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僵硬
醫生同情地看了江寒一眼：年紀輕輕的，又有那麼多資產，但是到頭來還不是敗給了命？住院住了這麼久，連一個看望他的人都沒有，每天就坐在病房裡板著臉，想想也怪可憐的。
「.…..知道了。」
江寒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良久以後，他才鬆開，轉身出了門，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冷酷。他在進來之前就隱隱覺得情況不大好，但是真正聽到醫生的回答時候，心裡還是忍不住顫抖。他不是鋼鐵戰士，不會覺得疼痛，不會覺得遺憾。從前，他很擔心自己死去，因為那樣的話，就沒有機會給江家報仇了，但是現在相比於死亡，他更害怕孤獨地活下去。
江寒一個人進了病房——這兩天陳明和溫迪不知道是不是有事，總是不在醫院。找的護工好像也很害怕他，做完所有的事情以後是從來不願意露面。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一大半時間都是江寒一個人。因為住院，陳明把他所有辦公工具都拿走，也不讓公司的人來找他，沒有了工作，江寒就無所事事，再加上一個人，江寒很容易就開始胡思亂想。
他原本打算出院之後就做收尾工作，好好好周景言斗一場，但是知道自己得了這個病以後，忽然覺得無比疲憊。他從那年被送到孤兒院開始，心裡就憋著一股氣。他憑著這口氣，報復了仇人，打垮了競爭對手，但是現在，胸口的那口氣好像有些鬆動。殫精竭慮得到的名聲，利益、別人的羨慕與尊重，現在忽然變得輕飄飄，哪怕是近在咫尺，他都不願意去抓了。
當夜，江寒喝了葯說去，昏昏沉沉之間，他做了一個夢：夢裡是陽春三月，他穿著一件單衣，緩步走在楊柳岸。輕風徐徐，溫柔不已。他牽著一個人的手慢慢地走，安穩又平凡。
他想要看清那個人的臉，但是那人的眼前好像總隔著一層濃霧，無論阿寒如何努力，都不能看到那個樣子。
「念曦…..」蒼白的月光打在江寒的身上，但是卻不能溫暖他分毫，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能從口中，用深情又懊悔的聲音，喊出那個一直縈繞在心口名字…..
陳明和溫迪好不容易找到張念曦的時候，她正抱著小芒果在剛剛紮好的鞦韆架上玩耍，旁邊的葡萄一串串嘟嚕下來，偶爾有彩色的蝴蝶飛過碧綠的葉子，小芒果就興奮不已：「媽媽看！蝴蝶飛！蝴蝶——阿姨！！」
小芒果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張念曦一抬頭，就看到溫迪和陳明現在紫藤花下，風塵僕僕，面色凝重。
「阿姨抱抱，阿姨抱抱！」小芒果平時里就很喜歡溫迪，立刻張開雙手，像小鳥一樣撲進溫迪的懷抱。溫迪連忙把小芒果抱在懷裡，親了親她白嫩的臉蛋：「小芒果，有沒有想阿姨？」
「想！」小芒果摟著溫迪的脖子。
張念曦攏了攏碎發，走到兩人面前。「念曦，最近還好嗎？」陳明問道。「我很好的，」張念曦笑了笑：「住在鄉下，不用每天起早去公司，有更多的時間陪著小芒果，我一切都很好，沒什麼不好。」
溫迪看了陳明一眼，把小芒果遞到張念曦懷裡：「你怎麼不問問，他好不好？」
「我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張念曦把小芒果摟在懷裡：「天色不早了，你們還是儘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張念曦抱著小芒果往屋裡走去。
「念曦！」溫迪急忙上前，追著張念曦道：「江寒出事了！」張念曦的腳一頓，然後繼續往前走。
陳明見狀也著急了：「念曦，我知道你不想叫我們。但是如果有萬分之一的僥倖，我們就不會來找你，阿寒、阿寒他得了心肌病，情況很危急。我們一直瞞著他，但是紙包不住火，。他那樣的性子，要是知道自己……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情。念曦，哪怕你現在對他恨之入骨，但是我求求你，哪怕是可憐他，跟我們去見見他，好不好？」
「你說什麼？」張念曦猛然轉身：「不，你們在騙我。我不會相信你們的！」她第一個反應，這一套說辭就是江寒想要讓她回去的謊言，她怎麼可能相信？
「念曦，你想想看，我們什麼時候會拿阿寒的性命開玩笑？」溫迪的聲音如同風中飄絮。
「……他真的？」張念曦雙腿一軟，要是抱著小芒果，只怕會直接跌倒在地上。
「也是剛剛確診的，念曦，跟我們回去吧，他現在真的很需要你。」
張念曦抱著小芒果，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等到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被陳明和溫迪扶著進了房間，躺在了床上。
「他現在還好嗎？」張念曦聽到自己問。原本打算一輩子都不再聯繫，但是還是忍不住問起了江寒。
「現在狀態還好，但是知道他的病情以後，也不知道會出什麼大事。」
心臟病原本就是十分嚴重的病情，手術過程也有極為強烈的風險。張念曦緊緊地攥著被子：她難以想象，江寒會纏綿病榻，形容枯槁。
「帶我回去吧，」張念曦紅了眼眶：「我去看看他。」她沒有辦法置之不理。
張念曦原本打算立刻收拾東西離開，但是因為她身體還有些虛弱，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乾脆明天一早離開，免得到時候被江寒看出來破綻。
雖然讓張念曦休息，但是整整一晚她都毫無睡意。天色剛剛亮起來，張念曦乾脆起身，準備到院子里坐一坐。剛剛打開院門，張念曦眼前一震：在清晨的薄霧中，江寒站在門口，面色蒼白。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張念曦的本意是詢問江寒為什麼不在醫院好好獃著，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但是江寒完全曲解了她的意思。
「原本打算站一站就走，沒想到你醒得這麼早，我沒想要打擾你，對不起。」江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