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天人感應
走出檢票口,站在上海虹橋站一眼望去看不到邊的到達大廳時,姬亦鳴有些愣神。
眺目望去,無論哪個方向都是影影綽綽的高樓。蜿蜒環繞,如觸手般伸向城市每個角落、上下可達數層的立體高架。
這就是整個中國的商業金融中心,被稱為「魔都」的國際一線城市:上海嗎?
以前一直在網上聽人科普,北京、上海是完全可與紐約、巴黎、倫敦,東京等國際著名城市媲美的世界頂級城市。
而此刻站在虹橋火車站的大廳,他已感覺到這股紙醉金迷的氣息撲面而來。
紐約巴黎這些只是橫向比較。
作為歷史系學生的姬亦鳴,其實更願意與人類歷史上同樣繁華的時代做縱向比較。
秦始皇時期的咸陽,唐玄宗時期的長安,宋仁宗時期的汴梁。
還有現代的北京、上海。
它們都是華夏歷史上有名的都城,也是當時整個世界上數一數二的人類聚居城市。
這種超大型繁華城市,是一個時代最典型、最精華的人類文明結晶。
不過這個人類文明結晶……令人很難從一個四通八達的到達大廳,找到乘坐大巴車去慈溪市的汽車站啊!
姬亦鳴在網上查過虹橋高鐵站附近就是上海南站汽車站,只是此刻站在大廳里看著指向abcdef等不同出口的標識牌,順著箭頭左轉右拐卻始終沒找到通往南站地下道時,終於忍不住有些頭疼起來。
地面三層,地下三層。商業區、停車場、計程車等候區。連手機導航都在複雜地形下無能為力——明明距離南站直線距離不足三百米,偏偏前面就再也找不到通道。
他無奈的收起手機,一路到處問人七拐八拐的繞著道,足足花了比預計多一倍時間才最終找到上海南站汽車站:然後完美錯過了前往慈溪的最後一班車。
怎麼辦,要在上海住一晚嗎?
「多住一晚至少得一百多塊吧……」
——買完火車票后姬亦鳴身上還剩三百多現金,卡里存款只有不到兩千元:這些錢花完前若是還未找到姜芷幽,他說不定得在慈溪街頭露宿了。
身上掛著塊可能價值過百萬的羊脂白玉,偏偏連多住一晚的錢都如此拮据。
而接觸的都是古武術、內功心法、越窯遺址、神秘組織等等普通人或許一輩子都接觸不到的詭奇事件,這種反差可真讓人無奈呢。
姬亦鳴自己都忍不住笑起來,搖搖頭開始在手機app上搜附近最便宜的酒店。
人生第一次出遠門的第一天,不順利。
……
……
作為國際大都市上海有著紙醉金迷的奢華,卻也不至於到處都是高消費場所。
姬亦鳴在南站附近找到家小旅社,要了個四人間里的床位。雖然得和三個陌生人擠一晚上,但房費畢竟才二十八,甚至不夠一杯咖啡錢。
對他而言只要夜晚有個能擋風避雨安身之處,二十八元的小旅社與套房價一千多的艾斯國際酒店,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
當然開了房也不敢在這種地方丟下行李,姬亦鳴只能背著書包出去隨便吃了碗面——薄薄幾片牛肉,又花掉十八元——隨即找個安靜公園開始修鍊《太一長生訣》。
昨晚的夢中經歷太過神奇,他身體直到現在都還處於極佳狀態中。連續從漢中到上海坐了八個多小時高鐵,都沒有半點兒腰酸背痛的不適感,反倒四肢百脈內始終有股暖暖漲漲的氣感存在。
「這個……是內息嗎?」
但它和贏行天那通過腕脈傳入自己身體中的氣流又不盡相同,後者鑽入經脈後有若實質並能自由地在經脈中流轉運動。前者,嚴格來說應該只是這股子暖漲的「感覺」,而非真正能隨著《太一長生訣》心法運轉的內息。
他閉目站在公園角落內一課槐樹下,仔細體味半天後才不得不承認,想因為一場古里古怪的夢境就突破十多年瓶頸修鍊出內息,還是太天真了點。
「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按贏行天所說那兩個男子根本沒多少內息,卻能爆發出超越常人許多的速度可力量。沒可能我修鍊十多年,都毫無所獲。」
何況贏行天那傢伙與自己年歲相仿,哪怕從娘胎里開始練功也多不了幾年。偏偏他卻僅憑釋放出來的氣勢,就能直接驚走兩人。
然後那句話再一次浮現在他腦海里。
「答案,或許就在你自己身上啊……」
或許因為面臨局勢兇險,姬亦鳴始終覺得心緒紛亂到有點無法平靜,心法運行兩次后就不得不主動停下。
他注意到了四周環境中的各種聲音。
幾十米外幾個中學生正在露天球場打球,傳來陣陣激烈腳步聲、喝彩聲。
左側是四五個或白髮、或禿頂的老頭們用著免費運動器材,金屬撞擊聲清晰可聞。
再遠一點則是個全由老太太組成的扇舞隊,大功放內傳來悠揚的民族音樂。
路燈的光芒,秋蟲的低鳴……
紛繁複雜的聲音中,姬亦鳴心神微動突然再度閉上了眼睛。
下午剛出站時,那股被超級大都市現代文明精華所震撼的感覺重新湧上心頭,與此時此刻身處最平淡最市井環境中,雞毛蒜皮的平和寧靜……
兩種截然不同情緒就這麼交織融合,奇迹般地變成了同一種感受。
經脈內暖意和鼓脹感悄然強烈起來,雙目微閉的姬亦鳴甚至未去主動運轉心法,《太一長生訣》就自然而然順著十二正經開始流轉。
周遭所有細碎繁雜的聲音全部湧入他耳內,卻有點像催眠療法中的所謂「白噪音」,令他心緒分外寧靜。
手太陰肺經、手厥陰心包經、手少陰心經,手陽明大腸經、手少陽三焦經……
督脈、任脈、沖脈、帶脈、陽維脈、陰維脈、陰蹻脈、陽蹻脈。
每一次流轉都是如此的簡單,根本不用刻意去「想象」有內息在經脈中運行,就有股暖意從頭至尾走完了一圈周天。
手太陰肺經起,陽蹺脈止。
這一次無意識中的周天運轉之快,幾乎是平時自己練習時兩倍之多,而且還沒有往常稍稍加快速度時那種頭疼欲裂的副作用。
片刻后,姬亦鳴重新睜開了眼睛。
原本清晰可聞的各種聲音,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他捏了捏拳,一股極微弱偏極具存在的氣流,順著手部六條經脈凝聚到拳頭之上。
這個……就是內息了嗎?
姬亦鳴猶豫片刻,鬆開拳頭任由這股微弱氣流順著經脈退走,仔細感受它與昨日贏行天送入自己身體內那股活潑內息的區別。
後者冰涼強烈,彷彿有著生命般充滿活性。
自己身體內這股不僅在程度上弱很多,也不見任何活性,但帶著股與贏行天內息截然不同的和煦暖意,更不像後者般帶有點「侵略性」。
所以,我這是真的修鍊出內息了嗎?
帶著心中疑惑姬亦鳴重新捏緊拳頭,任由氣流充滿了手部六條經脈,然後朝身邊那刻槐樹輕輕揮出一拳。
未見做勢,也沒有
用上多大力氣。
只聽得一聲「嘭」響之後,樹皮碎裂汁液飛濺,堅硬樹身上瞬間出現個淺淺拳印。
……
……
同一座公園內,距離姬亦鳴試拳的大槐樹不遠處。
有兩人從頭至尾目睹了整個過程。
一個是身材高瘦,氣質清矍的老者。
另一個短髮黑衣,虎背熊腰的年輕人。
「他這是?」年輕人面色古怪,眼看前者在槐樹上留下印跡一拳仍不敢相信。
「修鍊出內息了。」清矍老者相對冷靜,只是語氣中同樣帶著無法掩飾的驚訝。
「但……」
「沒錯,僅憑自己。沒有用到陣法和寶石。」
年輕人乾咽口唾沫,覺得整個世界觀都在此刻崩塌:「怎麼可能!這根本……」
「沒什麼不可能的。」清矍老者嘆了口氣:「歷史上那些驚才絕艷的古人,同樣有不藉助陣法寶石就能『破命關』之先例。而且你別忘了,他姓姬。」
「對啊,他姓姬。」
年輕人有些失神,低聲默念了一句後面露苦笑:「大家都這麼說,因為他姓姬、姓贏、姓姜、姓姒……而我們,只是沒有上古血脈的普通人,沒資格與他們聯姻。」
老者目光從不遠處的姬亦鳴身上收回來,神情古井無波:「繼續這樣自怨自艾下去,你一輩子也成不了大事。而且你應該知道,同樣因為他姓姬,所以從來就沒人告訴他真正的修行之路該怎麼走——但他偏偏自己走了一條蹊徑出來。」
這樣的資質就算不姓姬,也絕非池中之物。
前者深吸口氣,終於平復下來情緒未再多說什麼。
不遠處的姬亦鳴似乎接受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彎腰背起書包悄然離開。
年輕人和老者等了片刻,隨即遠遠跟上。
「接下來該怎麼辦?」
看著姬亦鳴走進那間破舊小旅社,年輕男子禁不住皺起眉頭:「曾經尊貴的姬家血脈居然混到夜宿這種地方,我們還要繼續盯下去嗎?」
清矍老者不滿地看他一眼,最終什麼話都沒說,只自顧自地走進旅社,要了個與姬亦鳴在同一層的單間。
「反正他明天一早肯定去坐到慈溪市的大巴,我們綴在後面怎麼也丟不了。」年輕人嘟噥了句,猶豫片刻后還是沒有跟著進去,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