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暴風雨前奏

「少爺，夫人還有不到一小時就要飛走了……」

左助理為了成禮與梁冰的事情真的是操碎了心。以前兩個人關係僵硬的時候，往往都是他做傳話筒，成禮泡夜店的時候接不著電話，梁冰有事兒只能找他。白天梁冰公司里指點江山，成禮偶爾打電話永遠接不著，有事兒又是他奔波於各地跑腿。早上一條簡訊，往往大中午的才能回復。

他就不明白了，兩個人是沒有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嗎？咋還有時差呢?

成禮早就把台詞記在了心裡，然後抱著劇本發獃。

「少爺？」

「啊，你說什麼？」

「……」

左助理跟他扯了半天，但是成禮依舊不為所動。「煩死了你，沒事兒做了嗎，一邊涼快去。」

成禮扔掉劇本站起來，眼睛無意識地掃了眼手腕，卻發現因為拍古裝戲的原因早就摘掉了手錶。他走到何導邊上看著監視器。

現在是正派英雄的登場時間，一個個都浩然正氣。夏露穿著宮裝完全陷進了角色里，演的非常投入，年輕的影后，也不水嘛。可是一看見她在人前光鮮亮麗的樣子，他就不免想起昨天在很張狂面前處處占不了上風的女人。

「成禮，杵在這兒作甚？」何導喝了口保溫杯里的枸杞茶，戒備地看著他。

他聳了聳肩，從背後拉了張凳子，一屁股坐下。

「還想著開溜啊，這才幾天啊，就堅持不下去了？」

「我告訴你，這拍戲，不是你想像中那麼簡單的……」

「你屁話怎麼這麼多？」成禮壓根沒告訴何導他為什麼想走，他喜歡聽別人分享愛情故事，可是有關於自己的感情卻總是羞於啟齒。於是何導就自動理解為他是受不了苦，要休息。

何導看了他一眼，搖搖頭，然後拿起大喇叭開始指揮。

成禮躺著，仰著脖子，看著頭頂上灰濛濛的一片，感嘆著空氣質量如此糟糕，忽感覺到臉上被水珠砸了一下，覺得……有點像下雨，然後就聽見了嘩啦啦的聲音，以及人們的尖叫，由遠及近，最後叫聲像瘟疫一樣蔓延到自己這邊。

第二次感受到雨和雲朵的漂移。第一次是在高三開學典禮上，高一的學弟學妹已經被雨水澆了一個通透，一百米之外高三學姐學長們還在懵逼。

「……這雨真大。」

「卧槽！我手機！」

成禮跟身上著火了一樣蹦起來，飛快地找一個地方避雨。可是大家都在露天的場所，就算有少許幾個棚子，人也都擠滿了。成禮從地上拿起一個塑料袋，把手機塞了進去，之後就定心了。

「少爺！這邊！」

成禮站在滂沱大雨里猶疑著神色，沒有聽見左助理對他的呼喚。嘈雜的人聲沸騰，雨滴的聲音砸在地上又掩蓋住了餘音。

左助理一邊奮力地跟人流做著抗爭，一邊眼睜睜看著成禮轉身走掉了。

何導用一本雜誌遮著頭，和他擦肩而過，然後伸手抓住他。

「大雨天的去哪兒啊？走，進去躲躲。」

成禮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下雨了，也拍不了戲了吧。放心，我不會耽誤你們的時間的。」

他扯掉假髮，換上自己的衣服，雖然穿在身上沒有干多久就又被淋濕了，可是他沒有理會，自顧自往前走。

從昨天，張狂說完那一些噁心人的話，不得不說，他有被影響到。可是他覺得，只要再看一眼梁冰見到他的時候，眼裡的星星，然後一切的質疑與不安都會隨風飄散。

然後他就可以重新享受生活。

「師傅，去機場。盡量快點，價錢好說，只要能在十五分鐘趕到，兩倍、三倍都可以。」

「年輕人，這，一刻鐘不可能趕到的呀。」

「拜託了！」

…………

「梁總，需要訂酒店嗎？」

溫柔體面的男人，性感優雅的女人，站在人群里就是一道風景線。

「不用了。」

梁冰帶著足以遮掉小半張臉的墨鏡，單手搭在拉杆箱上，說話簡潔明了，比起徐元嘉的柔情似水，她就顯得非常公事公辦。

周圍路人看著這一幕，扎心得很。帥氣優雅的小哥哥和功氣滿滿的小姐姐，小哥哥默默守護，追愛不得，小姐姐只把他當朋友。他們已經可以腦補出一部偶像劇了。

徐元嘉想要幫她拿行李，但是梁冰搖了搖頭。

他有些尷尬，一雙修長的手不知何處安放。隨便講了幾句不咸不淡的話來掩飾。梁冰沒有注意到他細微的情感變化，而是回過頭看了看腳步或匆忙或悠閑的人群。

徐元嘉心中有些苦澀，「梁總是在等成先生嗎？」

梁冰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就當默認了吧。她不擅長向他提要求，可是真的渴望他懂。

「登記時間快到了，想必，成先生不會出現了。」徐元嘉知道這話說出來或許很殘忍，但是他卻在心裡感覺到了快感，而且他並不感到歉意。「成先生可能有事在忙吧，梁總…我們走吧。」

梁冰皺了皺眉，看了眼徐元嘉，後者給了一個禮貌溫柔的微笑，梁冰看見這笑容，愣了一秒，回以淺笑。

可能是她多心了吧，學長這麼溫柔的人。

「算了，走吧。」

徐元嘉點點頭，像是偷吃到糖的小孩，嘴角帶著靦腆的微笑。

…………

成禮渾身濕漉漉地走在機場，頂著別人詫異的眼光，憑著昨天僅僅看了一眼登記信息的回憶，在茫茫人海尋找熟悉的身影。

「嘿！……額，不好意思，找錯了。」

成禮遇見好幾個身形很像梁冰的人，可是結果表明，她們都不是，他恍然間就有些焦急。他發現，原來自己對她的了解，竟是這麼淺。

他開始惱怒昨天為什麼要生悶氣，就最後一個晚上了，鬧什麼彆扭，還不想讓她看出來，一個人裝睡，自己比她早閉眼倆小時，可她最後都睡著了，他還是被心事困擾，搞得今天化妝師調侃他的黑煙圈。

「他媽的張狂，害人不淺，腦迴路就和正常人不在一個頻道上。聽他講話，彷彿成年人看少兒節目，搞笑和心累同時存在，看完之後就開始可憐自己……」他邊走路邊碎碎念，然後一抬頭，眼前一恍惚，有些驚喜，這次應該沒錯了吧。

梁冰手裡捏著機票，時不時看一眼手機信息。成禮抿著嘴唇正要走過去，但這時她背後走過來一個人，徐元嘉遞給了她一瓶水。

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卻點燃了成禮腦子裡暴怒的神經線。

「梁總，我們走吧，真的要來不及了，機票很貴的呀。」徐元嘉心情很好地開了一句玩笑。

梁冰嘆了一口氣，被墨鏡擋住的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你先上去吧，我一會兒就去。」

徐元嘉頓了一下，「……好。」

梁冰在他轉身之後就拿出手機，上下翻了翻最近通話的記錄，沒有一通與成禮的記錄。手指熟練地按出了那個早已爛熟於心的號碼，等著對方接聽。

成禮感覺到了震動，他甚至親眼看著她所有的動作……

但，是，他，就是，不想接！

梁冰連打了兩遍電話，可是結果沒有什麼不同，用戶正忙，暫時無法接聽。

成禮挑了挑眉，正要抬腳走人，可是或許和那一場不期而至的大雨一樣，生活總有意外，他意外地被梁冰在人海里一眼看見了。

「成禮！」

他停住腳步，頭髮上的水珠掉進了眼睛里，就在他揉眼睛的功夫，梁冰小跑到了她的身邊。

「成禮？」

「……嗯。」

梁冰不知道要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就算現在的成禮渾身被澆了個透，甚至臉上的妝都花了，可是依舊無法抑制她雀躍的小心思。

「你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雀躍完了之後就是生氣。

「……我沒聽見。」

成禮知道他現在扯出的笑容很勉強，可是不笑得話，他怕兩個人尷尬。

「你淋雨了嗎？」

「嗯」

「今天拍戲的時候，忽然就下雨了。」

「我衣服全都濕了，也沒帶傘，我花了三百塊錢從劇組來機場，我一共認錯了五個人，被人罵神經病……」

他忽然就覺得委屈，你說他花這麼大力氣圖什麼，早知道看見的會是這樣的一個場景，他就不來了。

可是梁冰看他的時候，眼睛里真的有星星，就算他講的全部都是沒有什麼營養的廢話，哪怕這在一分一秒耽誤她的時間，可是她還是很仔細在聽。

「……你走吧，去安檢吧。」

梁冰忽然想起來還有飛機這回事，一看手機，再看了看指示屏幕，「它，已經晚了。」

徐元嘉神色複雜地看著身旁空著的座位，不知道在想什麼。

梁冰拉著他的手腕，「去酒店換身衣服吧，要感冒的。」

成禮沒有動，他手腕一抖，從她手裡掙脫出去，在她詫異的目光之中把她拉進懷裡，他知道他現在身上很濕很冷，抱著不舒服，可是他還是要這麼做，因為想這麼做。

「成禮？」

「老公？」

梁冰感覺到了有人對他們指指點點，這和與徐元嘉站在一起的情況不一樣，后一種她不會放在心上，可是前一種……

成禮抱了一會兒忽然就鬆開她，臉上帶著輕鬆溫和的微笑，與來之前那個有些頹廢的年輕人不同。至於他內心是不是真的與表現的那樣一致，他希望是的。

「走吧，我陪你去訂下一趟的機票。」

「嗯？」

「你不是還有工作嗎？工作要緊，身價上億的CEO不應該在機場浪費時間。」

梁冰覺得現在的成禮情緒有些不對勁，看上去是非常平靜，但是她總覺得他在壓抑什麼。「好吧。」

成禮陪著她，直到親眼目送她走過安檢口，然後消失在視線里。

他有那麼一瞬間是想要一起跟著走的，可是一模口袋，根本就沒有帶身份證，坐鬼個飛機。

「一個大男人，患得患失，婆婆媽媽的，簡直丟臉。」

成禮留下一個給自己的嘲諷的笑臉，然後慢悠悠回了劇組。

壓抑的情感，總有一天會爆發，今天沒有說清楚的事情，下一次未必還會心平氣和地面對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