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驚險
?一放暑假,兒子大玩二天。我提醒他定個學習計劃,他不理這個茬。到第三天,也就是七月十五號。青雲遮住了太陽,一股冷空氣一掃連日暑氣,天氣清爽,正適合出門。我說道:
「喜樂,去大連背書包幹什麼?「
「這是我的計劃。我每天抽點時間寫作業。」
「別犯神經了,根本不可能,快把書包放下,等回來寫。」我和妻子一起勸阻說。
「我能行。上次去呼市我就寫完了。」兒子不服氣地說。
「想背就帶上,書包輕輕的。」我順著兒子的話音說。
「王喜樂,我可不幫你背書包。」妻子翻了我一眼說。
「誰用你背。我能行。」兒子說。
妻子梳洗打扮完畢,一身雪白的絲質及膝服飾,她飄逸的質感像個仙女。兒子正好相反。妻子蹙起枊眉,說:「不是讓你穿新衣服嗎?」
「媽,這是我們班足球隊的隊服,可牛了!」他神氣地說。
妻子無奈地搖搖頭。
「媽媽,你這個小包我幫你背上,」兒子冷不防一把搶去妻子的包。
「喜樂,這裡面全是貴重東西」妻子說。
「沒事,我能保護。」兒子不疾不徐地聲明。
妻子莞爾一笑,露出滿意之色,說:「好兒子,幫我背到班車站。」
「出發嘍,出發嘍,」兒子後面背著書包,前面挎著小包,像英雄一般樂呵呵地走在前面。
「出去把孩子帶好,那小子太跳,小心別丟了。」我不停叮嚀妻子。
現在是學生放假回家階段,車站到處是人。陰沉的天氣,人們不在留戀陰涼依在各處。車站的花壇開滿鮮花。來來往往的密蜂為人歡歌。車站入口處有個風鈴。風一吹,風鈴發出奇特、清脆、悅耳的響聲,隨風飄到各處,為遠行的人們送去一路平安的祝福。
「小弟,你穿的是隊服。我媽非讓我穿新衣服把我彆扭死了。」大姑她們早到了,哥哥用極不如意的口氣說。
「現在的孩子讓他穿新衣服像是要『殺』他一樣,我們小時候盼都盼不上。」王喜樂的大姑說。
「那可不是。我讓王喜樂換件新衣服,他死活不肯就要穿足球服,有的地方不知粘得啥,洗都洗不掉。」妻子茫然地說。
「上車嘍,上車嘍,」車門剛打開,兄弟倆一起衝過去。看誰先上車,這是他們最感興趣的做事方式。
我把行里放好,然後與家人話別。在目光相對,我發覺家人的一顰一笑,皆影響著我的心緒。我愣愣地看著早上十點的班車,載著我生命的那一部分消失在遠方,才想起揮手與之告別,但只能揮給自己看了。
人在天涯,情在心坎。好不容易熬到七月三十日。早上,妻子從打電話說她們到了銀川,有一股電流從我身上穿過。下午二點半,空氣瀰漫著一股濃稠的燥熱。地下無風,天上無雲,空氣和太陽燃燒到了一起。車站的情形與半月前大不一樣,各種樹木聳拉著枝條;花園裡的花垂著葉子,低著梢頭,有的已被曬死了。我站在樹蔭下,窒人的熱浪圍裹著我。熱,太熱了。
三點了,我朝班車來的方向望了望「車呢」我嘀咕起來。
三點半,班車終於出現在路口。我胸口一緊,覺得快缺氧了,心跳快一下,慢一下,不規律地亂跳。剛才空噹噹的站台不知從那湧出十多個接車的人,在不大的站台上已顯得擠了。班車一進站,兒子在車上看見我,隔著窗子向我召手。車一停,門一開,他第一個衝下來,「爸爸,爸爸,我想你。」他呼喊著撲進我的懷裡。我抱他一連轉了好幾圈,旁若無人,完全沉侵在兩人的天地里,渾然不覺我倆已成班車站眾人的焦點。
「見了兒子連老婆也不要了,」妻子說,「快到行里箱拿東西。」
我不好意思地伸伸舌頭,說:「兒子再好也好不過媳婦。」
「別貧嘴了。」妻子說。
我正拿行理,兒子跑上來背起他的書包和另外一個包向前走去,「老公,兒子真頂用了,那個包是在銀川買的,一路上他一直背著。」妻子說。
我心中一喜,覺得兒子有簡單的責任意識了。
我們一同向老媽家走去。
「喜喜回來了,想死奶奶了。」老媽說。
「玩的好不好,累不累?」爺爺問。
爺爺奶奶不停地問,兒子不停地說。這是我們家唯一的男孫,是二老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爺爺奶奶的問話稍一停頓,兒子打開旅行箱拿出二部四驅車和一部電控車向我炫耀,並和哥哥開始了組裝。
「沒買槍,你不是那麼愛玩槍嗎?」我問。
「槍。我不玩了。」
「為啥?」
「槍就是打,沒變化,玩了幾個月越玩越覺得沒意思。我媽在大連想給我買我沒同意。」兒子說。
「屁!槍是不要了,死皮懶臉讓我買了那部電控車,價錢可不低。」妻子用告狀的語氣說。
妻子拿出外出照得照片,有張照片驚了我。我問:「喜樂,那麼大的蛇掛在脖子上不怕嗎?」
兒子拿過照片看著他的英雄壯舉,說:「這算啥!我在大連秋林商場,」兒子正說著,妻子慌忙把話接過去,說,「死皮懶臉,大呼小叫,磨著大人買了三部賽車。」兒子止住了嘴,轉身和他哥繼續組裝賽車。
「怎麼哥哥沒有掛上蛇照張像。」我問。
兒子一聽這話來了精神。說:「哥哥連蛇邊都不敢去,把大姑氣壞了。」
在老媽家吃完下午飯,回到家妻子向我說了一件有關兒子驚心動魂的事。她說:「那天我領著倆個孩子去大連秋林商場逛。二點時,我們與王喜樂走散了。我趕快叫哥哥守在門口,我在裡面找。找了好大一會沒找到,那時我才明白老人常說『帶孩子出門非要背後多長一雙眼』是啥意思。娃娃,這不是件東西,這是性命悠關,家庭悠關的天大之事。我在商場播尋人啟示。商場的一位經理說孩子會不會走出去,我說不會的,孩子剛不在我就讓他哥守在了門口。那位經理給商場保安打了電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我在商場里一遍一遍地找,快四點了還不見孩子,我都快瘋了。我再次回到播音室,「孩子一定走出了商場,如果沒有出商場保安早找到了,」那位經理正說著電話響了,「孩子在你那,」我一聽,心「撲通」一聲落進肚裡。
「我媽媽都急哭了。」兒子插了一句。
「後面的事讓他自己說。」妻子說。
兒子聽媽媽這麼一說,有點不好意思,手腳好象無處可放,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我身邊說:「爸爸,廣播里一播找人我就聽見了。當時我有點緊張。商場里到處是人,你不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我害怕暴露身份裝著漫不經心的樣子,在商場里轉,我知道絕不能離開商場。我希望能碰到媽媽,轉了好一會也沒碰上。我想必須找個人把我領到廣播室去。找誰呢,必須要找個可靠的人。看見有幾個大孩子在商場裡面跑,我馬上跟了上去象是與他們一夥的。他們來到文具櫃檯前,挑著挑那,賣文具的阿姨對這些小孩可好了。我初步決定向她求援,為了保險,我在那來迴轉了一會,經過再三比較覺得還是賣文具的阿姨最可信,就向阿姨說我需要她的幫助。阿姨問我需要幫什麼,我說她能不能把我領到廣播找人的地方,我就是廣播里要找的那個孩子。」
妻子接過兒子的話。「那位經理把我帶到文具櫃檯,聽兒子一講,那位經理都吃驚地說這麼小的孩子,會這麼想,太不可思議了!」妻子說,「出了商場我有種奇特的心緒,兒子哪來那麼大的膽了和那麼好的主意。在他上身上總好象有種將見未見的東西,即讓人揪心又讓人放心。
「這是實踐教育的必然結果。」我說。
「為啥?」
「一個人內在所具備的越多,求之於他人的就越少。」
「小孩子能具備個啥?」
「這你就錯了。」我說,「兒子一天在自然中跑來跑去別人看的都累,但在玩得實踐中錘鍊出了書本不可能給予的東西。他初學滑旱冰『他媽的』、『爺』等不良用語很多,現在有嗎?誰專門批評過他?」
「這是為什麼?」
「言污心惡。小孩子說髒話從心理上講,是能力弱的表現,想用髒話顯示自己,如果缺少引導孩子有可能被髒話引到惡的境地。其實,王喜樂的玩與其他孩子的玩在性質上是不同的。」
「為啥?」
「有些孩子的玩,是大人的一種賞賜。比如說考出好分數,或學習太久出去玩一玩,這種玩是一種活動,沒有目的。而王喜樂的玩是有目的的,是在塑造精神品質。你常說我不抓孩子的學習,說我是神經病。其實,我是通過玩抓孩子的認知生活、認知人的能力。兒子通過玩,在無數次與小朋友發生失敗、爭吵與和好的事物中,使他相信自己有化解危機的能力。像在秋林商場這件事中,兒子馬上能意識到危險,這種意識有的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產生,這種直覺是知識教育無法教會的。」
「經過秋林商場這事,我對兒子有了點放心的感覺,他還這麼小!」妻子說。
「這也是一種教育哲學帶來的結果。」
「啥教育哲學?」
「水瀉千里,百折不回,匯入大海。孩子的成長與之一樣,可惜我們的教育把成長簡化成學習,或分數,忽視了穿山越崗的艱難,很少注意孩子生命的內容和意志究竟符合什麼。
教育,最荒謬的莫過於用『失敗是成功之母』、『失敗是通往成功的階梯』等虛幻的東西去鼓勵幼小的生命。孩子必須經歷無數個像沙粒大小事物后,才能產生美好的東西。而應試教育只把成功定格在分數上,從根本上說教育以步入邪惡,在這種教育環境長大的孩子一定會像曠野的羔羊,它所帶來的社會結果是:風和日麗,人容易忘記烏雲密布的歲月;暴風驟雨,民眾缺乏戰鬥的精神。同時眾多無法克服分數阻力的孩子會自動倒下,『磙刀肉』式的人將遍布社會。」
「你這話也太大了。」妻子說,「我們說兒子的問題怎麼扯到國家上了。」
「兒子也是國家的一員。現在兒子沒有了髒話,說明他在玩中獲得了許多勝利,他不需要用髒話來顯現自己。就像打麻將嘴碎的人一定是常輸錢的人,他想用語言掩蓋對輸錢的恐懼。這是人之常情。」
「老公,你這個比喻太好了。剛才我對兒子怎麼沒有髒話了還不明白,現在你一說打麻將我全明白了。」妻子亮著眼睛說,「不過,你說再好只有把孩子的學習成績搞上去了,也只有解決了這個問題,別人才會相信你。」
「學習是一種不可重複的生活過程。從科學角度講每個孩子只有一次教育機會,就像人長身體一樣,有很強的階段性。教育需順序,更需要耐心。」
「現在兒了是不是玩的太凶了。」妻子說。
「主要是遊戲和動畫片佔用的時間太多,得想出個法子與之爭奪。」
「快十二點了,兒子還在玩遊戲,半個月沒玩了。咋辦?」
「管,肯定要管,」我喊道,「王喜樂,你過來。」兒子過來我說:「時間不容許你玩了,你是個有自制力的孩子。」
「爸爸,我打掉這關行嗎?」
「行。」
過了十分鐘,兒子關了電腦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