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更深人不靜
相蘅還能像誰?
裴瑤卮被他這兩句話說得一懵。顯然,這男子與前世的自己應是見過的,但她苦思冥想,卻半點印象都沒有。
想來,這麼個人物,自己若是見過,怎麼可能忘得掉?
她默默忖度著措辭,正待說話,身後卻忽然傳來一聲厲喝:「誰讓你進來的!」
裴瑤卮嚇了一跳,回頭,就見相嬰不知何時來到了自己身後。
相嬰狠瞪著她,眼裡似要冒出火來。
今日楚王登門,他特地選了此地招待,就是為著沒人敢來打擾的便宜。卻沒想到,自己不過離開了這麼一會兒,相蘅這丫頭竟如此膽大,敢犯雷池。
裴瑤卮看著相嬰的臉色,心道不好,趕忙低眉順眼地喚了聲『三哥』。
她原是為著好奇二字進來,若然惹惱了相嬰,實非她所欲見。
顧及著還有外人在,相嬰強自收斂起脾氣,轉而恭敬地對那人說道:「舍妹無狀,殿下見笑了。」
『殿下』?!
裴瑤卮一個激靈。
分明這帝都天子腳下,最不缺的便是王孫貴胄,能稱殿下者不在少數。可不知怎麼的,當相嬰對這人喚出這聲『殿下』時,她頭一個想到的,便是楚王殿下,蕭邃。
她安慰自己:不會的,不會的,哪會這麼巧。
下一瞬,那人似是輕笑了一聲,問相嬰:「你這樣說本王未來的王妃,就不怕本王不悅?」
裴瑤卮兩眼一閉,彷彿聽到了『轟隆』的一聲從天際劈下來。
還真就這麼巧。
「殿下說笑了,舍妹配不上。」相嬰說著,回頭對她低斥道:「還不回去!」
此等場面,裴瑤卮自知不可再留,匆匆一拜,便行離去。
她聽到身後,蕭邃問相嬰,配不上什麼?
那人聲色低醇,似是看熱鬧一般的語氣在說:「配不上這名字、這臉,配不上皇帝的寤寐思服,還是,配不上做本王的王妃?」
若說對她而言,有可能結親楚王之事還只是驚魂,那這句『皇帝的寤寐思服』,則是直接要命了。
裴瑤卮神色恍惚地走出隱園,見妧序憂心忡忡地抱著斗篷等在那裡,臉上隱隱有責難之色。她也沒什麼精力與她多話,直接帶人回了寢閣。
晚膳后,相嬰派房中的大丫鬟洗竹過來傳話,令四姑娘抄寫《心經》百遍,作為白日行止無狀,擅見外人的懲處。
裴瑤卮從容領罰,客氣地送走了洗竹。旋即,便聽妧芷對相嬰發出許多怨怪之言。
「多嘴。」
妧芷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世子小題大做,忽得自家姑娘這一喝,一時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裴瑤卮坐到書案前,語調平平:「世子不是你能議論的,以後記住了,管好你的嘴。」說著,抬首淡淡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嚴謹肅穆,不怒自威,妧芷不自覺地縮了下脖子,只覺這一刻的姑娘分外陌生。
「你先下去歇著罷,妧序留下伺候筆墨就是。」
妧芷心有餘悸,聽了吩咐,未敢多言,一步三回頭地退下了。
夜深人靜,裴瑤卮一邊默著經,一邊想著白日里的事。
蕭邃那張臉久久徘徊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
前世她與蕭邃雖曾有過婚約,但她記得很清楚,自己從未與他相見過。
以致於當年梁貴妃構陷她與楚王余情未了,借離宮進香的機會與之在佛寺中私下會面,暗中苟且,而蕭逐也信了那些鬼話,一再疑心她時,她既覺寒心,又覺諷刺。
但是,蕭邃今日的話,又分明透著他曾見過自己的意思。否則,他又怎麼會知道相蘅長得究竟像不像裴蘅蘅呢?
這……可能嗎?
除此之外,更讓她心焦的,還是蕭逐。
她之前想不明白,相蘅與自己有這般淵源,蕭邃便是想開了要娶嫡妃,饒世界的名門千金,選誰不好,怎麼偏偏會選上相蘅?
按說,一個像她的人,他膈應還膈應不及呢。
可現在,她什麼都明白了。
原來,真對相蘅有意的,是蕭逐。
蕭邃為此而從中作梗,偏要叫蕭逐求而不得,這就太說得過去了。
「妧序,」
一語破了寂靜,妧序連忙應聲,問姑娘有何吩咐。
「這些年,我也算作惡多端了。三哥要我抄經,便是還念著我能悔改。」
她問:「你說,若是我如今悔改了,三哥會願意成全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