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說我傻
可能是因為涼快了一些，街上的人漸漸多起來。
林國強兩隻手背在身後，一路上和人們親切地打著招呼。幾乎每個人都好奇地問我是誰，林國強說是過幾天就要辦事的上門女婿，還讓他們作好準備隨禮。
被人指指點點的感覺非常不好，我佝僂著身子跟在林國強的身後，眼睛一直盯著腳尖，不敢和任何人對視。我怕他們輕蔑的目光會刺痛我，讓我無地自容。
我現在已經沒有資格談自尊了，可還沒有沒心沒肺到可以忽略別人的眼光。
走出村子以後，視野開闊了一些，我抬起頭看著大片的麥地，綠油油的，心情也跟著好了一些。
遠遠的，有一個人影出現。
林國強的憤怒，我從背影就能看得出來。
他背在身後的兩隻手抖了幾下，走得越來越慢。
那個人走近了，是一個年輕的男人，穿著一身有些灰舊的深藍色衣服，不過看上去挺精神的。
「國強叔，去地里呀？」男人怯怯地問。
這個聲音有點兒耳熟，我仔細想了想，好像就是昨天和小翠在門口親熱的那個男人。
也難怪小翠會喜歡他，他的樣貌在村裡來說，算是帥的，起碼稱得上是濃眉大眼。
「哼！」林國強瞟了他一眼，慢慢繞開他。
看來昨天晚上林國強發現了林小翠和這個男人在一起膩歪，所以才把他帶到了屋子裡。院子里有動靜，可能就是林國強和這個男人在拉扯。至於林小翠懷孩子的事，我想他十有八九是知道了。
不過還真是奇怪了，林國強這樣的暴脾氣，為什麼沒有狠揍他一頓呢？
難道輕易就要放過他了？
雖然我不了解林國強，可是放到誰身上，都不會平白地吃這種啞巴虧吧？
我一時有些恍神，那個男人就要和我擦肩而過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
「你就是……小翠的倒插門女婿杜國華？」小夥子上下打量了我一遍，語氣酸溜溜的。
這個男人，吃著鍋里看著碗里，搞大了林小翠的肚子，居然還好意思吃醋！我死死地瞪著他，恨不得一拳狠狠揍到他的臉上，給他點兒顏色看看。
可是，我不能打他，一打他就露餡了！
我知道林小翠的秘密，這件事我暫時還不想讓別人知道！
「還不快跟上來！」這時候走出十幾步遠的林國強看我沒跟上去，有點兒惱了，他轉過頭吼了一句。
這個小夥子彎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大踏步朝村裡走去。
林國強的心情非常糟糕，一直沉著一張臉。走到地頭上，他摸出一支煙點上，狠狠地抽了幾口，蹲下去又站起來，反反覆復好幾次。
我拿著小鋤頭下了地，騎著兩壟麥苗蹲下來，慢慢地開始鋤草。
地里的草顯然是前幾天剛剛鋤過的，幹掉的草還躺在土裡。我一向認真，一點一點撥拉開麥苗，小心翼翼地鋤著。
我鋤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地的另一頭，腿有點兒麻，我站起來捶了捶后腰。
回頭看了一眼，林國強好像在接電話，不過沒說幾句就掛了。
等到我轉過頭來又顧了兩壟，鋤到一半的時候再抬頭，林國強已經不在哪兒了。
我想他可能有別的事兒走了，所以也沒有在意。因為只顧著低頭鋤草，所以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天氣越來越陰沉。
當有雨點砸到我身上的時候，我才發覺不對。
我趕緊大步朝地頭跑過去，可是這雨來得也忒邪乎，我剛剛到路上，雨點就密了起來。我趕緊把汗衫脫下來頂在頭上，拚命地朝村裡跑去。
村口有一個草棚子，我實在跑不動了，只好站在下面，想著躲一會兒雨再走。
這時候，一個女人打著傘往我這個方向走過來。
碎花上衣，灰褲子，這不是程英姐是誰？
被大雨淋濕了的懊惱一掃而空，我甚至還有一點兒激動。
「姐，下這麼大的雨！你這是要去哪兒啊？」我大聲問。
雖然她打了傘，可半邊身子還是被打濕了，看到我的時候，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便快步朝我這邊跑過來。
「你怎麼在這兒？」程英把傘收起來，抖了抖上面的雨水。
她的頭髮有點兒濕，劉海貼在前額上，而且碎花上衣有一部分貼在了身上，隱隱能看到裡面穿的紋胸是白色的。
我感覺耳朵有點兒發燙，眼睛都直了。
程英好像注意到了什麼，不過也並沒有遮掩，反倒大大方方地轉過身來正對著我。
我的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喉頭不自覺地滾動了幾下。
「看夠了嗎？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程英柔聲問。
被她看穿了，我覺得很窘，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我撓了撓頭，說話的口氣都不自然了，抖得有點兒厲害。
「林國強讓我去鋤草了！」我低著頭，看著自己已經粘滿泥的膠鞋。
「你傻啊？天氣黑過來的時候，你怎麼不回來啊？現在雨這麼大了，你才往回跑！」程英一臉責怪。
林小翠說我傻，我很憤怒，可是程英說我傻，我卻覺得心裡暖暖的。
有一個人能這麼關心我，想想就覺得心裡美滋滋的。
「那你這是去哪兒？」我問。
「我們家院子里養了幾隻雞，我搭得那個雞窩不好，我怕它們淋了雨，所以想回去看一下！」程英說。
此時，我們肩並肩站在草棚下面，街上一個人都沒有，除了雨聲，到處都靜悄悄的。
我真希望雨可以一直不停，這樣就可以和程英在一起多呆一會兒。
「這樣吧，我反正也快到了，我這把傘給你用！你趕緊回去吧，不然趕不上吃晚飯又要挨餓了！」程英把傘塞到我手裡，把兩隻手遮在額頭上，衝到了雨里。
「姐，不用了！我淋雨沒事！」我說。
不遠處正好有一個路口，她一閃身就不見了。
我撐著傘追過去，已經看不到她的身影了。我根本不知道她家在哪兒，愣愣地站了一會兒，這才轉身朝林國強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