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遊戲駕到

?3月1日，是新學期上課的日子。中午在上班的路上碰上劉老師，我不覺打個寒噤。心想兒子的寒假作業我只是督促從未具體檢查過，上學期的作業在老師盯著的情況下都不好好寫，寒假作業寫成啥樣真不敢想。

「王老師，寒假你們把王喜樂抓得挺緊的吧，」劉老師說，「王喜樂寒假作業完成的挺好的，班裡有好幾個學生未完成寒假作業。我原想王喜樂也完不成，沒想到他完成的真不錯。」

我出了口氣，寒噤的心也定了。劉老師問我那天王喜樂很晚回家是怎麼回事，弄得我很不好意思。到小學門口劉老師再次囑咐道：

「孩子一定要緊緊抓，一點都不能放鬆。」

十分鐘的談話，我思謀，兒子上學期完成作業很消極，為什麼寒假在相對缺少了監管的情況下反而轉變了呢？

晚上，我問兒子完成寒假作業情況，他高興地說劉老師在班裡表揚了他。「喜樂，爸爸不是問這個。原來你寫作業大人盯著也不好好寫，為什麼寒假作業基本沒人管反而寫好了？」我用殷切的目光注視著他。

「想法不一樣了唄！」

「都是寫作業。為什麼想法不一樣？」

「爸爸，你想想，只要寫完作業就可以到處找人打動畫卡、打撲克、打乒乓球、打撞球、踢足球，晚上又能滑旱冰、玩電報，吃羊肉串誰不趕快寫呢！？」兒子說的很坦率。

是的，人一旦知道自己需要什麼，他會有一種傾向，試圖用各種方法去完成過程中的任務，這就是目標的力量。但人的一生會有許多想法未必會產生目標，教育的過程就是上人尋找屬於自己人生目標的過程。

3月中旬，春天的甜味，混著可心的陽光，使人對新生活產生許多美好的願望，但現實卻很痛人。

那天正吃午飯，「喜樂，你得壓歲錢借爸爸五十急用一下。」此話把正說笑的兒子驚住了，眼睛失去動的功能，死死望著我，我很吶味。我解釋說：「我是借，明天去銀行取了錢就還你。」

家，猛然變得死一般寂靜，我感覺兒子肯定有事瞞著家人，而且一定與錢有關。這個問題必須馬上得到解答。我到裡屋抽屜里找出他的錢包，打開一看，大吃一驚，裡面一分錢也沒有。我拿著錢包回到餐廳，兒子從椅子上「唰」地站起來，躲到廚房門后的死角處，似乎那裡能避難。

「喜樂，裡面的五百多塊錢呢？」妻子情緒激動地問。

我看妻子那架式就先央求她出去，有些問題在單獨的情況下，兒子才有可能講真話。妻子「嗵」地一聲把門關上出去了。

妻子是出去了，我卻不知該怎麼說。這事太突然，我滿身是「火」，害怕聽到可怕的回答把我也點「爆」了。我穩了穩心神，說：「喜樂，你一定知道錢去哪了吧？」

「哥哥借去了。」兒子磨蹭了好一會才說。

「借了多少？」

「前天，他把我最後二十錢借走了。」

「其它的錢呢？」

兒子抵著頭死活不肯說話。我，幾乎停住了呼吸，立在那兒看著他，細細看著他。他的身形還是那樣，他的頭髮依然烏黑，他的面貌和先前一樣鮮亮，可這只是外表，他的內心有種看不見的東西在急劇變化，這種變化才是教育要解決的主要問題。

兒子臉上有種神情，令我想起受到虐待而身處籠中的鳥兒。這時要強管只有兩種結果：一是孩子對家庭容納他的錯誤不抱幻想，以後遇事會求助於家庭以外的力量來幫助自己；二是孩子心裡會對大人產生恐懼心理，不敢違背大人的意願，但他心中會對身心成長進行自殘，成為缺少自我意識的乖娃娃，長大了容易變成在沉默爆發的那類人。

我伸手摟過兒子，手觸到肋骨，感到他的心「嗵嗵嗵」地狂跳。「你別怕，」我說，「你給爸爸說說那幾百塊錢到底幹什麼了？」

「我不敢說。」兒子怯怯地說。

此時，妻子重新進來，「你跟他啰嗦個啥，狠狠湊他一頓看他說不說「，並高高舉起手準備打王喜樂。我一把握住她的手。此時我的心和孩子一樣，跳得又響又亮。好不容易我再次把妻子勸了出去。

這時的廚房，和人的心情一樣，非常凌亂，爐子里微弱地燃燒著沒有弄好的火。兒子縮著身子蹲在牆角處，像被打劫過，別說多可憐了。我走過去，蹲下，抓住他發抖的手把嘴唇緊貼在前額吻了一下，說，「喜樂，你說說那些錢幹什麼了？爸爸保證不打你，也不怪你。」我拉起兒子緊緊摟著，希望那顆稚嫩的心能感受到安全的氣息。

兒子張了張嘴像要說話卻又閉上了。伴著我親善的目光一種不知道但仍有把握的情態，從他臉上映射出來。「爸爸，那些錢我在網吧打遊戲了。」說完他把臉沒在我的腰際「嗚嗚嗚」地哭起來。

我一聽「網吧」腦子「轟」地一聲。「你瞧，你瞧瞧，出事了吧！」妻子推門進來，顯然她一直在門口。

妻子的出現讓我冷靜下來，且有了新勇氣。我對她說「網路社會玩遊戲應像家常便飯一樣才正常，為什麼在中國卻如同談虎變色一般，並對少年兒童產生那麼大的危害。在前追后堵的情況下，還有那麼多少年兒童成群成群的有了網癮，這隻能說明我們的教育遠遠落後於時代。如果遊戲真有那麼大的危害，那些早期進入計算機革命的歐美國家的青少年不就早完蛋了，情況卻恰恰相反。所以說遊戲應是孩子成長中的好朋友才正常，只是我們沒有找到好途徑。說句真心話，我有直覺告訴我說中國的教育體制中有種毒素，它具有阻饒人接受新信息的功能。」妻子沒想到我會這麼說，愣住了。我用一種活躍的心情又對兒子說：「喜樂，打遊戲沒什麼錯，可你瞞著家人偷偷去網吧就不對了！那麼多錢你也打不完啊？」

「不是我一個人，還有哥哥，和他們一起的一群人。哥哥老用我的錢請客買吃的，從大年初二就開始了，他說等大姑給他錢就還我，前天他把最後二十塊錢也借走了。」兒子用顫音解釋著。

此時妻子緩過神來，「你別胡扯了，孩子一進網吧就完了！報刊、雜誌這類報道多得數不勝數。」她說，「全怪你，什麼先進的教育理念，先進的教育思維。」

妻子發怒了，而我卻笑起來。「老婆啊，你別這樣說，什麼孩子一進網吧就完了，網路時代的人還說這樣話，我會笑你腦袋有問題的。兒子玩遊戲的事我會解決好的，你休息去吧，我和兒子洗鍋。」面對我央求式的表白，妻子說：「真拿你們沒辦法，孩子學習成績好壞暫且不說，只要你能解決他去網吧打遊戲的事，我相信你能跟上帝通話。今後，對孩子的教育問題我絕不多嘴。」

中午上學的路上我給兒子買了要雪糕，笑容蕩漾在他的臉上。說笑中，我問了一些實質性問題。像經常在哪打遊戲呀，打什麼遊戲呀，那裡的環境怎樣呀，小朋友多不多呀。兒子回答的很認真，讓我感到遊戲已深深進入到他的心。到小學門口我說道：

「喜樂，下午放學後來爸爸辦公室咱們一起回家。」

下午，我讓王喜樂領上去他打遊戲最多的地方，想把那個昧了良心的老闆臭罵一頓，鬼使神差，到了門口我沒下車，一直往前騎。「爸爸，咱們去哪，回家的路口都過了。」兒子在我身後說。

「我們沒家了，」說完，繼續默默的向前騎。出了居民區，拐過鹼場十字路口，向西越過鐵路線，來到郊外通向阿左旗的十字路口，「來這幹啥？」兒子問。

「你偷偷到網吧打遊戲，爸爸感到無家可歸。」我沉重地說。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喜樂，把頭抬起來我一起看看日落，」我說，「你看，現在的太陽多美。」

三月的春風在臉上輕佛。鹽湖深處靄霧繚繞，霞光異彩，不遠處的運鹽車不停的穿梭。紅日被黃色的霧團包圍著，向山的那邊沉落。

「喜樂，天邊多美，一會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太陽加快了下落的速度，眼前變得漂移不定。讓人盡收眼底的運鹽車變得隱隱約約；讓人無限遐想的太陽之美也蕩然無存。在遠遠的山巒之巔，太陽只剩下頭尖尖，幾縷柔弱的晚霞在山頭上做最後的掙扎，像是掉在深潭裡快要淹死的人。

此景深深的打動了我。這是一部布局完美、構思精巧的教育動畫，畫上的一景一物自然樸實，給人增添信心。

我倆一直站在路邊，誰也沒挪動地方，誰也沒說什麼，一直到夜幕降臨。「喜樂，你現在看到什麼了？」我問。

「什麼也看不到了。」

「不對。你看到了。」

「我真的啥也看不到了。前面黑黑的一片。」

「對了，你看到了黑黑的一片。」我說，「那剛來時你看到什麼了？」

「太陽、汽車、採鹽船和美麗的景像。」

「那些東西呢？」

「被黑暗擋住了。」

「先前是那樣的美，現在是一片黑，你偷偷的去網吧會讓我們家的美變成一片黑的。「我說，「你說太陽沒有了光，能稱之為太陽嗎？」

「不能。」兒子小聲說。

「太陽沒了光，人類會滅亡。你偷偷到網吧打遊戲，是家庭的太陽在消失，」我說，「家庭的太陽就是互相信任的溫情。」說完我轉身向南面的土路走去。那個方向很黑。我走出十多米，兒子從後面追上來拉著我的手問：「爸爸，你去哪？」

「你不用管，鹼場在前面，你順著柏油回奶奶家去，全家人等你吃飯呢！我去我該去的地方。」

「你該去的地方在哪？」

「往前走一公里。」

兒子震驚了，他使出渾身力氣拽住胳膀往回拉我。我倆拉扯著前行了幾米，他的力氣耗盡了，「爸爸，那裡是墳地，我說什麼也不能讓你去，你去了我會很可憐的！」兒子突然發出撕裂般的哭叫，他已沒有拽我的力氣了，他抱著書包蹲在地上嚎嚎大哭。兒子怎麼知道前面是墳地，因為我們先前外出野營多次經過那。

「你是爸爸在地球上的血脈，網吧能讓你的心死去，也會讓我的心死去；人生在世，心死比身死更可怕。」我說。

「爸爸，我錯了。我偷偷地去網吧會把我們家帶向黑暗，會把家人早早送進墳墓。爸爸，咱們回家吧！這麼晚了，爺爺奶奶肯定非常擔心，咱們回家吧，爸爸！」

兒子的話給了我不可言喻的幸福。我掩飾住內心的衝動，說：「既然還有陽光我們就回家。」

回到老媽家，已是九點多了，家裡人誰也沒吃飯。老爹生氣地說：「不就是五百塊錢嗎，給，我給你，別把孩子嚇壞了。」老爹掏出錢來。顯然，妻子把一切告訴給了二老。

「不是錢的問題。」我說。

「健華，娃娃小，嚇唬嚇唬就行了，娃娃一有錯就狠狠地管教將來會管不住的。」老媽雖然不識字但他的話語卻讓我有勝讀十年書的感覺。

「也不給人說一聲，我看你們倆出了校門還以為回家了，看把爺爺奶奶急成啥樣子了！」妻子說。

「喜樂，你爸打你了嗎？」爺爺親著孫子問。

「沒有。我爸從來不打我。我們在西邊看了一會太陽落山。」

「餓壞了吧！趕快吃飯。「老媽說，「健華，以後千萬不能再這樣了。」

說話是說話，事情是事情。網吧之事如同晴天里忽然而至的驚雷劈頭砸下。夜裡，我無法入睡，許多東西在我腦海里沉思、翻騰。「你的一些想法雖然好，但步子太大，超出了孩子的自制力。美好的東西對於孩子來說今天默然無聲地展露，明天轉瞬即逝是正常的。但要牢記，教育是『潤物細無聲』的一種生活。」午夜聽到一個神秘的低語在教誨我。

確實，我對孩子有「眼晴里放進沙子也心甜」的想法，這讓我對孩子過於往好處想了。其實「網吧問題」我應該在上學期兒子被妻子從劉老師那叫回來補作業，補完要求玩電腦遊戲就應警覺。過去，我總覺得發生在別人家孩子身上的事，不會發生在自己孩子身上。今天想起來，真是可笑，且愚蠢至極。

「飢而欲食，寒而欲暖」是人人都有的慾望，這些慾望無需教導，它不會產生任何道德上的惡果。網路時代的電子遊戲，像人的吃飯穿衣一樣的平常，可它若沒有後天的正確引導，會讓孩子停留在無知的原始狀態。怎樣引導孩子以正確的理念走進遊戲才是重要的，而不是管制他遠離遊戲。

兒子偷偷去網吧讓我對現行道德教育從懷疑走向否定。那種道德教育，表面非常好，可孩子一離開管得視線就變了。可正確的德育教育方向在哪呢？此時《易經》賜予了我靈感。靈感告訴我：若想把人教育成一個高明，且有通感天地力量的人，那他的行動必須與天地和諧。這樣人能產生用直覺理解陽光下所有生命的靈性，這種靈性會給他的人生帶來仁慈、寬容和幫助的機緣，使他的行為順應潮流又不為其所左右。人一旦有了這種靈性，他的生活就會符合大自然的法則，他的力量將會凝聚於自己的內心，從此再也沒有隱藏的疑惑和焦慮。人會成為一個立足於腳下土地，胸懷慷泰仁愛的人，那時他會變得愛人，沒有保留。靈感還說：自然教育能賜於人一種平衡意識，它與天空、大地親近，成為它們之間的紐帶，這種平衡意識能讓人的精神生活變得真實自如。因而能使人自然而然地從事正當的事情，達到正確的目標，且無人為的緊張，或刻意為之。靈感最後說：孩子若從自然教育中獲得了平衡意識，那天下的所有原則都能掌握，待他長大成人，今生今世都不會欺騙自己的親人。老祖宗這本書上的學問明確告訴我：大自然能教育好我的孩子。

對！應加大孩子融入自然的教育。

「老公，你一晚上沒睡，還生孩子的氣呢？」早上妻子一睜眼發現了我的情況。

「沒有。」

「那生你爸你媽得氣？長這麼大，他二老還沒這麼說過你。我看你爸你媽為咱這寶貝兒子真生氣了，看你以後還咋辦。」

妻子是個細心人。兒子在二老心中那可是我們王家傳宗接代的香火啊！

「我誰的氣也不生，是生自己的氣。我怎麼這麼傻把孩子當大人看，多虧去網吧發現的早前後只有四個月的時間。」

「什麼，都四個月了！」妻子驚厥地說。

「他全跟我說了。」

「太可怕了。」

「沒事。我能解決好。」

「吹，又吹。學生上網吧以成為全國的公害性問題，你能有什麼辦法！」

「等著瞧，我一定能讓遊戲變成王喜樂進步的好幫手。」我滿懷信心地說。

「不聽你吹了，趕快起，不然上班要遲到了。」

「你不信，我一定能把遊戲問題解決好。」說完，我立刻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