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韓辰和凌唯薇辭別了韓媽，回了s市。

回到s市之後，又要開始準備繁瑣的工作，凌唯薇繼續回學校上學，一切恢復如常。凌唯薇拿著韓辰昨天晚上給她的《無聲》，心情複雜至極。回s市的的路上，凌唯薇手裡一直攥著那本書，攥到手心出汗，也沒有說出她對這件事的想法。她想說，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心裡非常壓抑。

韓辰先把她送回了b市，接著便回到了s市，先去書店查看了一看，來看書的人不算多，譚宇飛坐在收銀台查閱編排書籍的存放和所剩的數量，準備進些新的書。這個月的複本數量不多，很多暢銷書差不多快要賣完了。譚宇飛打算招聘一名導購員，這是一件麻煩事，除了要定合適的工資，還要求招聘者的文化素質種種。在這方面譚宇飛顯得力不從心。在之前，【默讀時光】還沒有招過圖書導購，無奈之下只能尋求韓辰的幫助。

「阿辰，我現在在打算招聘一個圖書導購，你看需要什麼條件？」

「我想想…導購員的五項基本職責，是：整理貨品、圖書導購、發展會員、與讀者交流、防損防盜。學歷的話，定的低一些，本科畢業就可以了，有類似的工作經歷者優先。如果是個小白，我們可以做培訓，但是培訓期間沒有工資。」

「那這個薪資定多少？」

「3000到3800。」

「好的，我準備一下。」

「嗯，那我先回家了，有事打電話。」

「等等，阿辰，過段時間有個訪談會，主辦人邀請你做嘉賓，你看？」

「出場費多少？」

「談錢不就傷感情了嘛！」

「別，我先在很窮的，馬上都交不起油錢了。」

「這次的酬勞不低，你考慮一下。」

「好，什麼時間？」

「4天後。」

「我看看吧，一會兒你把主辦方的聯繫方式發到我手機上。」

「嗯，知道了。」

「好，那我先走了。」

「拜拜，路上注意安全。」

「沒事，放心。辛苦你了，小宇。」

「沒有的事，這是我的本職工作。」

韓辰驅車回到家，打開房間的門，想起好久沒收拾房間了，書籍在地上散落著，窗戶回家時也忘了關了，工作的房間吹進了一層沙子。

韓辰坐在落地窗邊，點了一根煙，吹了一會兒海風，起身換上便裝打掃衛生。

他慢慢地把書架上的書全部搬到沙發上，拿抹布仔細擦著落了一層灰的書架，擦完之後，又慢慢地將書籍重新排好位置，感覺排的位置不合適，又重新排了一遍，就這樣重複了好幾次。

接著又把工作室重新收拾了一遍，該歸位的歸位，該不要的就扔進垃圾桶，清出了好多垃圾。

隨後又把其他地方重新整理了一遍，這才罷休。

整理完之後，韓辰看著安靜的、一塵不染的房間里的所有東西，竟說不出話來，照常點了一根煙躺在沙發上，打開電視看著屏幕上播放著無聊的電視節目。電視的聲音，和著海風，以及吹來的淡淡的咸濕的空氣，韓辰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像是他第一次談戀愛時的內心的悸動。

在這說不出的感覺里，韓辰不知不覺地在沙發上睡著了。

醒來時已經是下午6點了，夕陽半掛在天邊，發出的餘光灑在韓辰淡黃色皮膚的臉上。

韓辰看了看牆上的表，時間依舊在走著，沒有因為誰而慢下來的意思。

摸了摸一直咕咕叫的肚子，這才發現自己睡著了而忘了中午沒吃飯，韓辰起身換了件衣服，準備開車找個餐廳去吃晚飯。

車裡播放著何潔的《小永遠》，忍不住跟著唱了起來，「我不太了解誓言不問明天有多遠，每一刻都是小永遠…」

車窗外車水馬龍，燈紅酒綠，映照出了這看似繁華的城市裡的每一個看似很開心的孤獨的人們。

在這大城市裡走著，感覺自己如塵埃般渺小。

韓辰選了一家還未去過的看上去裝潢懷不錯的餐廳，在s市最高的大廈的14樓。電梯門打開時，一個服務人員朝他微笑打招呼，本來面無表情的韓辰，也回以此微笑，但笑得很堅硬。服務員將他領進那家餐廳，韓辰找了一個不太引人注意的窗口的位置坐了下來，窗外，可以看到s市的美麗的夜景，以及，無邊的藍的發黑的大海。點了三個看起來蠻有食慾的菜，又要了一瓶羅蘭百悅香檳，安靜地吃起了豐盛精美的晚餐。

「需要我為您倒上酒嗎？」一位身材姣好的女服務員用親切的聲音問候道。

「好啊，謝謝。」

「先生您這是剛下班嗎？」

「今天沒上班。」

「先生您這是第一次來我們這裡吧？」

「嗯，你怎麼知道？」

「看您挺面生的。」

「好吧，那我以後就經常來，這樣就不面生了。」

「隨時歡迎您的光臨。」

「看你們店的牌子，是24小時營業的嗎？」

「嗯，對。這是本店的特色。」

「這個創意挺不錯。」

「還好，算是餐飲界的佼佼者吧。」

「哦！」

「那，先生您先慢用，有事您招呼我，我是135號。」

「135號？」

「本店一共有150名服務員，14層75名，15層75名，然後我就被排到了135。」

「挺多。」

「你你先忙，有事我叫你。」

「好的，先生，祝您用餐愉快！」

「謝謝。」

韓辰喝了一口香檳，看著身邊的一切。

加冰的酒水，綠色玻璃瓶裝的蘇打和各種顏色的香檳酒尚未組成流動的宴會，就被跳躍的鐳射光線，打碎了。毛髮顫慄著透露著強有力的訊息，像叢林里的野獸等待著宣洩慾望的時機；豐乳肥臀和灰塵一起律動，眼睛看不見魂靈。比起和一群人吃飯喝酒，韓辰更喜歡自己一個人，即使凌唯薇出現之後，也還是這樣。他很享受自己一個人的時光。這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性格，他從未想過要改變這一點。

韓辰將一杯酒全灌進了胃裡，微妙而複雜的香氣夾雜著幾許柑橘與白果的芬芳，沁入心脾。他很喜歡這種味道，像極了葉蘇晴的發香。

喝了幾杯之後，有了一種醉熏的感覺。

「服務員。」

韓辰喊了一聲，沒有人應答，又喊了一聲，「服務員。」

「先生您好，需要什麼幫助？」

「麻煩再幫我拿一個酒杯。」

「好的先生，您稍等。」

幾秒鐘，也可能是幾十秒鐘，韓辰不知道，那個身材姣好的服務員拿過來了一個嶄新的如水晶般純凈的高腳杯。

「您的酒杯，先生。」

「可以請你喝一杯嗎？」

「不好意思，先生，我們有規定，上班期間不能喝酒。」

「就喝一杯。」

「這…」

「我就想找個人說會兒話，沒那麼難吧？」

服務員很為難，但最終還是同意了。

韓辰敬了這個素不相識的姑娘，服務員看了他一眼，也將酒杯里的酒喝掉了，然後下意識的看了一下周圍，嘆了口氣，還好沒被發現。

「在這工作多久了？」韓辰問她。

「先生，我這是第二個月。」

「本地人嗎？」

「是的先生。」

「不用緊張，放輕鬆。」

「這是店裡的規矩，先生，我必須遵守。」

「這規矩，挺好。」

「先生看您今天晚上心情不太好。」

「沒有，我只是好久沒有自己一個人單獨出來吃飯了。」

「工作挺忙的原因嗎？」

「有這種原因。」韓辰又喝了一杯，說著。

「您是做什麼工作的？」

「服務業，開書店的。」

「哦？在s市嗎?」

「嗯，【默讀時光】」

「先生，我知道那個書店。」

「你去過嗎？」

「是的先生，每個月偶爾去一次。」

「喜歡書店嗎？」

「喜歡，環境和書店所傳達的文化都很好。」

「有想過去書店上班嗎？」

「您問這個…」

「我們現在在招聘一個圖書導購員，覺得你還不錯，願意去嗎？」

「我想去，但我現在已經有這份工作了，所以，先生，請您見諒！」

「真是不幸。」

「先生您說什麼？」

「啊，沒事，我是說，你不去真是【默讀時光】的不幸。」

「先生您太抬舉我了！」

「沒有，這是真話。結賬吧，看看多少錢。」

「好的先生。我去看一下。」

「嗯。」

「您一共消費737元，收您730元。請問您是現金還是刷卡？」

「刷卡。」

「請您輸入密碼。」

「好。」

「您的卡和*請收好。」

韓辰站起來披上上衣，準備離開。

「先生您慢走，歡迎下次光臨！」

韓辰擺了擺手，回了聲再見。走到電梯口時，站了好幾個服務員，送別來這裡就餐的客人。

「慢走，歡迎下次光臨。」

他有些受不了這種熱情，這讓他受寵若驚，搞得心裡很不是滋味，但卻又是真喜歡這裡的環境，和服務。

出了大廈，醉醺醺的韓辰掏出一支煙點上，深吸了一口，然後在大廈旁找了一張長椅坐了下來。

車輛的喧囂和路燈無邊的耀眼把關於鄉村黑夜的回憶遺忘在了狂奔不止的時光里。抬起頭，天上的月亮大致只有圓滿時的一半，暗淡的光輝和地面上霓虹散發出的光遙相呼應，互訴著天上宮闕的寂寞和人世間看似原本的繁華。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韓辰拿出手機，用力的看著屏幕。是韓萱打來的，就按了接聽鍵。

「喂，哥，還沒睡吧？」

「嗯，剛吃完飯。怎麼了妹妹。」

「沒事，就是打電話問問。」

「現在按照愛丁堡的時間，應該是中午12點多吧？」

「嗯，我也剛吃過飯。現在在宿舍里。」

「缺錢嗎？缺錢我給你打點。」

「不缺。我聽咱媽說你八月十五回去還帶了女朋友？」

「嗯，咱媽都跟你說了吧？」

「對啊，咱媽說這個女孩兒還不錯，你倆怎麼認識的？」

「說來話長，等你回來再跟你說。」

「哥你又敷衍我！」

「哪有啊，不知道咋跟你講，中間很多事。」

「好吧好吧，不說這個了。我跟你說個重要的大事。」

「你談男朋友了？」

「算了吧，我還沒想過。」

「那是啥大事？」

「哥，我跟你講，我用英文寫了一本中篇小說。」

「發表了沒？」

「嗯，發表了，愛丁堡的一家出版社把我寫的小說印了出來。」

「這的確是一件好事，銷售情況好不好？」

「還可以，賣得挺快的！完全在我意料之外。」

「不錯。」

「但這不是最關鍵的。」

「還有啥？」

「猜一下。」

「你快點說，我不想猜，今天喝酒了。」

「你又喝酒，要是咱媽知道了又該擔心你啦！」

「你哥我都多大的人了，喝點酒有啥。」

「跟誰喝的酒？狐朋狗友？」

「我身邊沒有這類人，自己喝的。」

「嫂子沒去？」

「你嫂子還在上學，在北y。」

「你還找了個學生妹，替你感到恥辱～」

「別說我，先說你，說關鍵的。」

「我寫的小說，得獎了！」

「什麼獎？」

「faulknerprizeforliterature.」

「真的假的？你才25歲！」

「哎呦喂，我的親哥，妹妹我真沒騙你，福克納文學獎。」

「你才25歲！你才在愛丁堡三年啊！」

「25歲怎麼了，25歲就不能得這個獎了嘛！」

「可以可以，我一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你有啥接受不了的，你又不是當事人。」

「好吧好吧，可以。還有什麼事沒了，妹妹。」

「過段時間，你來愛丁堡一趟吧，等校方提前通知我了，然後我提前通知你，學校給我頒發證書，到時候我將是主角。」

「好吧，我知道了。先這樣，我要打車回家，頭有點暈。」

「嗯，哥你路上注意點安全。早點睡，goodnight.」

「好，拜拜。」

「拜拜，照顧好自己！」

韓辰替她開心，這是通過她自己的努力獲得的榮譽。

又想了想自己，追求文學多年，只出了幾本暢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