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墨溫涼就住在學校南邊兩條街外的那棟高層公寓樓里,佔據著六十八層頂樓最高處的風景。
看著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從一蹦到六十八,墨溫涼走出電梯間,在進行過指紋驗證以及瞳膜識別後拉開了自家大門。進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按開玄關處的開關,柔和的暖色燈光立刻灑滿了本就不大的房間。
這是一個小型的一居室,墨溫涼買下來后便直接將客廳廚房餐廳還有唯一的卧室打通成一整個較為寬闊的空間,只留下一間衛生間和半封閉的小陽台,並將柔軟的地毯從玄關一直鋪到廚房與餐廳交界的吧台處。當初為了美觀,這座公寓樓建造時將大部分牆壁換成了承重玻璃牆,所以當墨溫涼把整個屋子打通時,巨幅的單向落地窗便成了觀覽外景的完美途徑。而沒有窗戶的那面牆壁被設計成了書架,幾百本書被滿滿當當整整齊齊地擺在上面。
至於卧室,被墨溫涼連同一個簡易衛生間一起安置在了隨頂樓買下的小閣樓上,木質的旋轉樓梯從客廳一角盤旋而上,連通了上下兩層的空間。因為閣樓的空間比較低小,所以墨溫涼在同樣用地毯鋪過閣樓的地面后,只放了一個巨型榻榻米做床用,整個卧室內除了一個簡式衣櫥外再無其它大件的傢具。
彎腰拿出粉白色的兔耳朵拖鞋換上,墨溫涼哼著調子走進去,將書包放到沙發上后便走進廚房忙活起晚餐來。
只要與墨溫涼稍微熟悉一點的人都知道,墨溫涼是自己一個人住。
她是個孤兒。
在墨溫涼十歲之前,她一直同養父母在別的地方生活。直到墨溫涼十歲那年,那對夫妻因車禍逝世,便又留她一個人在這世上。遵照養父母很早之前便立下的遺囑,一大筆的賠償款與養父母留下的財產都被劃歸到墨溫涼名下。在那之後,墨溫涼賣掉了她住了近十年的「家」,轉學到臨近的S市開始了自己新的生活。
沒有人知道,其實在墨溫涼的心中,S市才是她該待的地方。儘管滄海桑田,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雖然墨溫涼飯量小,但一向過得相當精緻的她是絕對不會在飯食上馬虎的。早上出門前就煲上的八珍雞湯散發出濃郁的香氣,墨溫涼又給自己炒了一個小菜,一菜一湯配著米飯吃得相當愉悅。
等將碗筷飯桌都收拾好,墨溫涼滿足地摸著自己的小肚子,簡單消過食后就把自己窩進放在書架牆邊的懶人沙發里,抱著一本大部頭的書,一邊翻看一邊在手邊的電子筆記上寫著什麼。
巨大的落地窗外,夜幕漸深。安靜的屋內只餘下輕淺的書頁翻動聲與呼吸聲。
與此同時,在這個世界的另一處。
幽深的走廊里傳來一陣輕巧空靈的腳步聲,守在厚重的雕花復古大門前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抬頭循聲望去。不消片刻,一道纖細柔弱的身影就緩緩出現在兩人面前。
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
看清來人的面容后,原本想把人攔下的兩尊門神瞬間收回了抬起一半的手,低眉順目地站在一邊,恭敬地問道:
「裴小姐是來找大人的嗎?」
「是呢。」少女應了一聲,連門都沒敲就直接推門而入。
見她這般肆無忌憚,門外的兩人不由得暗自咋舌:在大人面前敢這般放肆卻一直活得好好的人,天上地下大概也就能且僅能找出眼前這麼一位了。
門后是一間寬闊的書房,兩側的格架都被各種書塞得滿滿的,但井然有序絲毫不見雜亂。書房正中央則安放著一張復古木質書桌,書桌面積出奇的大,隨便鋪個被子上去都能直接當床用。
而此時此刻,在那書桌後方坐著一個男人。
因為是在室內,所以男人只穿著一件熨燙得沒有絲毫褶皺的白襯衫和黑色西裝褲,一絲不苟地打著深灰色的領帶,領帶夾上鑲嵌著的鑽石在燈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可就是如此簡單的衣著,穿在男人身上時卻有了與眾不同驚艷絕倫的效果。
男人生得太過完美了。
乾淨的線條勾勒出俊朗的面部輪廓,從額頭到下巴的曲線劃出世上最優雅清雋的弧度,銀灰色的螢石落入水中化為清眸,柔軟的黑色碎發在臉上遮出些許陰影,按黃金比例生長的勁瘦身體上覆蓋著白皙健康的肌膚。
他大概是上帝傾盡全力打造出來的美學模板。
不過有如此風景在前,剛進門的少女卻像完全看不到似的,面上掛著弧度永遠保持不變的微笑,雖然眸中有火花跳躍,卻絕對不是因為美色。
她幾步上前繞過書桌來到男人身邊,一抬腿坐上了桌沿,然後俯下身去,一雙纖纖玉手悄無聲息地摸向男人的領帶。
但她的動作下一秒便被人阻止了。
男人收回擋住對方手的文件夾,身體往另一側一靠,瞬間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有事說事。」
「你對我這麼冷漠,我不想說了怎麼辦?」少女一臉受傷的表情。
「出去。」
「這麼無情啊。」少女遺憾地攤攤手,「本來還想著在第一時間跟你分享我此次的成果,既然你不感興趣,那就算了。」說著少女便跳下桌子往外走去,結果一直等她走到門口也沒聽見預料中叫停的聲音,不由得有些氣餒。
「我說,你就服軟一次不行嗎?這麼點小事都要斤斤計較。」
許是覺得這對話毫無意義,男人這次連話都懶得回了,頭也不抬地重新拿起一份文件,直接把少女一個人晾在了那裡。
纖細的手指緩緩收緊又倏地鬆開,少女的面容扭曲了一下,天使般純潔無垢的容顏上突然有惡魔的邪惡閃現。
書房裡重新歸於寂靜,一人站一人坐,只剩下文件被翻動的聲音。
半晌,少女重新露出了一貫的笑容,一雙眸子卻是黑得有些瘮人。
「我親自去看過了,確定那裡也沒有你想要的答案。所以說,你的下一個目的地是哪裡?」
男人握著筆的手頓了一下,擱下筆,拎起一個薄薄的東西丟了過去。
兩根纖長的手指準確無誤地在半空中夾住那東西,少女定睛一看,不由有些無趣地撇撇嘴。
「邀請函?還是那一族的元老院發的?那些老傢伙們又想幹什麼?」
「狩獵邀請。」男人重新拿起筆在手中轉了一圈,「一起?」
目光落在邀請函內容中那幾個標明地點的字眼上,少女的眸中泛起一抹詭譎又癲狂的光芒,最終卻是緩緩歸於平靜。
「不了。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永遠不要再踏上那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