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扯皮（一）
一行人在鎮上下車后，便去衛生所騎自行車回家。
董成兵載二強，董國業載著董麗英母女。
在路上，大家說得好好的，醫藥費由董家和二強家各出一半，每家掏一百五十塊。
秦周這傷，雖說是小兵一鋤頭鑿的。可群架卻是董家人先挑起的，鋤頭也是董麗英他們帶去的。
再說秦周是為救董麗英出的事，董國業說他們理所應當該承擔一半的醫藥費。
老實本分的二強本就在為醫藥費發愁。因為先前跟董國業他們鬧的那一場，兩家人撕破了臉，他自覺沒那個臉，也沒那個勇氣找董國業或董麗英借錢。
偏生隊上比較富裕的那幾家，都跟二強媽鬧過不愉快。因為二強媽這人仇富，嘴臭又愛扯閑話，挺不招人待見。
二強也沒指望能從他們那兒借到錢。他更沒想到董國業會主動提出由他們承擔一半的醫藥費。
換成其他人，碰上這種事兒，誰不是拚命推脫的？
二強覺得他大董叔實在是太厚道、太大肚、太高尚了！簡直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以後他唯大董叔的命是從！
董國業考慮到二強家困難，讓他回去先拿五十齣來。餘下的一百，給他寫張欠條，兩年之內還清即可。
前進生產隊地勢平坦，水多土肥，離城鎮也比較近，交通方便，是歷年來青江縣年總收成排名前十的比較富裕的十個生產隊之一。
隊上的千元戶，就有兩三家。近四分之一的人家，住的是敞亮的磚瓦房。便是如今極難得的有自行車的人家，也有三四戶。
二強家窮，是因為他那個前年把自己喝醉死的老爸，愛耍牌，把家底輸空了。
如果不是二強媽豁得出去，加上隊上的人看他們可憐，照顧他們，趕走了討債的，把房子給他們留住了，現在他們一家子都得幕天席地。
……
董國業和董麗英決定替二強先把那一百墊上，明天就把錢送去秦家。
除了這後續的醫藥費，還得添一些人情在裡頭，算是感謝秦周的仗義相助。
董麗英自己是不願意去秦家的，因為沈安麗那個滿嘴胡言亂語的瘋婆子太糟心了！
可人家秦周總歸是她的救命恩人，還給她找了那麼好的一份工作，她不能忘恩負義。大不了忍一忍，當沈安麗不存在。
……
回到生產隊，大家各回各家。
董國業在家等著二強拿錢，同時幫閨女弄她需要的文書。
今天本來挺晦氣，可有這一個好消息，足以抵消一切霉晦！
董國業一想到以後自家苦命的閨女能在供銷社上班了，這心情，就跟喝了二兩張場白酒似的，醺醺然，飄飄.欲.仙。
董麗英太累了，懶得回去面對冷鍋懶灶，一個人在娘家隨意吃了幾口，又給霍穗餵奶洗澡，把她哄睡。
安置好霍穗，董麗英打發走拚命巴結她的兩個嫂子和二哥、三哥，去她爸的書房，看董國業準備好她的就業資料沒。
「都弄好了。你爸我出了名的辦事麻利靠譜，你放一萬個心！」
董國業看董麗英一臉疲色，有些心疼她：「瞧你累的！去洗洗睡吧。今兒天這麼晚了，就別回去了。你和歲歲跟你媽睡，我去你三哥屋裡，跟他歇一晚就是。」
「嗯。爸，你給秦大哥墊的醫藥費，我回頭還你。本來今兒你們都是為我出的頭，不能再讓家裡破費了。不然，媽他們又要鬧了。」
董國業默了默，頷首：「行。明兒你當著大家的面拿錢出來。省得那些人亂琢磨，總覺得是我拿家裡的錢添補了你。」
「嗯。」董麗英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伸伸懶腰，「二強哥把錢送過來沒？」
「還沒呢。估計是他媳婦或者他媽有意見。這會兒知道秦周沒事，萬事不愁，就不想掏錢了。」
「隊里人都知道二強媽跟他媳婦是貔貅，只進不出的。哼！二強那小子也太沒用了！立下的保證，跟放屁似的。我就不該讓他回家要錢。」
「他們想賴賬？想得美！」董麗英馬上擼袖子，睡意全無，「我去叫人上他家去！」
董國業幹了一盅涼茶，背手踱步出門，領著幾個小輩去二強家收賬。
今兒不把錢要到手，明兒起來，恐怕二強媽就帶著錢和一家子跑回山裡老家躲事了，就跟當初她逃二強爸留下的賭債一樣。
董國業倒不怕二強媽躲，只是跑去山溝里找人要錢不划算，勞神費力的。有那工夫，還不如多逗會兒歲歲。
董家人到二強家，果然看到二強嫂子聽婆婆的指揮，在收拾行李，二強媽跟二強面紅耳赤地杵在堂屋裡大吵。
跟二強家合用一個院壩的鄰居——白老嬸一家老小吃完飯也沒有出去遛彎，砍了一堆竹子在院壩里用彎刀花竹條，一邊編籮筐，一邊用細竹條做竹籬笆，順便看二強母子、夫妻大吵特吵的好戲。
「喲！他大董叔來了啊！」白老嬸看到董國業一行人，先是條件反射地捂臉掉頭跑路，隨後想起雙方的恩怨已了，又掉轉回來。
「他叔，大兵、英兒，你們來得正好！我正想叫老五去叫你們過來堵人呢。二強媽想帶著一家子捲款逃走，你們看，正收拾東西呢。」
「我呸！這一家子最不要臉！」白老嬸丟開竹條，滿臉憤憤和不屑，跟在董國業旁邊，邊朝二強家屋裡走，邊倒苦水。
「他叔，你可得為我們主持公道，二強媽跟她那兒媳婦簡直不得了！我們在家好好地吃晚飯呢，她們領著孩子殺進屋，指揮著幾個小的上桌子搶東西吃，一桌子菜都被那幾個邋遢的小強盜毀了！」
白老嬸大兒媳婦比她還憤怒：「二強媽和他女人還在我們家大吵大鬧，非讓我們賠錢。硬說傳閑話和打架都有我媽那一份，現在出事了，也要我們跟著賠錢。你們說，這是什麼道理？！」
白老嬸的小女兒也張牙舞爪地高聲喊著：「人家領導受傷，又不是我媽打的！都是小兵那個死崽子乾的好事兒，憑什麼叫我們拿錢？我大哥說了，這分明是訛詐！要不是看在大家多年鄰居一場的情分上，我們非得去派出所告她們不可！」
「就是。」白老嬸輕輕揉著被打得跟豬頭一般的老臉，惡聲惡氣地總結：「那一家子都是不要臉的土匪！」
「哼，還敢問我要錢，我還沒問他們要醫藥費呢！要不是二強媽慫恿我跟她一起編排歲歲，我也不會挨你們一陣痛打。」
「行了，這裡沒你們的事兒，趕緊回去。要想留下來看戲，就掏錢吧。」董國業懶得聽一群碎嘴娘們嘰嘰喳喳，把白老嬸她們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