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建築開發公司
?十二·建築開發公司
黎志強看到,文雲立和武學文兩個表弟四目炯炯有神,側耳傾聽,於是就又接著講了起來:
我和新玉結婚的第六個年頭。我們的建築公司也頗具規模。令人沒有想到的是,我們建築公司的第一炮,竟是在省城打響的。快遞公司隊長馮磊、程志和我的同學夏華,功不可沒。
程志的妹夫史新傑,史新傑的同鄉張樹桐,馮磊的同窗好友陸凱,各自帶來一支實力雄厚的建築隊伍。我的好友夏華,土木工程專業畢業。帶來一支過硬的技術設計隊伍。
我們是青一sè的年輕人。一個個敢想敢幹,雄心勃勃。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心愿:施展年輕人的才華,體現年輕人的人生價值,取得社會認可。
我們這些人都生活在基層。人人都有艱苦的生活經歷。所需所求和享往,成為設計施工的主導思想。這恰恰和眾多消費者形成共識。所以,樓盤從設計到施工,都堅持科學合理、堅固耐用。很受普通市民的歡迎。從外觀布局上看,東方、西方、古典、現代,各種風格彙集在一起,讓人有看不盡的美感。在小區轉上一圈,彷彿周遊了一次世界,穿越一次時空。
一個受人歡迎的小區矗立在那裡,爭相購買,銷售火爆。有不少消費者開始打聽本公司下次樓盤的開發地點。這就象在同行業中鳴響了二十一聲禮炮,格外引人注目。誰還看不起我們這些年輕人?我們富於想象、突破保守、敢於做前人沒有做過的事。這就是炎黃的子孫,世界四大發明的後人。
建築行業是個競爭激烈的市場。我們在省城一炮走紅,也讓許多大公司感受到了壓力。有名的大公司開始向我們搖起橄欖枝,也有的直接找上門,想兼并我們、收購我們,都被我們婉言謝絕。整個公司從上到下,士氣高漲。爭公平、爭zìyóu、爭口氣的jīng神,把員工緊緊地凝聚起來。
願意和我們合作的,我們歡迎。我們把國家「和平共處,五項原則」jīng神運用到公司之間的關係。那些小公司、小建築隊紛至沓來。我們都經過認真的審核,廣泛聽取大家的意見,並不盲目擴大編製。我們知道,兵不在多而在於jīng。
在我結婚的第七個年頭。我的事業可以說取得初步成功。我的心開始感到輕鬆。這時,我的生活開始具有規律xìng。我能夠按時回家,能夠在家安心地睡上一晚。這麼多年來,我常常是一回到家,新玉早已睡下。我出門時,她還沒有起床。有時,十天八天也難見上一面,儘管都在一個屋檐下。她都快要給累趴了。
這天,我坐在快遞公司。到了下班時間,我習慣xìng地檢查一下各個房間,發現工作室的門還開著。推開門一看,馮磊隊長還在整理自己的工作台和物品。
我這個快遞公司雖然不算太大,卻給每位快遞員留有宿舍床位。遇到鬧天氣,每個員工都可以舒舒服服地住下休息。
你把別人當人看,別人也把你當人看。企業把員工當親人對待,員工就把企業當成家。這就叫一報還一報。
隊長馮磊是常客,偶爾也回家住一晚。他基本上就是吃住在公司。他等於還兼管著公司夜間的保衛工作。對這位盡職盡責的隊長,我也是格外器重。
「怎麼?還沒整理完?」我邊說邊走進工作室。
每個快遞員工在這裡都有工作台、辦公桌、文件櫃。大家已經養成一種好習慣:人一旦離開,處處都是整潔、整齊、衛生,讓人感到清新舒服。這也從一個側面看出職工的jīng神面貌。
「馬上就要完了。老闆,你也還沒回家呀?」馮磊邊說邊進行歸類整理。
馮磊的錢夾子在桌子上攤開著,裡面裝有一張照片。我好奇地湊過去看。不看便罷,一看心頭大吃一驚:
怎麼史新玉的照片在他的錢夾子里?我不動聲sè地問到:
「這是你的愛人還是你的姑娘?」
我故意來個似是而非,看似無心地提問。
馮磊隨著我的視線,看到我注視著他的錢夾子。臉馬上紅了。他回答我的問話時,帶著十二分的悲傷:
「是我的愛人,可惜早已經過世了。」
我沒有想到,天天樂呵呵的馮磊,心頭竟藏著這麼巨大的悲傷。我急忙拉個凳子坐下:
「馮隊長,我太不了解下情了。沒有想到我的下屬中,有這樣的凄涼。今後,我一定會給你物sè一個理想的對象。」
「謝謝老闆。自從我的妻子新珠一死,我這愛情的大門就關閉了。我的心頭再也容不下第二個女人。而且我天天感到,我的新珠從不離我左右……」
馮磊的話,讓我的心頭更加不能平靜。我和新玉雖為夫妻,卻幾乎沒有說悄悄話的機會。當著她媽的面,她從不提自己的家人。我似乎記得,新玉在結婚前,偶爾說到過她的哥哥和姐姐。但始終沒有謀過面。
「馮隊長,可以坐下來聊聊嗎?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老闆。我從未給人說過自己這心頭話。你是第一個聽我訴說心頭痛苦的人。因為我信得過你。」
馮磊說著,先把房門關緊,又拉了把椅子,在我的對面坐下。
「我的妻子叫史新珠,是個非常漂亮、賢惠的姑娘。她十六歲嫁給我。我比她大8歲。也許是老天有眼、月老有意,或者說我們前世有緣,所以,我們一見如故。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彼此之間便心領神會。愛,讓我們瘋狂;愛,讓我們忘記一切。我們真稱得上是形影不離、神魂顛倒。那個開心勁兒,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誰知,剛過幾個月,她媽就逼著新珠和我解除婚約,改嫁他人。新珠不從,她媽就以自殺相逼。
「那是為什麼?」
「她母親貪人錢財,嫌我貧窮。據說,有人願意娶新珠,不在乎她已出嫁。只要答應,對方給老太太一大筆錢」……
「老太太居然答應?」
「老太太不僅答應了,而且保證新珠在短時間內離婚再嫁。」
新珠流著淚悄悄跟我說:
「馮磊,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不會再嫁給第二個男人。如果我媽硬逼著我再嫁,我只好唱一出現代板的孔雀東南飛……
我說:「新珠,你不能這樣對待自己……
她用手捂住我的嘴,不讓我說下去。她卻說:
「生不能隨心稱意,死又何畏?!、
新珠是個孝女。她不會看著自己的母親自殺。聽說,在她被逼再嫁的路上,從幾十米高的橋上,縱身跳下,一頭投入滾滾的河水中。當時,正是河水泛濫季節。
「她的母親知道嗎?」
「她的母親知道后,沒有半點憐憫之心。反而罵她,這個臟妮子,死也不讓我心裡乾淨。
對方也不追究這件事?
哪有什麼追究?那伙人可能就是一伙人販子,看中了新珠的美貌。
「馮隊長,你這些事別的同事知道嗎?」
「除了隊長程志,恐怕沒有任何人知道。馮隊長略一深思便接著說到:
「細論起來,程志隊長和我還能攀點親、帶點故。你還記得我們三人在一起,關於建築開發那次談話嗎?
「記得記得。」
「有個細節你可能沒注意,可是我注意到了。程志說他妹夫叫新傑,帶著一支實力雄厚的建築隊。後來又說到新傑本人,吃過很多苦,有令人同情的人生遭遇。所以,他對下邊的工人很好。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後來我側面打聽新傑的情況。程志給我介紹的很詳細:
新傑是被他媽趕出家門的。為了生存,他一個小青年,便跑到一個建築工地上去當小工,搬磚、和泥、運沙子。多大的苦和累他都能吃,而且是一年四季吃住在工地,跟著誰幹活都受賞識。
新傑好象很有建築天賦,那些行家、專家、工程技術人員講得話,在很多人看來高深莫測,好象天書。可新傑一聽就懂,一說就會。這讓很多人佩服,也讓有的人產生嫉妒心理。後來,新傑就自己拉起一支建築隊伍。用過去武術界的一句行話:他成為最年輕的掌門人。
程志還說:新傑後來結識了我妹,兩個人一見鍾情。新傑幾次去見他媽,他媽就是不讓這個兒子進門。新傑的婚事都是我家一手cāo辦的。新傑帶著妻子去看他媽,他媽仍然是閉門謝客,堅決不見。
新傑是個非常孝順的孩子,視我爸媽為親生父母。我就不明白,他媽為什麼要把這樣一個大孝子趕出家門。
程志和我講這些話時,也顯得憤憤不平。我想,這時程志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在工作上,我和程隊長互相支持,在生活上互相關心。可以說,我們是無話不談。唯獨迴避家庭、婚姻這個問題,我們誰都不願意捅破令人傷感的這層窗戶紙……
「這麼說,新傑是你的大舅哥?程志是新傑的大舅哥?」志強吃驚地問到。
馮磊點點頭。「正是」。
新傑歸過來后。的確幹得不錯,為人處事也做得很好。因為他心底善良。
當初,他看不慣母親的做法。勸母親不要干涉妹妹新珠的婚事。才被母親大罵不孝,被趕出家門,斷絕母子關係。
後來,新傑的父親,我的岳父也上吊自殺了。這位老人是個很正派、很傳統的好人。可能他勸不動自己的妻子,眼睜睜地看著兒離女亡,幸福的小家庭解體,也許他受不得這種打擊。這位老人的死,是不是還有深層次的原因,我這個剛做了幾天姑爺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有一次我送快遞,在大街遇見新傑。他到工地去督察工作。我們倆緊緊地擁抱,把手緊緊地握了又握,互相點點頭,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有著幸福的婚姻,卻缺失了父母親情;我擁有父母親情,卻缺失了幸福的婚姻。我們能用什麼話來安慰對方?
我們有一個共同的心愿:在事業上做出成績,不忘老闆的知遇之恩……
隊長馮磊的一席話,讓黎志強猶如五雷轟頂,心如油煎。他沒想到,自己手下這幫忠誠之士,竟和自己有著這樣那樣的親情關係。他更沒想到,這些善良的子女,竟有一個這樣心狠手辣的母親,而這個母親,就生活在自己身邊。自己用辛勞和汗水在贍養著她……
志強沒有挑明自己和他們的這層關係。但他在自己心頭深處暗暗地說:
「親人們,我一定要好好善待你們。」
這一夜,黎志強久久不能入眠。馮磊的那種悲傷,一直在自己的眼前幌動,難以從頭腦深處抹去。他十分同情這個「一擔挑」。
黎志強已經形成習慣,不論回家多晚,都要帶點可口的小吃回來,隨手放進冰箱。一是給新玉吃,她太累了;二是給岳母吃,她是個病人。
這個岳母下肢癱瘓,不能站立,是天理不容,惡有惡報,還是靈魂歪曲,自取其辱,黎志強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廳內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我一想,大事不好,可能是有梁上君子光顧。深夜,新玉一般都是睡得死死的。不叫她,她自己很難醒來。若真是新玉起來了,她不會把腳步放得那麼輕,在自己家裡,不需要嬌柔做作。岳母是個癱子,她根本就不能動。
我在自己房間里找了一把鐵鎚做防身武器。輕輕把門拉開一條縫,眼前的一切驚得我說不出話來。
只見冰箱前站著一個人。借著冰箱裡面的燈光,看到她是我的岳母。只見她大吃大喝,沒有半點病態。把我買得點心吃了個乾乾淨淨,並且清理完一切痕迹。好象我啥也沒有買過。
這一刻,我的心破碎了。我沒有想到,這個看似面善的老太太,心竟是這樣得狠,事做得竟是這樣的絕。她欺騙我這個當姑爺的也還罷了,還欺騙自己的親生女兒,而這一騙已達七年之久……
歷史上說:吳子婿過昭關,一夜白頭。這一夜,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熬過來的。第二天早晨,我一照鏡子,發現面容果然有很大變化。就象剛剛害完一場大病。
我可憐、深愛自己的妻子。我無法理解這位狠心腸的岳母。我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眼前這件事,如何面對每一天的生活,就這樣過著難以啟齒的rì子。
有一天,我回家吃中午飯。過去,我和新玉很少大白天面對面。這天新玉看到我,吃驚地問道:
「志強,你什麼時候就開始鬧病了?竟變成這種模樣?實在是對不起,我竟沒有注意到。」
「沒什麼。我只是擔心你……」
我無法坐下來吃飯。只吃了幾口,就回到自己的房間。新玉急忙站起來,要跟上我。卻被她媽一把攔住了。這位老太太並不知道,她的這一舉動,被我從牆上的鏡子里,看了個清清楚楚。這位老太太的心好狠哪!
回到房間里的我,真想放聲大哭。從結婚的第二天起,我就把岳母當成生母來贍養。每天我工作長達十幾個小時,吃多少苦,受多少累,我從不抱怨。因為我愛我的妻子,我愛她的母親。沒想到,我種下的是孝敬,收到的卻是欺詐。我也想到自己的繼父。他收留了我們母子,待我比親兒子還要親。都是老人,都是長輩,為什麼心卻有天壤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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