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親人相逢
?十六·親人相逢
連日的奔波,高度的用腦,心中的疑惑,許多問題都找到了答案。武學文和文雲立才感到渾身疲乏。躺在舒服的床上,二人沒有說上幾句話,就各自進入自己的夢鄉。他們的臉上不時露出甜甜的微笑。他們的靈魂或許把這許許多多的事件,再重新翻閱一遍。
文雲立和武學文一覺睡到上午十點半鐘。他們不是因為頭一天晚上睡得太晚,而是根本就沒有睡。嚴格地說,是今天凌晨他們才躺倒睡覺。一塊石頭落地,精神徹底放鬆,睡得也就格外地香甜。
當二人走出卧室,來到衛生間洗漱時,看到新玉正在準備午餐。
「二位表弟,先給你們做點飯吃好不好?」
「不用了。中午一塊兒吃吧。」文雲立首先答了腔。
「表姐夫呢?」武學文問到。
「一早就出去了。他說有點事有辦。中午還有客人要來。讓我準備好午飯。」
「需要我們幫忙嗎?」文雲立急忙問。
「不用。已經準備好了。」新玉開心地笑著。
只見菜肴放了滿滿一桌子。有涼有熱,還擺上兩瓶紅酒。新玉果然是一把持家的好手,標準的賢妻。她又對著餐桌重新審視了一遍,看看有沒有做不到的地方。看得出,她對丈夫言聽計從。她要求自己做事周到,完美無缺。
就在這時,傳來了敲門聲。
新玉打開門一看,不由地驚叫到:
「姐夫?!快請進!!」
馮磊滿臉都是笑。他卻站在門外一動也不動。
「姐夫,你是稀客,快進來呀!」
「新玉,你猜,我把誰給你帶來了?」馮磊掩飾不住興奮的心情。
「這麼多年沒見面,我怎麼能猜得出來呢?」新玉口裡說著,心裡也充滿好奇。
「你看這是誰?」馮磊說著,從門一旁拉出一個人來。
「姐?!」新玉吃驚地叫到。聲音都變了調。
「妹妹……」
二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姐呀妹呀失聲痛哭。那眼淚就象打開閘門的水。埋藏在心底十幾年的冤屈、悲傷、痛苦,全部釋放出來……
志強和馮磊也無法去勸說這親姐妹倆。他們也陪著流淚。心頭的痛與苦,也不亞於這姐妹倆。
心中長期的痛,只有得到充分地發泄,才能調整好精神狀態,才能有益於身體健康。痛哭流淚就是最好的發泄方式。
志強和馮磊並肩坐在沙發上。他們向文雲立和武學文點點頭。裂開嘴微微一笑,眼裡卻流淌著成串的淚水。
人們說喜極而悲。誰能準確劃清這喜和悲的界線?喜從何來?悲因何起?你不是當事人,你怎麼能體會到悲在心靈深處留下的創傷?
整個下午,史新珠、史新玉這姐妹倆,躲藏在卧室里,喜一回悲一回。有著說不完的知心話,道不完的悲歡離合。
吃晚飯時,武學文唱起了主角。他給每人倒上一杯紅酒。然後站起身來,舉起了酒杯:
「兩位表姐、表姐夫,歷盡挫折磨難,終於夫妻團圓。這才叫好事多磨,幸福來之不易。在這裡,我是借花獻佛。祝願表姐、表姐夫家庭和睦、夫唱婦隨、早生貴子」……
「借表弟吉言,來,乾杯!」志強首先舉起酒杯。
「乾杯!」馮磊也接上了話茬兒。
六隻酒杯碰在了一起。
文雲立目視著黎志強問到:
「是不是很快就要啟程南歸,去認祖歸宗?」
「這位表弟真是知人知心。我還有點小事要處理。一兩天就可以動身。志強微笑著點點頭。
從此,黎志強黎老闆,不,應該是賀明輝賀老闆,不光在南方事業有成,而且在北方也實力雄厚。我等你的好消息。看你在事業上再創輝煌,長咱們中國人的志氣。
黎志強馬上舉起酒杯:
「多謝表弟的吉言。」接著又說到:
「明天一早,我先到老家去接岳母,然後到野戰醫院向大校院長道謝。不知二位表弟是否願意同行?」
黎志強把目光對準了文雲立和武學文。那目光帶著乞求,那語氣極其懇切。
文雲立明白,這位表姐夫把問題考慮的相當周全。所辦的事情一旦出現差池,自己這個第三者,就是他的後備軍。就是最好的救生員、調解員。這種縝密周到的安排,是對自己的一種信任。
文雲立欣然同意。
暴風雨過後的深夜,安靜得很。人人都進入甜美的夢鄉。
第二天吃過早飯。黎志強在前面驅車開路。副駕駛座位上坐著史新玉。後排並肩坐著文雲立和武學文。馮磊和史新珠的車緊隨其後。兩車都達到時速40公里。並不是他們跑不快,因為他們已經達到這段路的時速極限。轉眼間,一個多小時就過去了。
在車上,武學文從貼身的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他看了一看,在手上掂了一掂,遞給了史新玉:
「表姐,這是省城那套住房的鑰匙,現在該物歸原主了。」
文雲立笑著說:
「你終於明白了……」
志強從車上的後視鏡里看了一眼說:
「二位表弟,個個都是了不得……」
車瞬間離開大路,向路邊的一個村莊駛去。也不過七、八分鐘的時間,車就停在村北面的一個打麥場上。
從這裡就可以看到新玉家的後山牆。她的家就座落在村的東北角。
志強坐在車裡,並沒有馬上打開車門。就在這時,另一輛轎車也駛進打麥場。
志強首先鑽出汽車。剛進來的那輛車上下來一對夫婦。武學文在文雲立耳邊小聲說:
「這就是新傑夫婦,我的大表哥、大表嫂。」
只見新傑拉著妻子的手說:
「金花,這就是黎老闆。不,應該是賀老闆。」
志強笑著說:
「這裡哪來的黎老闆賀老闆?只有咱們一家人。你們是我敬重的哥哥嫂子。
這時,新珠、新玉口裡喊著哥哥、嫂子跑了過來。馮磊也緊隨其後。
史新傑做夢都沒有想到,他的大妹妹新珠還活在世上。他這個做哥哥的,曾為妹妹的不幸離去,偷偷流過多少眼淚。
親情的暴風雨又一次光臨。
兄妹三人抱頭痛哭。
眼淚,難以洗刷掉昔日的痛苦,痛苦又滋生了更多的眼淚。今天的淚水,是痛苦也是高興。今天的淚水澆灌的親情之苗將茁壯成長。
風停雨住,三兄妹的眼睛都是紅紅的。
志強遞給每人一張紙巾:
「我們去見媽媽吧。」
新玉、志強走在最前面,新珠、馮磊緊跟,新傑夫婦在最後。
新玉推開虛掩的大門。恰好老太太從正房裡走了出來,她手裡端著個簸箕。
「媽媽,我們來接你了。」新玉緊緊挽著志強的胳膊說。老太太抬頭看到新玉和志強,手中的簸箕「拍」地一聲就掉在了地上。
老太太沒有說話。她稍一愣神,轉身就要回到正房裡去。就在這時,新珠挽著馮磊,新傑拉著金花也進了門,他們口裡都高聲喊叫著「媽媽」。
老太太看到新珠和馮磊,心裡已有幾分吃驚。當她看到新傑兩口時,就再也沒有回頭。急步回到上房,用手在背後把門關上。
三兄妹在院里高聲哭喊著媽媽……
老太太沒有回應。
時間也不過幾分鐘。在三兄妹心頭,彷彿經歷了半個世紀的漫長歲月。
這個院落對他們來說,是多麼的熟悉。他們在這個院落里呀呀學語,捉迷藏、玩貓捉老鼠……
晚上,面對黑沉沉的夜空,他們也曾嚇得不敢邁出房間半步。房后就是無盡的田野。貓頭鷹的笑聲讓他們身上發冷,渾身起雞皮疙瘩。
狂風大作,電閃雷鳴的夜晚,他們常常用被子蒙上頭,躲在被窩裡不敢說話。
這裡地勢低洼,幾乎年年發大水。大水也常常不用請,就毫不客氣地進了院子,有時也進入房間,還常常賴著不走。洪水掀起大浪,大浪發出怒吼。那聲音讓人心驚膽戰。一害怕,他們就高喊爸爸,而爸爸就會把他們緊緊地抱在懷裡。
「有爸爸在,什麼都不要怕。」……
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三十年,彷彿就發生在昨天。
……
房門又一次被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一位上了點年紀的尼姑師太。她伸出手施禮到:
「阿彌陀佛,各位施主好。貧尼是來接弟子智能出家的。暫借貴宅逗留個三五日。這裡已沒有兒女情長。各位施主請回吧。三五日後,歸還寶宅。」
新玉哭倒在志強的懷裡。
兄妹三人都成了淚人。
只見志強一手抱住站立不穩的新玉,一手向尼姑還禮道:
「有勞師太了。我等俗民,六根未斷。暫與佛無緣。我們就此告辭了。」兄妹幾個只好退了出來。
當兄妹三人就要上大路時,路口處停著一輛轎車,車旁站著一對夫婦。三兄妹急忙走下車,新傑夫婦大聲呼叫著哥哥、嫂子。兩個妹妹也緊隨其後。
這位嫂子把新珠、新玉緊緊抱在懷裡,對這兩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她是看了又看,抱了又抱。她無法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情感,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黎老闆,不,賀老闆,我們是趕來為你們送行的。你們要回南方去,今天一別,我們見面的機會就少多了……程志說這話時,親情、友情交織在一起。
志強笑著說:
「這裡沒有老闆,只有親人。你們都是我的長兄。」
他說著話,從口袋裡掏出兩串鑰匙:
「這是省城西郊的兩套住房。在我們建築公司未成立前就已經建好了。從裡到外,布局完全一樣,都是三室二廳的結構,面積也一樣大小。新傑兄就在省城工作,程志兄很快也會調到省城快遞公司。這兩套住房,你們自選吧。」
程志說:
「我們怎麼能要你的房子?這又不是仨錢兩錢的東西……
志強說:
「我在乎的是親情、是情義。我把省城的事業委託給你們二位和夏華他們,希望你們能同心協力……
威州的事,我委託給了馮磊兄……
志強說到這裡,心情也很激動。曾經朝夕相處的哥兒們,明確了親情關係,感情一下子拉得很近,但人卻馬上就要遠離,分處兩地。誰都無法表達自己的真實感受。
「好了,我和馮磊兄還有件事要辦。咱們就此分手吧。今後,我和新玉會不斷到北方來探親、來敘舊。」
還是志強打破了沉默。
四個男人再次握手擁抱。四個女人眼裡又湧出淚水。
分手、祝福、話別、再見。
汽車喇叭聲聲,這彷彿是起跑的信號。新的征程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