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銅古燈

?記憶一到此處，戛然而止。

白炎感動於前者不屈不撓，與命運抗爭的精神，亦傷感於自己死死生生，無從把握命運的無奈。

好容易平復情緒，他踏出僅能淹沒腳背的水池，來到那面石壁前。

他不敢直接去看六尊人像，而是把注意力放到其他地方。石壁上除了人像，還鑲有六枚石環，石環上一丈處，鐵畫銀鉤，撰有八個斗大字跡：「地藏非藏，九月單傳」，入石寸許，瘦硬絕倫。

白炎不知這八字出自何意，只瞧那字跡，便覺胸口一熱，佛理宏大之感油然而生。

他靜靜瞻仰少許，然後徐徐伸手，攥住第一枚石環，轟然抽出兩尺見方一口石匣，石匣中空空如也，第二口，第三口，直至第五口石匣，均無所獲。

白炎長吐口氣，不抱希望地打開第六口石匣，瞧得兩眼，心頭忽地一陣狂跳。

石匣之中，赫然平鋪著一卷黃綾錦書，一個縱橫五寸的小石匣，正壓在錦書上。

白炎飛快抽出錦書，埋頭閱讀。他因融合本土出生的冥人記憶，對於冥府通用文字，也是認得的。黃綾錦書第一行字便寫著：九月一派，一脈單傳。

之後洋洋洒洒，怕不下萬餘字。其中內容涵蓋，不僅包括九月祖師生平，《九月法華經》，《九月觀想大經》等等，還有石壁上六尊人像之功用。

石壁上六尊人像，集九月一派六代傳人之精髓，演化九月本相。

九月一派，精義佛法俱是陰魂法門，九月本相更是淬鍊神魂衍生神識的無上秘法，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不具修鍊魂魄的資格，卻去觀摩九月本相，自是神魂崩裂，死於非命。

通讀數遍，白炎將黃綾錦書折起，貼身放置。隨即拿起那小石匣，入手沉甸，打開之後，一道光符躍然其間。

「這便是錦書中所說的『九月武符』么？」白炎只覺熱血賁張，三步並作兩步，重新回到水池中盤坐下來。

九月武符，是九月一派一脈單傳的根本原因。九月每代傳人，僅圓寂前方能凝鍊一枚九月武符，將其一生所知所學，無論陰陽，皆匯總到這枚武符當中。

根據錦書所述，武符並沒有被陽魂修鍊者融合過，但理論上陰魂陽魂修鍊者皆可融合。

不過要完成武符激發，就必須坐入靜心池，否則融合不成，反受其害。

「拼了！」白炎坐在水中一咬牙，手掌前伸，觸摸光符。

靜心池異變陡生，池中淺水水位一下上漲，直接沒過其頸部。通體發光的武符彷彿擁有了生命，宛若藤蔓一般沿著他的手臂爬至全身，短短几秒，白炎就感覺自己似被蛛網死死勒住，透氣不得。

轟！白炎眼前血紅一片，他的視線，跟隨武符鑽入體內，沿著經脈直衝頭顱。

洶湧的能量所過之處，纖細的經脈紛紛龜裂，劇痛瀰漫全身，然而剛剛要被撐爆的經脈，在覆蓋全身的靜心池池水的滋潤下，快速復原，並且變得比以前好像更有韌性。

經脈的寬度，好像變大了？

白炎努力感受經脈的狀態，深感這一把是賭對了。

寬度，至少增加了一倍！韌性，至少增加了三成！

咚！好似捅破了一層隔閡，白炎視線突入到腦海中，他看到武符從腦海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纏繞到菱形的神魂之上，慢慢滲入其中。

菱形神魂旁邊，散落著諸多魂魄碎片，想來是另一個白炎所留下的。

「尋常陽魂修鍊者的神魂只有豆大，且呈不規則形，我現在擁有肉身，也算是陽魂修鍊者，神魂卻有拇指大小，且成菱形，難道死後的外來戶奪舍本土冥人，可以突破桎梏，陰陽雙修？」

白炎尋思著，根據另一個白炎的記憶，類似於他這種奪舍的情況根本就不存在。由於陰魂修鍊者大抵都死過一次，想要奪舍冥人以另一種方式存活，根本不為天地所容，直接就會被天地法則抹殺了。

思忖間，腦海中玄奇的一幕發生了。菱形神魂中，一盞青銅古燈慢慢浮現，猶如蛛網纏繞著神魂的武符，一下被青銅古燈吸入煉化。

伴隨著武符內的慘叫聲，青銅古燈遂即將煉化完畢的光符吐出，直接送入白炎神魂中。

白炎只覺一股洪流湧入神魂，仿若醍醐灌頂，仔細去感應時，卻又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小輩，你無須去感應了，這枚傳承符篆里的佛魂我已幫你凈化，少了佛魂的引導，你是接收不到符篆記載的，日後你若能接觸到符篆里記載的相關信息，或能瞬間領悟。」一陣聲音從青銅古燈中傳出，煌煌如洪鐘大呂。

「這盞青銅古燈，不正是我踩到的那個……」白炎越看越眼熟，驟然想起導致自己身亡罪魁禍首。

青銅古燈里的那聲音，似是知曉白炎的每一個念頭：「不錯，正是害你墜入深窟那盞！小輩，話說你我雖不是同路人，但俱是被這盞破燈害了性命，我本是……」

白炎聽他娓娓道來，原來燈盞中人名叫千葉伽羅，是地球西漢年間的修道人，在白炎去五台山的前幾天，他恰巧境界圓滿招來雷劫，可是就在他扛過多道雷劫，體內仙氣漸生的時候，害白炎墜入深窟的那盞青銅古燈從天砸落，一下將之砸懵，隨後而來的數道雷電絞碎其身，所幸青銅古燈突然產生一股絕強吸力，將其靈魂吸入燈中，否則就是形神俱滅的下場。

聽完千葉伽羅的故事，白炎趁機提問了幾個問題，前後串連一想，才確定自己能在左連心辣手下存活奪舍，全都是這盞青銅古燈的緣故。

人死之後，來到冥府均是魂體模樣，而支撐魂體存活的，則是菱形般的神魂。左連心深知只要震碎白炎的神魂，白炎就必死無疑。他哪裡料得，就在他下手之時，白炎神魂里的那來歷不明的青銅古燈已自發護主，護得白炎周全。

另一方面，左連心的自負，讓其沒有檢查下手結果，便命人將之拋下。好死不死，白炎掉落的身形，恰巧與躺在水池中死去多時的另一個白炎重合，菱形神魂也砸入其頭顱。而天地法則降臨抹殺白炎神魂時，又是青銅古燈護主，保得白炎奪舍成功。

這麼多巧合，在白炎神邏輯的推測下，竟猜得八九不離十。或許套用一句話來形容比較恰當：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

武符在千葉伽羅的幫助下，簡簡單單便融合成功了，雖不見效用，但發現青銅古燈和千葉伽羅亦是意外之喜。

視線從腦海退出后，白炎才發現池中之水，不知何時已經乾涸了。除了渾身經脈還隱隱生痛外，身體一切似乎又恢復了正常。

突然，自腦海而下，他感覺到一股暖暖的氣流，流遍全身，一個大周天過後，他渾身舒適，手腳似乎都多了幾分力量。

築基二重！白炎心中一跳，馬上意識到自己這具肉身晉級了。另一個白炎花費二百多年，歷經千辛萬苦，才堪堪達到築基一重，自己隨意鼓搗，都還沒出力，就已經築基二重了？

未及欣喜，白炎肚子便發出一連串咕嚕聲，顯是極餓了。

洞穴中光潔溜溜，根本沒有什麼可吃的，無奈下，白炎只能沿著孔洞垂下的繩索攀爬離開。

***

烈日炎炎，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焦灼的味道。一根根石柱參天而起，怕有數十米高。

這是星羅石林，白炎一出來，馬上從身體原主人的記憶中，明白了自己的位置。

這片石林佔地遼闊，因為石林有如天上星辰，星羅棋布，故名星羅石林。

星羅石林位於龍驤宗門轄下三府之間，鏡千府在石林南面，龍驤府在北面，魔鑰府在東面，三府若有往來，星羅石林乃是必經之路。

石林中常有冥獸出沒，凝鍊出妖印的冥妖也不少見，不過龍驤三府的人來往地多了，都知道厲害的冥妖一般都只待在特定的活動區域，只有低等級的冥獸才會居無定所。

一般來說，路過星羅石林的人，只要不去那些冥妖橫行的區域闖蕩，大多不會出事，而那些專門獵取冥妖獲取玄核的狩獵者，才容易和冥妖發生爭鬥，進而互有死傷。

高利益伴隨著高風險，狩獵者如果能成功斬殺冥妖，獲得其體內的玄核，都會立即獲得巨額回報。玄核無論是對陰魂陽魂修鍊者還是陣法師、符文師、丹藥師、煉器師等，都有很大幫助，價值頗高。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常常有修鍊者來星羅石林冒險，目的就是為了冥妖。不過很多人都低估了冥妖。冥妖是由冥獸進化而來，冥獸一旦突破界限，凝鍊妖印，便成冥妖。冥妖已經逐漸誕生靈智，一些強大的冥妖，甚至能匹敵陽魂第二境界帝垣境的強者，叱吒風雲。

從洞穴內出來，白炎觀察了一會周圍環境，才認定一個方向，沿著身體原主人來時的路返回。

一路上，他盡量避開人所共知的冥獸落腳點，行了不到一個小時，他只聽旁側不遠的石林中，傳來一陣女子的嬌喝聲和砰砰鐺鐺的打鬥聲。

白炎原打算不去理會，徑自回藍月城尋求白家庇護，縱有些風言風語，也比在這個充滿危險的世界里胡亂闖蕩強。但他轉念一想，這是他自出洞穴來遇到第一個人，而且聽聲音，百分之九十以上還是個美女，不如躲在岩石後面小欣賞一下美女與野獸的真人版好了。

抱著這樣的念頭，白炎躡手躡腳走去，掩在一處不大不小的岩石下悄然觀望。

只見距離岩石不遠的四根石柱間，一個身穿黑色緊身衣的少女拳腳大開大合，一下下直砸在蛇形的冥妖身上。

那頭冥妖嘶吼連連，試圖用尖牙和尾巴給少女造成傷害。

「這少女好像是藍月城排名第三的家族，姜家的姜柳霽，還真是漂亮啊……」另一個白炎的記憶頓時浮現腦海，自動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