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陪你

江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像中了魔一樣，不管醫生的阻攔，駕車穿越重重黑夜，像一個迷途的孩子一樣橫衝直撞，最後來到了這裡。如同遊子歸鄉一般，江寒無比不安的內心在來到門前的這一刻徹底安靜下來。

「只是路過而已。」江寒的指尖不找痕迹地藏進衣袖：他不想讓張念曦看到他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針眼，但是他卻不敢跟張念曦說一句真話。

「路過……」張念曦默默重複了一遍：「還有呢？」

「沒有了，這就走。」謊言太過拙劣，但是一個儘力表演，一個儘力配合。也許一個轉身後，兩個人便不會再相見。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就以江寒的疾病而終結。

「江寒——」「對了——」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你想要說什麼？」張念曦雙手背在身後，緊緊地擰在一起。江寒轉過頭。晨風拂過，門前柳樹垂下曼妙的碧綠枝葉，張念曦披著長發，穿著一身白色衣裙，眉眼如畫。在這一刻，江寒無比確定，千帆過盡，萬事皆終之時，他最想要的，就是驀然回首之時，可以看到這一張熟悉的臉龐。

可是當他徹徹底底地明白這件事的時候，卻已經太遲了。「沒什麼，就是想要告訴你，你要是捨不得小芒果，就把她留在你身邊。等過一段時間，我的律師會找你，給你和小芒果足夠的花費，你不必擔心。」他不確定自己可以活多久，但是只要他在一天，就一定要為他們母子鋪好路，哪怕是以這樣的方式。

「還有呢？」張念曦道。

「是我辜負你，但是我不會後悔——你別忘了你姓張，你的父親毀了我的父母，毀了整個江家，把我送到孤兒院的那一天起，我們兩個就勢不兩立——你要麼忘了我，要麼恨我，我不在乎。」江寒咬著牙說著這些狠話。他寧願張念曦恨他，這樣以後的日子，就算他不在了，張念曦也不會多難過。

「你說的這些話，都是真心的嗎？」張念曦顫抖著雙唇道：「你真的是這麼想的？」江寒正要硬著心腸回答，門外卻忽然傳來了溫迪的聲音：「念曦，小芒果醒了！」

江寒目光一震，脫口而出：「他們怎麼會在這裡？」他之前已經叮囑過溫迪，讓他們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能找張念曦，沒想到這麼快就在這裡看到他們！

溫迪在房間里喊了一聲，沒聽到張念曦的回答，便乾脆跑出來。三十秒以後，溫迪呆立在原地。好在跟在後面的陳明反應快，拉著溫迪的手跑到了房間里，並且打算只要江寒不生氣，他們兩個就不會出來。

喧鬧的院子又恢復了安靜，只剩下兩個人。隔著一道門檻，江寒的臉色浮現出難得一見的尷尬。好在張念曦沒有糾結這個，只是道：「進來吧。」

江寒還在猶豫，張念曦又道：「小芒果很想你。」「.…..好。」從踏進院子里的那一刻，江寒便如坐針氈，緊張不已。他像個犯錯的小孩一樣，借著把小芒果抱在懷裡，躲過張念曦的注視。但是他越膽戰心驚，張念曦便越發不說一個字。飯桌上的氣氛冷到了極至。

好在吃完飯以後，張念曦終於開口說話：「溫迪，等下麻煩你幫我收拾一下東西，我們需要儘快回醫院。」生著病還開著車到處跑？簡直是不像話。

在場三個人的耳朵立刻豎起來：張念曦剛才說的是「我們」？溫迪和陳明對視一眼，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江寒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你不用——」「你閉嘴！」張念曦沒好氣地打斷了江寒：「從現在開始，一直到你回到醫院，期間不許說一句話！」她氣勢逼人，江寒拿著筷子的手不由得顫了顫，最終什麼都沒說，乖乖上車了。

回到醫院以後，又是手忙腳亂地檢查整理。張念曦一直在病房外等著，正準備等著和醫生聊一聊，她的電話卻響了起來。

是張成恩。

自從競標成功以後，張念曦就沒有在張成恩面前出現。至於公司的事務也讓公司的小黎做了交接，另外讓小黎轉交給張成恩的，還有當初張念慈的錄音。

她曾經想象過，當著張成恩的面，將張念慈偽善的假面揭露，讓自己的爸爸看看，兩個女兒到底誰是黑，誰是白。但是當競標成功以後，張念曦忽然放棄了這個念頭：有些人會永遠固執己見，只相信自己想象的，卻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她不想再浪費那麼多時間，去追逐一個也許根本不可能達成的結局。

「喂，爸爸，」張念曦靠在冰涼的走廊：「您有什麼事情嗎？」張成恩一時語塞：他以前因為張念曦和江寒在一起的事情，再加上張念慈的煽風點火，他對張念曦的情感日漸淡薄。但是當張念曦把公司全部還給他，再加上聽到那段錄音以後，他才驟然明白過來。

「你、你什麼時候回家一趟啊念曦？」張成恩的聲音夾雜著一絲謙卑和歉意：「爸爸親手給你做你喜歡的西湖醋魚，對了，我現在斷了你妹妹的經濟來源，一分錢都沒給她。她現在在娛樂圈風評也不好，從今以後，大概是接不到什麼戲了。我以後就當沒有她這個女兒！」

「爸爸，我這邊還有一些事情，要是沒有別的的話，我之前再給您回過來，可以嗎？」張念曦不願意聽這些話。張成恩現在說得這些，不就是當初和她說的話嗎？

張成恩頓了頓，又道：「念曦，爸爸老了，那麼大一個公司，爸爸管不了了，要不你還是回來？爸爸把公司交給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