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等待著被救贖的哭泣06+07
06
出租司機被這兩個一驚一乍的女孩,也弄得左右為難,最後一腳踩著油門就沒鬆開過,終於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她們送到了醫院。
一下車,樂菱就拉著靳婷直奔卓軒朗的病房,長長的走廊像是沒有盡頭,腳步聲在空氣里回蕩,靳婷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要從心口跳出來似的,思緒一片慌亂。
離病房還有一步之遙的時候,樂菱忽然停下來,轉身看著靳婷,「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我看看舅媽在不在裡面。」頓了一下,她解釋道,「不知道為什麼,她說不讓你來見表哥。」
據靳婷一顆心,嘭嘭嘭地跳,早就亂七八糟沒了主意,點點頭,看著樂菱走進去,自己靠著牆壁才能勉強站穩。
剛才的疾跑,一股酸疼從腳後跟升上來,可是她哪裡顧得了那麼多,只是勉強壓制著情緒。
馬上病房的門又開了,樂菱和卓鋒一起走出來,靳婷看著一臉沉重的市長大人,「卓伯伯。」
爆卓峰點點頭,「靳婷也來啦,進去吧。」
靳婷進去前,樂菱又湊到她的耳邊說,「表哥現在睡著了,你放心呆在裡面,舅媽回家了,我就在外面守著,有事你叫我。」
靳婷看了她一眼,總覺得一切彷如一個夢境,深吸一口氣,她抬手推開那道門。
眼淚在推開門的那一剎那就流下來了,靳婷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可是,看見那樣的卓軒朗,失去所有光彩瘦骨嶙峋的卓軒朗,她的鼻尖就泛起莫名的酸意,眼淚像是四海匯聚,無止無休地流。
靳婷也忘了她在門口站了多久,才有一點力氣和勇氣朝病床的位置走去,走近他。
才多久,只是多久沒見他,他就消瘦成現在這個模樣,顴骨赫然凸出,像是隨時會刺穿肌膚迫不及待露出來一樣,靳婷要努力壓抑才能讓自己不哭出聲音來,可是她的眼淚一刻也沒有停止。
旁邊的輸液瓶連著他的手臂,皮膚下面顯露青色的血管,他像是全身上下沒有一點肉了,只剩骨架撐起一張人皮,這樣的畫面通常只會出現在恐怖電影里。
這怎麼會是,她深深愛慕的那個大男孩兒呢?
一定是哪裡出錯了,一定是這樣。
她在做夢,而且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噩夢。
靳婷用力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上面一片殷紅,她搖了搖頭,她一點兒都不痛,一點兒都不痛,所以,這是噩夢。
誰來叫醒她?
拜託誰來叫醒她吧。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也不要他變成這副模樣……
「可能是厭食症。」樂菱向靳婷解釋道。
病房裡很久都沒有動靜,也沒有說話的聲音,樂菱不放心,才決定推開病房的門進去看看,就看到哭得像是快要斷氣的靳婷,她的嘴唇早就被她咬得潰爛不堪,嘴角都滲著血跡。
她忍不住也跟著哭了。
那樣的卓軒朗任誰看見也無法無動於衷吧。
後來總算把靳婷勸出病房,卓軒朗還在昏睡中,樂菱叫來護士幫她把唇上的傷口處理了一下。
護士拿著棉簽幫靳婷清洗傷口的時候,她沒有呼一聲痛,獃獃地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知覺,只知道流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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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去血跡,她的嘴唇上立刻現出一排深深的牙印,護士見了都嚇一跳,輕聲嘀咕,「怎麼這麼狠心啊。」
總算止住了血,等護士端著盤子走遠,樂菱坐過去,脫去她沾了血跡的手套,握著她沒有一點溫度的手,跟她解釋,「醫生說,表哥可能兩個多月沒有吃東西了,如果再這樣下去,說不定、說不定會死掉。」
樂菱深吸一口氣,「我只知道他跟舅媽大吵了一架,然後就搬出去一個人住了,今天房東找他收水電費,才發現他連路都走不穩了,連忙撥了120。」
「我們都不知道那天表哥為什麼跟舅媽吵架,問舅媽她什麼也不肯說,可是,我知道他是見過你的第二天,才跟舅媽吵架的。我想你可能知道。現在表哥一直在昏迷中,誰也不知道他是故意不吃東西,還是精神壓力太大,患了厭食症。」
「靳婷,你一定知道原因對不對?跟你有關對不對?我求求你,你救救表哥吧,他那麼愛你,你叫他吃東西他絕對會吃的,如果、如果他再不吃東西,真的會死的……」
靳婷一根一根僵硬地撥開樂菱握著自己手的手指,然後站起來,「他說不定醒了,我去看看……」
那一刻,她像是失去靈魂的身體,只餘一副軀殼。
07
卓軒朗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當天下午了,外面的大雪還沒有停,放眼望去S市一片白茫。
靳婷枯坐在病床邊,不言不語,不吃不喝,寸步不離。
卓軒朗緩緩睜開眼睛,頭往旁邊偏了偏,就對上她失去焦距的眼睛,心中一痛。他伸手,緩緩覆上她蒼白的手指,室內明明開了空調,可是她渾身上下像是沒有一點溫度一樣,冰涼冷凝。
是指尖傳來的一抹溫熱換回了她的意識,她全身一顫,對上他失去光彩的眸子,那雙如夜空里的星星般耀眼的眼睛,突然像隕滅了所有光彩,變得黯然不已。
靳婷眼眶一熱,可是已經再也流不出眼淚,她滿臉哀戚,「卓軒朗,你為什麼要這樣?」
心中豈止百般委屈、痛楚和不忍,可是說出口的,卻是帶了埋怨的話語,你為什麼要這樣?
卓軒朗溫柔地看著她,喚,「靳婷。靳婷。靳婷……」
靳婷覺得有一千把小刀正剮著她的心臟,細細密密地疼,可是表現在臉上,卻是帶了點點冷漠的蒼白,「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是什麼事,卓軒朗沒有追問,她問的他也不置可否,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你進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想睜開眼睛,可是卻使不出一點力氣,呵……什麼時候我卓軒朗變得這麼窩囊頹廢了?不過靳婷,這些都不要緊,你忘了你有多久沒有主動出現在我的面前了嗎?所以,剛開始我還不敢輕易相信,怕像在美國的那些日子,不管夢裡我們笑得多麼開心,醒來以後,都只剩下我一個人流淚。」
靳婷獃獃地聽著,表情漸漸變得木然。
:(
卓軒朗一下子說了這麼多話,不由得更加虛弱,「靳婷,你知道我曾經有多麼怨你恨你嗎?可是現在,我不敢再說這些話,甚至連愛……靳婷,對不起,對不起……讓你經歷了那樣的事……」眼淚慢慢從他的眼角流下,窗外雪色煞白。
靳婷緩緩吐出一口氣,現在請允許她回憶一下那些恥辱和難堪的記憶,她的罪惡感之源。
靳婷一直知道,卓伯母不喜歡自己,她也說不上為什麼,可是,每次卓伯母看她的眼神,特別是只有她們兩個人的時候,那種眼神總會讓她毛骨悚然。
她喜歡卓軒朗,所以,希望卓伯母也可以喜歡自己。
「卓伯母,是不是我哪裡不好?」
有一次去卓家玩兒,卓軒朗和樂菱趴在地上下跳棋,靳婷在旁邊給樂菱做幫手,不知道是不是她疑心太重,總覺得門口有人偷窺。於是她借口上廁所,打開房門出去,就看到李妙雪站在門口,她嚇了一跳,關上門問,「卓伯母,你在這兒做什麼?」
李妙雪起先有點尷尬,不過很快恢復自然,她咄咄道,「這是我的家,在哪兒還需要像你報告嗎?」
靳婷一下子愣住,獃獃地看著李妙雪轉身要走,反應過來脫口而出,「卓伯母,你好像不喜歡我。」
李妙雪背影頓住,過了一會兒才轉過身來,看著她詭異一笑,「看不出你還挺聰明的。」
靳婷臉色一白,嘴巴張了張,卻什麼話都說不出口。李妙雪接著說,「你想知道原因嗎?跟我來。」
靳婷一輩子都忘不了,自己當時看到那疊照片時的震驚、羞愧和憤怒,照片雖然是***的,卻很清晰,她一眼就認出那是她媽媽和卓峰偷情的照片,一張一張,兩具***糾纏在一起。
「你媽媽那個賤人搶了我老公,你這個小賤人又要來勾引我兒子么?告訴你,想都不要想!」
靳婷大腦一片空白,結結巴巴地否認,「卓、卓伯母,這不是……不是真的……不是……」
李妙雪目光惡毒地剜了她一眼,「你知道嗎?你長得越來越像王綺繁那個賤人了,不愧是母女啊,都生了一張狐媚臉,所以,每次看見你,我都恨不得掐死你!」
病房裡的靳婷抬手慢慢撫著自己的脖子,其實那一刻,她也恨不得掐死自己。
房門突然被猛地撞開,靳婷下意識回頭去看,就看到李妙雪張牙舞爪地朝自己撲過來,「你這個賤人,這麼多年了為什麼還陰魂不散,我都已經放棄老公了,你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唯一的兒子?!」
靳婷忘了躲,被李妙雪用包包狠狠地砸在臉上,樂菱慢了一步進來,趕緊上前拉住她,「舅媽,你到底在胡說什麼啊?靳婷只是來看看錶哥,你……」
「你閉嘴!」
「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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