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學是什麼(4)
第三,科學應當被認為是一個學術共同體,學者們相互檢視、批判對方的工作,不斷辯論,以此建構知識主體。社會學與其他學科一樣,學者們聚在一起互相討論彼此之間的研究成果,在核心期刊上發表文章並出版著作以便更多人加入討論。
第四,科學嘗試一般化。科學家們努力超越具體的情境,以此將他們的研究結論與其他情境建立關聯。科學家們將疾病、重力、動物、植物、星辰以及人類一般化。社會學則將角色、少數群體、革命、社會變遷、階級、社會權力、家庭以及宗教等一般化。人類是自然存在的一部分。雖然所有的事物本質上都是獨特的,但是如果我們仔細研究,就可以仰仗我們的智慧做一些一般化的努力。社會學嘗試對人類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進行一般化努力。
第五,科學嘗試對事件進行解釋。真正的科學會告訴我們事情為什麼會發生,某類特定事件的影響因素本質上是什麼。比如,韋伯觀察到基督新教是如何影響資本主義發展的,塗爾干觀察到低度社會整合是高自殺率的重要原因。社會學家試圖解釋犯罪、教育成就、社會變遷及衝突等現象的原因。他們同樣也揭示了種族主義、男權主義、貧困、社會化、社會角色等對其他現象的影響。科學試圖發展出解釋因果關係的理念。
社會學從一開始就宣稱自己是一門科學,因此受到上述這五個原則的引導。社會學家「干」科學的方式與其他學科存在極大的差異。比如,社會學家中很少有人是通過實驗來進行研究的(就像是天文學一樣)。相反,社會學常常依賴於政府或其他社會組織進行的「試驗」(比如平權行動、用校車接送外區兒童上學、隔離教育、啟蒙教育等),依賴於調查、對真實世界的觀察、各種組織機構認真收集的資料數據等。社會學試圖從歷史文獻中得出一般化結論。社會學是一門存在歧義的、有創造力的科學,它試圖與那些只是簡單地接受從其他科學借來傳統技術的做法區別開來。
對於很多人來講,馬克斯·韋伯的工作是社會學科學取向的最好例證。韋伯作為一個德國的社會學家面臨著個人的兩難困境,他試圖突破這種困境:他能否同時既是科學家又是政黨政治活動的參與者?政治參與會不會犧牲科學的客觀性?致力於客觀性會不會成為他迴避當時重要的社會議題的借口?最後,一個人如何在成為一個社會學家的同時又可以為建立一個美好社會而工作?韋伯是這樣解決這一衝突的:他強調社會學作為一門科學必須是價值無涉的,這意味著每一個社會學家應當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在做科學研究的時候必須懸置他的價值立場。我們應當努力探究事物本身是什麼,而不是我們喜聞樂見的是什麼。韋伯清醒地知道,價值取向不可能完全被控制住,但是這仍然是我們應當追求的目標。韋伯教導我們說,作為社會中的一員,社會學家應當秉持一定的政治立場。比如,我們應當為正義、平等、自由與其他值得追求的目標工作,但是這種努力應當儘可能與我們作為一個科學家的努力分離開來。因為作為一個科學家,我們必須致力於描述與解釋人類社會。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縱然好聽,但如果我們不能努力控制來自自身的偏見,我們又怎麼確信自己能夠做到這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