮昌盛,究其原因,有人說城裡的數萬人口都靠流『花』坊的姑娘在養活呢,這話說的雖有失偏頗,卻也難說全無道理。
流『花』坊位於麟州城西,坊內十字街口就是麟州有名的騾馬市,這騾馬市過去買牛賣馬,現今賣人,白天賣奴隸,晚上……誰去誰知道。
白天這裡就是兩條土街,其中一條年久失修,幾近廢棄,除了買奴的客商,販奴的人販子,連個鬼影子也見不到一個,可是一到晚上,就象是用魔法喚出來的一樣,眨眼之間就是人山人海啊。
圍繞在騾馬市四周的那些牆壁斑駁、『門』庭冷落的客邸、旅舍忽然搖身一變,竟都成了『花』紅酒綠的娼院、樂坊,令人恍惚間如升天堂之嘆。
按說麟州城也不過就三五萬人口,這其中駐軍還佔了一半,那來的這許多客人光顧呢?究其原因,就不得不說這麟州的娼院、樂坊與別處的不同之處了。
騾馬市的姑娘和騾馬市的牛馬一樣是用來買賣的,而且明碼標價,童叟無欺。客人到店裡來玩,看上哪個姑娘,按照標價牌上的價格放下銀子,隨時可以把人帶走。
在一般的娼院、樂坊,客人雖也可以給中意的姑娘贖身,但那得有兩個前提條件:一,人姑娘願意讓你贖身,二,東家肯放人。其中的複雜難辦,常令人望之生怯。
這些在麟州騾馬市全不是問題,錢可以解決一切問題。
明碼標價,相中哪個,一手錢一手人,銀訖兩清,乾淨利索。
麟州的騾馬市為何有這麼多姑娘,沒人說的清,只知道在這兒什麼樣的美人都能找到。白的、黑的、黃的、半白的,半黑的、半黃的,半黑不黃的應有盡有,契丹『女』、回鶻『女』、沙陀『女』、吐蕃『女』,奚人『女』,室韋『女』,堅昆『女』、突厥『女』、渤海『女』、百濟『女』、東瀛『女』、阿拉伯『女』、拜占庭『女』……
不怕尋不出,就怕你沒有想象力。
說什麼長安平康里是美人窩,游過麟州的騾馬市再去逛平康里,就是沒讀過書的也要『吟』一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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