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他的故事

第一百七十八章 他的故事

正想著,斯冠群已經從身後饒了過來,他伸手握住蘇瑞的手,讓她握緊槍柄,另一隻手拉開槍上的保險栓,「瞄準,開保險栓,然後……」他的手指慢慢地合攏,壓著她的手指,「砰」的一聲,卻是空響。槍里還沒有裝子彈,「扣動扳機。」

他的動作時嫻熟的,每一個示範動作都簡單地說了要領,耐心而精確。

蘇瑞很努力地吸收著他教給他的一切,並不是真的喜歡打獵,只是……不想讓他失望。

在湖邊別墅不遠處,有一片不算大的林子,還沒有來得及開發,冬天的時候,可能會有野雞或者兔子之類的野味,蘇瑞小心翼翼地騎在馬上,與斯冠群並肩,她的動作太過僵硬,幾次都要掉下來,特別是奔跑的時候,想掌控平衡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蘇瑞最後不得不趴下來,緊緊地抱著馬脖子。

斯冠群大概也看出了她的勉強,他策馬上前。索性勒住她的馬,俯身伸出手道:「到我這邊吧。」

她於是坐在他的身前。

白雪皚皚的松林,馬蹄踩著寧靜的吱呀聲,他的手臂環在她的身側,慢慢地拉著韁繩,偶有野雞竄過,也因為她的累贅,而無法拔槍。

蘇瑞有點微赧,「抱歉,我太笨。」

笨手笨腳的,結果專門拖人後腿。

斯冠群微笑著,低下頭,將臉埋在她的發間,「應該是我道歉,抱歉,我太急了。」

蘇瑞這才釋懷了一些,她生怕他會掃興,不過,面對斯冠群的歉意,蘇瑞還是趕緊擺手,頭轉了過去,「我知道你只是想教我東西,怎麼能說急呢——」

她的頭轉得太急,幾乎撞到了斯冠群鼻子,再停下來的時候,他們離得很近很近,呼吸相聞,她看著他一眼望不見底的眸子,看著他優美的,微抿的唇,略顯剛毅的下巴,淡淡的人中,那一刻,她幾乎以為他要吻她了,斯冠群確實緩緩地靠了過來,可是,他的唇掠過她的臉頰,貼在她的耳垂上。

「別動,前面有一隻野兔。」

蘇瑞眨眼。

他抬起她的手,扣動了扳機。

一聲槍響。

那天晚上,桌上便多了一味野兔湯。

他們回去之後,斯冠群說已經找好了地方,過幾天就可以安排蘇媽媽和蘇瑞轉移過去了。

「你會和我們一起走吧。」蘇瑞信口道。

斯冠群伸手撥過她的散發,淺笑,「為什麼把頭髮剪了?」

她短髮的樣子,總是讓他想起女學生,那麼簡單而年輕。

「你喜歡長發嗎?」蘇瑞想了想,用手比劃了一下腰的地方,「那我一直留在這裡好不好?」

她的頭髮長得不快,若想留到齊腰的位置,也許要好幾年。

蘇瑞在說這句話的話的時候,只是突然覺得,只要他答應了,他就可以一直留在自己身邊,直到頭髮長到他們約定的位置。

「短髮也很好。」他不置可否,手順勢移上去,弄亂了她頭頂的髮絲。

日子真的有點與世隔絕的意味了,這裡的夜晚如此靜謐而安穩,她坐在壁爐邊用電腦上網,毛毛他們在線上,正在和她說新專輯宣傳的事情,那些工作,蘇瑞已經全部轉交了出去,但偶爾還是需要幫他們拿一拿主意。

毛毛說,「蘇瑞,你還記得斯傑嗎?」

蘇瑞發了一個表情。

怎麼可能不記得?

「最近聽說了一個特大新聞,斯傑現在好像在幫一家什麼國際貿易公司做事,前天被人揭發,說他向密祜那邊的武裝反對組織提供了武器。好像正在被調查——你說斯傑會做這種事嗎?如果不是秀一告訴我們,我和凜子都不敢相信。」

「秀一說的?」蘇瑞將這個消息看了好幾遍,一方面擔憂,一方面,又覺得事情未免過於詭異。

秀一不是已經和毛毛他們的關係弄僵了嗎?怎麼他會主動告訴他們斯傑的那些事?

還有,斯傑不是在英國上學么,怎麼又和軍火走私扯上關係?

這就是他這段時間沒有聯繫李艾的原因?

「我們和秀一和好了。他專門來道了歉,你知道,我們畢竟這麼多年的交情。秀一也很可憐,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那個黑夫人,居然是他的親生母親,他知道這個消息后,差點崩潰。他居然愛上了他的媽媽,難怪黑夫人一直不肯和他有什麼親密接觸。」毛毛尚在唏噓,這個消息太過勁爆了,他至今還沒緩過勁來。

蘇瑞也大吃了一驚。

他們都以為秀一被黑夫人包養,沒想到中間卻有這樣一層關係。

「斯傑的事情怎麼辦?聽說有人掌握了證據,真的將證據提交上去,他的下半輩子,可都在監獄里度過了。」毛毛還在糾結。

蘇瑞卻一頭霧水地問:「他哪來的錢開貿易公司?」

斯傑和李艾在英國的日子分明是清貧的,就算他沒有繼續讀書了,也應該沒有資本才對。

「據說是莫家的人給的錢,這次東窗事發,也是莫家的人揭發的。具體我也搞不清楚,等我問明白后,再告訴你。」毛毛說完各式八卦,終於言歸正傳,「你最近還好吧?我們明天有一場演唱會,跨年演唱會。你來吧。給你留了兩張貴賓席。最近都沒有消息,也不來公司了,大家很想你。」

「好,我考慮一下。」蘇瑞回復了一條,見斯冠群從樓下走了下來,她很快道了晚安,將MSN下線。

斯冠群緩步走到蘇瑞面前,看著她在地上鋪著的薄地毯,不免蹙眉,「坐在地上不冷嗎?」

因為靠著爐火的緣故,蘇瑞穿的很少,T恤。牛仔褲,外面披著一件針織外套,很家居的樣子,她盤坐在地上,筆記本則擱在膝蓋上,看上去小小的一團,讓人幾乎忍不住擁她入懷。

只是,現在是嚴冬,就算隔著地毯,還是會有地氣。

蘇瑞雖然自己獨立了那麼久,但生活方面一直有媽媽在旁邊提點,其實並不怎麼會照顧自己。

「起來。」他順手拿起沙發上的墊子,催了蘇瑞一句。他將沙發墊放在她的旁邊,示意她坐在那上面。

很寬的墊子。

蘇瑞乖乖地挪了位置,然後騰出一個位置,抬頭殷殷地看著他。

斯冠群當然明白她的邀請,他挨著她坐了下面,因為面對著壁爐的緣故,他們的臉都有點紅彤彤的艷色。

蘇瑞正在猶豫,要不要將斯傑的事情告訴他,抬頭看了他一眼,還是決定明天告訴他。

他看上去有點困,蘇瑞希望他能好好地睡一覺。斯傑的事情,留著明天處理吧。

——明天,毛毛他們的跨年演唱會,也許可以去參加,等演唱會結束后,再和他們一起吃頓宵夜,好好地聽一聽來龍去脈。

這樣做下決定,蘇瑞暫時選擇了沉默。

只是在斯冠群坐下后,她漫不經心地提到了「斯傑」的名字,「斯傑在英國讀書的事情,你知道嗎?我知道因為上次的事情,你也許還在生斯傑的氣,不過,他只是一個小孩子,就算他有做錯的地方,還請你能原諒他。」

「二十歲已經不是小孩了。」斯冠群淡淡道:「他也要學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蘇瑞轉頭看著他。

斯冠群的論調,好像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一樣。

果然,見蘇瑞一臉茫然的樣子,斯冠群伸手,摟住她的手臂,「斯傑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我會處理。你不用操心。」

蘇瑞怔了怔,不免自忖,自個兒真是杞人憂天。

如果這件事連毛毛他們都知道了,斯冠群又怎會不知?

只是,要告訴李艾么?

李艾還在等著斯傑的消息,如果知道斯傑惹上了那種事情,她該多失望——那個人明明答應過她,要重新開始生活,她為他放棄了這邊的一切,在英國洗凈鉛華,只希望他畢業后,正經找一份工作,一起好好地過日子,結果,他居然背著她開了公司,還走私軍火?

蘇瑞戚戚地想了一會,最後決定:在事情沒有完全弄清楚之前,還是瞞著李艾吧。

「那秀一是黑夫人的兒子,你是不是也知道?」蘇瑞又問。

「嗯。」斯冠群淡淡地應了聲,一點都不驚奇。

蘇瑞頓時擦汗:這個人,到底知道多少事啊?

她對他的了解,還真是流於表面,這個認知讓蘇瑞突然憤憤了起來,她轉過身,面向著他,一本正經道:「我想問你一些問題,請據實回答,或者拒絕回答。」

斯冠群安靜地看著她,唇角噙笑,「好。」

絲毫不為她的無禮而感到棘手。

蘇瑞清清嗓子,「提問,你到底還知道哪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斯冠群將手指抵著唇,想了想,然後頗為難地說:「這個問題太概念化了,很難回答,不過,如果真的一件一件來說,也許說到明天也說不完,你確定還需要答案?」

蘇瑞臉一紅,趕緊糾正道:「那換個問題,你什麼時候學的薩克斯?除了那之外,還有什麼技能是我不知道的?」

「很小的時候就會了。九歲的時候,家裡有一位警衛員,他原先是文工團的。」斯冠群回憶了片刻,很認真地回答她,一點敷衍的意思都沒有。

「警衛員?」蘇瑞越發有興趣了。

斯冠群九歲的模樣,似乎很難想象。

「我爺爺是一位將軍,你大概聽說過他,他的起居飲食,都是由警衛員來安排的。」斯冠群淡淡道,「我也是由爺爺的警衛員帶大的。」

「真有趣。」蘇瑞歪著頭,想象著走在路上,後面跟著幾位警衛員的情形,大概很威風吧,尤其是,斯冠群那時還是一個小孩,「那他們怎麼稱呼你,少將?少帥?」

「少帥。」斯冠群還是實事求是地回答。

蘇瑞很少表現出這樣的好奇心,而這樣的她,讓他覺得可愛。

「後來呢?為什麼會離開這裡?」蘇瑞又問。

「只是想看看,脫離了他的影響,自己是不是還能贏得別人的尊重。」斯冠群言簡意賅地給了答案,然後笑著,轉而問她,「你呢,小時候是什麼樣子?」

他對她同樣好奇,想了解她的一切。她的童年,她的成長,她的喜怒哀樂,而不是資料里的數據。

「我小時候?」蘇瑞歪著頭想了想,臉色微赧,「我小時候很醜的。」

留著青年頭,成天在太陽底下瘋跑,所以皮膚黑黝黝的,還有點小胖,混在男生堆里,根本就辯不出來。好在女大十八變,她過了青春期,開始學著穿內衣的時候,居然越長越水靈了。

「很想看看那時的你。」斯冠群噙著笑意望著她,由衷地說道。

蘇瑞連忙把話題從自己身上拉過去。真是,本來是她盤問他,結果,還是被斯冠群帶走了話題。

「我們繼續聊警衛員好了,當你上街的時候,是不是隨便拿東西,他們在後面付賬?」

……

蘇瑞窮追不捨地問了許多問題,其中不乏荒誕或者幼稚的,斯冠群的態度一直很配合,即便是最為幼稚的問題,什麼「第一次對女孩感興趣的時候」「在那個位置的時候,壓力會不會很大?」他居然也回答了。

到了最後,兩人都覺得有點睏倦了,蘇瑞冷不丁地問道:「告訴我,還有多長時間?」

斯冠群轉眸望著她,然後伸手摟住她,在她身側耳語道:「今晚不要回房了。」低沉而磁性的聲音,夾雜著性—感的暗啞。

蘇瑞心跳一滯,突然局促了起來,那個問題,沒有再執著下去。

他們將沙發墊全部移到了壁爐前,在火光中安眠,蘇瑞枕著他的手臂,閉上了眼睛。他的另一隻手則搭在她的腰上,可是,除了一個晚安吻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動作,蘇瑞知道他的顧忌。

還是……不希望留給她太多回憶,是嗎?

壁火熊熊,映著兩個沉睡的身影,郊外的夜,靜穆如洗。

莫梵亞很快離開了密祜,他和Alex既然達不成一致,那就只能宣戰這一條路了。

之前的藥味,只是一個試探,Alex早年一直被憂鬱症折磨,不可能那麼快恢復,它只是一個引子,如果接下來的幾天,Alex不能在公眾露面,便證明他的身體狀況支撐不了太繁重的工作。

不過,從Alex這邊下手,畢竟是下下之策,他是蘇瑞的朋友,不論如何,莫梵亞並不希望傷害他。

他知道Alex這次能順利上位,是因為密祜國內有一群支持他的人,而那群人,據說,是由斯冠群負責聯絡的,想兵不血刃地解除這次來自密祜的危機,還有一個上上之策,便是讓那些人直接背叛Alex。他不知道他們與斯冠群之間到底達成了什麼協議,不過,有一件事卻是顯而易見的,此事的關鍵點,確實是斯冠群。

他和斯冠群,如果在感情上,他已經輸了,或者從未在同等的起跑線呆過,那麼,這一次,莫梵亞想贏。

網已經布下,斯傑的事情,想必已經傳到斯冠群的耳中了,斯冠群應該不會坐視不管,無論他表現得多冷漠,莫梵亞知道,斯傑仍然是他的一個弱點。

他並不像別人以為的那樣對斯傑漠不關心。

莫梵亞本想趕到英國,親自處理那件事,在機場的時候,上官雅芯的一通電話,卻讓莫梵亞直接改道回了法國。

上官雅芯說:「阿亞,你快回來,外公不行了。」

上官雅芯在電話里的聲音帶著哭腔。

莫梵亞心中一沉。

雖然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可是,真正到了這一刻,還是有點不盡真實的感覺,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回法國。上官雅芯已經在家裡等著他。

自從上次蕭蕭的事情之後,上官雅芯一直不肯和兒子說話。在蕭家的事情,莫梵亞沒有給上官雅芯留一點顏面。

兩家人相交已久,怎麼著也是朋友,就算蕭蕭真的做錯了什麼,也不至於要整個蕭家都為她陪葬吧。

這樣的兒子,讓上官雅芯覺得陌生,莫梵亞從小就很乖,雖然脾氣臭了點,但是很善良,這一點,上官雅芯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他對付莫家、對付蕭家的手腕和決斷,實在讓上官雅芯覺得心寒。

不過,在上官老頭病危,上官雅芯在門口第一眼見到莫梵亞的時候,突然又覺得,這個兒子是靠得住的。

她快步跑過去,還沒開口,就已經哭得不行,「快去看看外公吧,他一直在等你。」

上官老頭的意志力是真的很堅強,醫生明明已經說過不了昨天了,可是,他現在還是清醒的。

上官雅芯知道,他是在等莫梵亞。

他的孫子。

莫梵亞臉色蒼白,先顧不上安慰媽媽,而是蹬蹬地跑上了樓。

醫生在門外,既然情況已經束手無策,他們索性放棄了救治。

現在唯一能夠做主的,大概只有上帝。

莫梵亞進去之後,護士也隨之離開,只留下他們祖孫兩。

上官老頭的氣色看上去竟然不錯,一點都不像彌留之際的人,他目光如凜,好像隨時都可以爬起來,照樣是之前那個精神的老頭。

莫梵亞在看到他的情形,也終於回過一點神,外公這輩子創造了很多奇迹,他還可以繼續創造。

莫梵亞這樣想著,並且堅信著。

上官老頭見到莫梵亞,臉上也露出喜色,他向他伸出手,「阿亞。」聲音很低,可是吐字清晰。

莫梵亞上前握住那隻青筋畢露的手,他半跪在他的床邊,「外公,沒事的,你肯定還能好起來的。」

上官老頭笑了笑,很洞悉豁達的笑,他沒有揭穿外孫自欺欺人的謊言。

「去密祜那邊談的怎麼樣?」他還能神志清醒地問這個問題。

莫梵亞搖頭,「密祜王孫不肯合作,只能用另一個方案了,不過,我會解決這件事的。如果這件事能圓滿解決,我也能在S中樹立足夠的威信,到時候,外公就不需要為我操心了。」

他年紀輕,資質淺,雖然以上官老頭接班人的身份進去,可是,這內憂外患之局,莫梵亞又是如何不懂?

上官老頭點頭,目光中既是欣慰,也是擔憂,「儘力即可,不可逞強。」

「我知道分寸。」他回答著,更緊地握住外公的手,「所以,外公一定要等到我實現你願望的那一天。不然,到時候沒有人為我慶祝,該有多無聊。」

上官老頭還是笑,他說:「到時候,會有很多人陪你一起慶祝的。」

他還會有其他的朋友和夥伴,莫梵亞不會一直是孤身一人的。

莫梵亞搖頭,他有點說不出話來。

「真想見見樂樂。」上官老頭忽然扯起了家常,「樂樂很乖,是個好重孫。」

在法國短暫的幾日相處,上官老頭對樂樂頗為心儀。

還有蘇瑞。

其實他也是喜歡蘇瑞的,那個女孩,沒有上流社會女孩那種做作的俗氣,沒心機,但並不淺薄。

所以,對於蘇瑞和莫梵亞的離婚,上官老頭一直覺得很可惜。

「我這就派人把樂樂接回來,給外公看。」莫梵亞很快介面道。

這已經是最後一面了,蘇瑞應該可以理解的吧。

「不用了,沒時間了。」上官老頭抬起另一隻手,虛弱地搖了搖,一臉坦然,「我多活了那麼久,現在大限已經到了。沒事,多看一眼,少看一眼,反正死了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倒是看得開。

只是這套說辭,讓莫梵亞胸口大慟。

「外公知道你是真的喜歡蘇瑞那丫頭,你沒留她,也是怕自己最終會連累她。其實,真的犯不著,真的男人,不不是在危險的時候推開自己的愛人,而是在任何時候,都相信自己能保護她。家人永遠不會是你的累贅,相反,他們才是你努力的動力……阿亞,其實外公真的擔心過,擔心你會迷失。如果你身邊再沒有其他人,值得你去保護,你會迷失的。」上官老頭說出這麼長長的一段話之後,大概也覺得吃力,不免多喘了幾口氣。

莫梵亞見狀,趕緊寬慰道:「外公,別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就算——就算我和蘇瑞離婚了,可是,我還是會保護他們,他們仍然是我在乎的人。我不會孤單一人的,還有媽媽,我也會照顧到底的。」

「你媽媽……」上官老頭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我都懷疑她是不是我女兒,真是傻到家了。當初,她娘,就是你外婆說,女孩子傻點才能幸福。等到了下面后,我要好好問問孩子她娘,傻成這樣,難道真是幸福?」

年紀輕輕,被傻乎乎地騙到懷孕,連孩子爸爸是誰都不知道,又因為在倫敦舞會上的一見鍾情,吵著嫁給莫博石——事實上,當初上官老頭根本沒看上莫博石。莫家有很多青年才俊,莫博石從來不是最出眾的那位,他藏得太深,四平八穩的樣子。

可是女兒喜歡啊,沒辦法,所以以幫他當上莫氏掌門人為嫁妝,把女兒嫁了過去。

稀里糊塗懷孕,稀里糊塗地結婚,又稀里糊塗地離婚,上官雅芯還是一副傻乎乎的樣子——好吧,那些對其他女人都無比重要的事情,在她看來,都能淡淡然接受,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好好照顧你母親,她和樂樂,是這個世上,與你最親的人。就算她有錯,你也要讓著她,哄著她,她永遠不會害你。」感嘆歸感嘆,上官老頭拉起莫梵亞的手,無比鄭重地交代他。

莫梵亞點頭,他的鼻子有點發酸。

「還有……如果還能挽回,不要輕易放棄你的妻子。人生在世,能喜歡幾個人呢?等以後,就是想去喜歡誰,也沒有那個衝動了。喜歡一個,就珍惜一個吧。」上官老頭繼續道。

莫梵亞沒有做聲,只是垂眸,筆直地跪在床側。

「行了,別杵在這裡了,先去休息吧,老頭子一時半刻還死不了。」交代完這些,上官老頭直接下了逐客令,該教的,該說的,他都已經交代了。

兩個男人,就沒必要在這裡傷春悲秋,感懷人生了,他實在煩這種場面。

莫梵亞本想多留一會,但是耐不住上官老頭的一再催促,他不敢在這個時候惹外公生氣,只能退了出來。

莫梵亞出來之後,醫生和護士很快進去了。他不敢走遠,先下樓去安撫媽媽,上官雅芯還在沙發上垂淚,她之前也在房裡,只是因為哭得太厲害,所以被上官老頭趕了出來。

莫梵亞也不能說什麼,這個時候,語言是非常無力,甚至虛偽的,他坐在母親身邊,手拍著她的背,默默地遞紙巾。

有什麼東西在拱著他的腿,莫梵亞低頭一看,卻是丟丟。

從莫家搬出來之後,丟丟也跟著他們來到了這裡,丟丟真的是一隻很老很老的狗了,它最近也變得懶懶的,總是趴在門口睡覺。

他勉強笑笑,彎腰去摸丟丟的頭,另一隻手則打開電腦,隨便翻看新聞和郵件。

他在郵箱里看到了蘇瑞的名字,握著滑鼠的手略微頓了頓,卻並沒有點開。

反而是另一則報告讓他有點擔心,報告上說,派去保護樂樂的兩個人,有好幾天都沒有消息了。

樂樂不會出什麼事吧?

莫梵亞重新找到蘇瑞的郵件,終於點開,他瀏覽了一下,馬上站了起來,就要打電話,多派一些人過去,樓上突然傳來急促的奔跑聲,莫梵亞的手機掉在了地上,他抬起頭,望著樓梯已經衝下來的護士,他沒有聽清她們的話,只覺得胸口一股腥甜涌了上來,到了喉間,又被他生生地咽了下去。

外公去世了。

就這樣猝不及防地,離開了。

剛才還那麼精神的上官老頭,終於走完了他肆意而輝煌的一生。

上官雅芯在短暫的呆愣后,開始嚎啕大哭。

莫梵亞握緊拳頭,他走過去,將母親摟在懷裡,然後,極冷靜地吩咐道:「公布死訊吧,儘快舉行追悼會。通知所有人。」

以外公的地位,他的去世,必然會有很多人來參加,那些S的元老,甚至於,莫博石他們,應該都會參加吧。

如果他仍然在內憂外患的處境,必然是個輸局。

而外公的去世,卻提供了一個絕佳的機會,他可以先平內,在外公的靈前,將那些還不能服於他的人,徹底收服——這才是告慰你在天之靈的最佳方式,是不是,外公?

莫梵亞雙手穩穩地扶住已經快要哭暈的上官雅芯,目光抬起,看著仍然亂成一鍋粥的樓上,神色悲傷而……平靜。

到了早晨,爐火已經燃盡。

蘇瑞剛一抬頭,就撞到了他的下巴,她昨晚在他的胳膊上枕了一夜,不知道他的手臂有沒有麻木。

當然,也因為這一撞,斯冠群同樣起床了。

他動了動手臂,大概真的被枕太久了,竟然沒有太大的知覺。

「是不是很酸?』蘇瑞滿心歉意,伸手就要為他按一按,斯冠群已經不動神色地將手臂收了回來。

「沒事。——今天有什麼打算?」他很自然地問。

前兩天都是他安排的節目,也許,蘇瑞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蘇瑞正好想說毛毛他們的演唱會,聞言,立刻小心地提議道:「我們去看演唱會,好不好?」

演唱會人多口雜,就算是貴賓席,估計也亂得很,蘇瑞也知道,這個提議有點任性,可是——她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機會能看到毛毛他們的演出。

她想看看。

「好。」斯冠群卻連想都不想,滿口答應了。

「要不要緊?需不需要提前準備什麼?」蘇瑞忙問。

「這些事情,不需要你來操心,去房間換衣服吧。」斯冠群微笑著打斷她的喋喋不休,先把蘇瑞趕上了樓。蘇瑞「嗯」了一聲,趕緊從沙發墊子上爬了起來,走到樓梯口那邊的時候,她又折了回來。

斯冠群還以為她忘記了什麼東西,卻不妨蘇瑞低下頭,在他的唇上蜻蜓點水般的碰了碰,「忘了說。早安。」

丟下這句話,她才真正上樓去。

斯冠群卻怔忪了一瞬,然後,低下頭,淺笑,眸光卻深了下去,陷入不見底的黑暗裡。

那隻手,一直垂在身側,手指無力地握住。

蘇瑞並沒有直接回房,她先去看了媽媽,為她擦臉的時候,蘇瑞低身說:「媽媽,我們又要換地方了,不過,這一次,會換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我,你,樂樂,還有李艾,還有……他,可以安安靜靜地過一段時間了。我們都很好,你不要擔心,只是……不知道梵亞那邊如何,不過,我想他可以處理得很好,上次去英國接樂樂的時候,我發現啊,梵亞已經是一個很靠得住的人了。大家都很好。」

大家都很好,所以,就算您在沉睡中,也不需要掛心。

蘇媽媽的氣色極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蘇瑞的錯覺,她似乎看見了媽媽舒展的表情。

蘇瑞回到自己的房間,穿上保暖衣和毛衣,拿上黑色短外套,這才下樓。

斯冠群也已經穿戴完畢,等在了外面。

演唱會還很早,他們可以抽這個時間,去外面逛一逛,已經快過年了,後天就是大年三十,街上一定很熱鬧,蘇瑞也想買點新年禮物,等把樂樂接過來的時候,可以給他一個驚喜。

不然,他們轉移的時候一定匆匆忙忙,說不定,就把新年給錯過了。

樂樂和李艾在那邊已經有三天了,不知道最近如何。不過,李艾沒打電話過來,應該是無恙的。

蘇瑞沒有聯繫他們,只要再忍兩天,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她和斯冠群的行蹤並不隱蔽,蕭蕭那些人,絕對已經找到她此時的位置了,不過,他們是不可能從斯冠群這邊傷害她或者媽媽的,當然,更加不可能找到樂樂。

蘇瑞一邊出門,一邊套上外套,寒光灌進脖子,還是冷得很,她抬起頭,看著已經站在車邊的斯冠群。斯冠群同樣穿著黑色大衣,裡面一件淺灰色的羊毛衫,隨隨便便站在那裡的時候,仍然覺得存在感太強,蘇瑞想,原來男人也可以當衣架子。

很少有男人能把這麼簡單的大衣也穿得如此拉風啊。

蘇瑞一面腹誹,很自然地走到副駕駛位上,斯冠群卻在此時遞過車鑰匙,「今天你開車吧。」

蘇瑞怔了怔,她試探地看了斯冠群一眼,那人眉眼平靜,神色如常,似乎並沒什麼不妥。

他們交換了位置,蘇瑞在啟動汽車的時候,隨口說:「早晨想吃什麼?我知道有個地方的腸粉不錯,那裡的豆漿是一塊五一大杯,我以前常去的,只是現在很久沒去過了——想不想嘗一嘗?」

斯冠群大概鮮少在那種街邊小店吃吧,他既然教了她那麼多新鮮的東西,蘇瑞自然要『回禮』。

如果打獵騎馬,是他的生活。那麼,她也想將自己的生活放在他的面前。

「好。」斯冠群滿口應允。

「不過,那裡只收零錢,因為客人態度,服務員沒時間找零。冠群,麻煩幫我拿一下包,我看看包里還有沒有零錢。」車已經駛出了閘門,蘇瑞要開車,根本顧不上去拿手提包。

斯冠群只需要側過身,用右手拿過來就可以了。

可是,聽到蘇瑞說完后,斯冠群卻並沒有動,只是淡淡說:「等會加油的時候,兌點零錢就可以了。」

蘇瑞「哦」了一聲。

可是握著方向盤的手,卻扣得很緊很緊,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的肉里。

她沒有再說什麼,可是,蘇瑞明白,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

到底。還是惡化了吧。

他今天不開車,只是因為他已經開不了車,他的右手一直沒有怎麼動,好像極力避免用它拿東西或者碰觸任何其他事物。雖然不太明顯,卻還是被蘇瑞發現了端倪。

可是,斯冠群在掩飾,她也不點破。

天氣很好。

雪后的天空藍得幾乎要滲了出來,透明的陽光射過車窗,映著蘇瑞此時的臉,仍然是一張粲然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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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約婚姻,未婚媽媽誤入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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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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