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 自欺欺人
「將珏兒帶下去吧。」斂憂將司徒珏遞給了乳娘,隨即讓眾人下去了,而她自己則站在門前不知如何是好?想敲門,卻又不知道若是敲開來了門她能說些什麼,畢竟,她只是個外人!
裡頭並沒什麼動靜,甚至連語媛的哭喊聲都不曾聽到。斂憂想著許是自己多心了,他們是夫妻,再說還是一國的太子太子妃,他們之間能有什麼大事。正當她準備離去時,猛的一陣冷風刮來,她本能的將頭往裡撇,卻剛好透過那破碎的窗紙看見裡頭的景況。
乍一眼,她看不清裡頭到底如何了,只能隱隱約約的看到裡頭的擺設。斂憂伸手撥開了些許窗紙往裡看去。
「啊……」凄厲的喊聲劃破了沉寂的雨夜,司徒離顒聽到斂憂的叫喊聲趕忙沖了出來。衣袍大敞著,嚇的斂憂一個勁的後退,身子貼著那廊柱連連擺手,「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
「你……」司徒離顒一步步的朝她靠近,嚇的斂憂轉身跑進了雨夜。一路的跌跌撞撞,她不知道前方是何處,她只知道跑,因為後頭有人在追她。
衣服上落了雨水,濕漉漉的粘黏在身上,很冷,很冰!她只覺自己渾身僵硬,步子也越來越邁不動,一個踉蹌,整個人撲倒在地,泥水濺了她一身。
「師兄……救我……」眼皮愈來愈重,最終還是合上了,撐地的雙手最終無力的綿軟了下去,整個人就這麼倒在了雨夜中。
司徒離顒追了上來,看著倒在雨夜中的斂憂將她打橫抱起,往回走去……
原本他以為通過這無止境的殺戮,他可以麻痹自己,他可以不那麼想她!然而……卻原來這些都只是他自欺欺人罷了。殷紅的鮮血能迷他的眼,卻迷不了他的心,他終究無法淡忘於她。也許在他心裡,潛意識裡都未曾想過要忘了她吧。
此刻的雨倒不是很大,細細綿綿的落在他的臉上,讓他的心稍稍平復了些許。
「王,外頭在下雨,您還是進帳內歇息吧!」馭南撐起一把油紙傘擋了他上方的那一片雨空,方才落在臉上的雨水凝結成水滴緩緩的低落。
董紫楓只是微仰著頭看著那一片黑色,連半點星光都沒有的夜空,「馭南,她為何還不出現?難不成她當真無心嗎?還是,我認錯了人?」
「王,也許娘娘有不得已的苦衷,等到時期成熟,她自是會出現的。」看著如此的董紫楓,馭南的心不禁揪做一團。
「苦衷嗎?若是在死前還能見她一面,我也就瞑目了。」他的背影是那般落寞,那般凄涼。此刻的他無半點霸氣可言,他身上的憂,身上的悲,此刻怕是比那些深閨怨婦還重。
「王,」馭南本想再勸慰幾句,然而話到嘴邊竟蹦不出一字。此刻,若是他們的娘娘出現,不需一字,只要她看著他們王的眼,那便夠了。
「馭南,我是否該死心了?」董紫楓轉身看向馭南,鮮紅的血滴含在淚珠中滑落。
「王,你的眼睛……」馭南有些慌亂的看著他,他們的王又流血淚了。長此以往下去,終有一日他們的王會失明的。
「我的眼為她生,為她亡!」最近,他時常看不清眼前的事物,有時眼中白茫茫的一片,有時又是漆黑的。
「王,若是有朝一日娘娘回來了,看見你為她如此,她的心一定不會好過的。」
「不會好過嗎?有時我真想用我的死來換她的一絲內疚,至少如此,她的心裡能有我一席之地。」
愛能讓人刻骨銘心,恨能讓人刻骨銘心,而這內疚也是能讓人長此深記。他得不到她的愛,他又不想讓她恨他,那麼能讓她記住他的就只有這份內疚了。
「王,黑兒說,其實娘娘心裡滿滿都是王。每次娘娘氣走王,都是一人躲在那哭。每次黑兒問娘娘明明是喜歡王的,為什麼非得折磨自己折磨王。娘娘總說黑兒不懂!一直以來,娘娘的心與王是一般苦的。」馭南不忍在看董紫楓如此折磨自己,將黑兒以前告訴他的種種都說與董紫楓聽。明明相愛的兩個人近在咫尺,卻不能相守,當真是人生最悲慘的事了。
「我知道,她每次的眼神都騙不了我,然而每次與她爭吵我都無法冷靜下來,我與她皆滿身是刺,一靠近便將對方傷的體無完膚。我們總是有意無意的傷了對方,當要替對方舔·舐傷口之時,對方都已不需要了,因為那一處已然結痂。」他的心滿是傷口,一處處的癒合,一處處的撕裂。
「王……」
「馭南,你不需要再說了,我今生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再見她一面,我不信,我打遍天下,還尋不得她。若是當真如此,那也就只能去黃泉路上等她了。」語畢,董紫楓步入帳內,看著那一副畫像又是發怔。
他想趁著自己的眼睛還能看到之際好好的看看這幅畫像,不若等失明之後,那她就再也看不到了,最多只能捧著畫像,問著那淡淡的墨香。然而,如今只怕那畫像中皆是他的味道了。
一曲簫音隱隱傳來,帶著些許悲愴,又含著無數的思念之情。原來,相思之人不止他一個,對面的營中也有這麼個人。不過,為何他覺得這簫音是那般耳熟,似乎曾經在何處聽過,然而一時又想不起。
外頭,雨忽的又大了起來,似九天瀑布般一瀉而下。在天地間撒下無數的雨簾,雨幔。隔開萬物……
床上的人兒,柳眉擰做一團,看樣子甚是痛苦。司徒離顒坐在床榻上看著她,手很想將她那濕透的衣衫卸下,然而卻又有些不敢,畢竟她名義上算得是他兄弟的未婚妻子。他如此做,定會引來一番事故,到時怕他的太子之位都難保。
「師兄,冷,好冷……」身子因著寒冷微微的蜷縮著抱作一團,口中還不住的喃喃著。
司徒離顒緩緩的躺在床榻上,將自己的身子稍稍貼近她,因著他早已換了身衣衫,他的體溫自是暖些的。斂憂察覺到有一個溫暖的物體靠近自己,本能的抱住了他,只想著是她師兄回來了,來哄她睡覺了。
他的手猶豫的擁在了她的腰上,隨即一個用力,將她bi近自己的懷中。她身子綿軟如柳,擁著她,他只覺自己春心蕩漾,只想就此完完全全的要了他。可是,若這般要了她,他只怕會立刻失去她。如今,他能做的只是等待時機,那老四外出征戰,他會想法讓他一去不回。至於斂憂,日後定會是他的女人,想著俯身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懷中的人兒淺淺一下,她以為又是師兄在逗弄她。因為每次她與師兄同榻而眠,這些事他師兄每每都會對她做的。先是額頭,接著是鼻尖,最後就是嘴了。每次他非得吻的她不辨東南西北,方肯鬆口。
看著斂憂一笑,司徒離顒翻身將她壓在身下。那吻一路延綿,時而輕啄,時而深吻。
「斂憂姨……」司徒珏帶著哭腔推開了門,卻見司徒離顒將斂憂壓在身下,而斂憂卻是雙目緊閉,全身都是濕漉漉的。當即,他就懵了,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只是獃獃的看著司徒離顒。而他身後的乳娘及一些宮婢內侍皆惶恐的站在門外,不敢進來。
時間在這一刻定格,所有人都似石雕般的站著……一動不動!
斂憂悠悠轉醒,雙目睜了睜,待完全睜開之時看見司徒離顒壓在自己身上,使勁的閉了閉雙目,接著再睜開,然而視線里依舊是司徒離顒。嚇的她驚呼出聲,本能的對他拳打腳踢一面還不住的喊著,「禽獸,禽獸……」
一室的靜謐,只能聽到斂憂含著哭腔不住的罵著禽獸,除此再無其他!
任由斂憂打罵了一番,司徒離顒起身往殿外走去,只留下一干人膛目結舌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斂憂姨……」司徒珏爬到床上,伸手替斂憂擦著眼淚。
斂憂一把將司徒珏擁入懷中,伏在他肩頭一個勁的哭,「珏兒,珏兒……」
「斂憂姨不哭,等珏兒長大了,珏兒讓你做珏兒的王妃,珏兒只要你一個王妃!」小小的身子偎在她懷中,信誓旦旦的說道。
被他如此一說,斂憂破涕為笑,「等珏兒長大了,斂憂姨都老了,怎能做珏兒的王妃?」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司徒珏驀地吟出了這麼一句,斂憂驚愕的看著他,小小年紀,他怎會懂如此的詩句。
見斂憂如此看著自己,司徒珏伸手將她眼角殘留的淚水拭去,「我是聽人家說的,不過就算斂憂姨老了,珏兒還是喜歡斂憂姨。」說著又縮她懷裡去了,「斂憂姨,你不要做父王的侍妾可好?」
「小傻瓜,你忘了,我將來會是你的四皇嬸!」
「是哦,你有四皇叔。」語氣中微微透著些許落寞,只是小手更加用力的抱住了她。
斂憂輕拍著他的背,回想著方才的種種。
她記得自己在雨中跌倒了,之後便什麼都不記得了,直到醒來之時看到司徒離顒壓在自己的身上。好在衣衫除了濕了些,到還算工整,並不雜亂,想來那司徒離顒還沒來得及對自己如何。斂憂暗自鬆了口氣,然,想起來還是有些后怕。她的身子是留給師兄的,她不能讓人家給玷污了,任何人都不可以!
外頭的雨聲漸漸小了,不知明日宮廷會不會如暴風雨降至,烏雲滿天……
「斂憂姑娘,吃藥了。」碧兒一如往常般的將一杯茶及藥丸遞給她,斂憂接過吃下了。
這葯,她從未停過,沒完沒了的吃著。總感覺,那葯就似一座山般的多,永遠都吃不完,每次她以為沒藥了,可第二日碧兒總是會拿著葯,讓她服用。她有時會想,自己得的是什麼病,身子明明沒有什麼不適了,為何還是得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