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李家的媳婦們
幸虧李文生將要跌落下馬的胡蘭用手一攔,再次攔回到了馬背上。
胡蘭嚇得緊拍了兩下胸脯,臉色呈現了好看的緋紅色,勉強的立穩了身形。
見胡蘭連最基本的下馬都是如此的笨拙,李文生的眉頭再次皺了皺,不耐煩道:「你是傻瓜嗎?想摔死不成?」
胡蘭頓時眼中蓄滿了淚光,忍隱著不肯流下來,眼睛赤紅赤紅的,倔強的看著李文生,抿緊了嘴唇不敢吭氣。
李文武與古月的馬緊隨而至,李文生哪裡還顧得上一臉委屈的胡蘭,直接跑到李文武馬前,小心翼翼的扶古月下馬。
古月毫不客氣的下了馬,抬眼看見在馬上一動不敢動、楚楚可憐的胡蘭,古月登時不樂意道:「李文生,你是不是欺負我蘭兒妹妹了?」
李文生的額頭上登時飛過了無數黑線,沒好氣道:「就你這妹妹,簡直是大小姐中的大小姐,風不能吹著,雨不能淋著,說話不能大聲,扶她不能用錯力,幸虧你的性子和她不像,否則怎能做我李家的女人......」
古月不由錯愕,聽李文生的意思,雖然自己嫁給的是柳樹,但因自己與李文印之間的種種感情羈絆,李文生承認自己是李家的女人了,這種承認,竟然是在李文印死後,讓她有種恍然隔世的酸楚。
「月兒姐姐......」胡蘭坐在馬背上,求助似的看向站在馬側的古月。
古月嫣然一笑,這李文生說話雖難聽,但好像是這個道理,自己這個胡蘭妹子,確實膽子太小了、身子太弱了、性子太嬌了,與從小糙到大的李文生相比,確實不是一路人,難怪李文生看不慣。
可是,這就是不同人的人生,胡蘭就是溫室里的花朵,被嬌寵著長大的。
見二人實在不對盤,這裡的環境也實在差強人意,古月臉色一緩道:「大哥,蘭兒妹妹是為了我才自願當人質的,出城的時候又是她找借口說服了守門兵丁,咱們即然安全到達了,就送她回家吧。我以性命擔保,蘭兒妹妹絕不會說出咱們的藏身之所的。」
李文生倒不擔心胡蘭會出賣大家現在所處的位置,這一路進山壁之前,他都是有意遮擋了胡蘭的視線的,除非是有心人帶路,否則很難找到。
李文生對李文武道:「文武,你將胡小姐送到城門口那個守門人那裡,他會將胡小姐送回家的。」
李文武飛身要上胡蘭的馬,胡蘭躲閃著李文武,手勒著馬韁繩急切道:「我不走!!我不走!!!」
因為手上太用力了,馬兒吃痛,撒蹄子就開跑,胡蘭的身子登時就甩出了馬背,又因手臂纏住了馬韁繩,人只能如紙鳶般盪在空中,被甩得直磕馬腹,馬兒吃痛,跑得更歡,胡蘭眼看著岌岌可危。
胡蘭嚇得大聲尖叫、放聲痛哭,拚命掙扎,越是掙扎馬韁繩勒得越緊;越是尖叫馬兒越慌,慌不擇路,直接往叢林中奔去。
叢林中的樹木很密,被撞在樹榦上的危險時時發生,被撞上了,不能小命不保就是骨斷筋折。
胡蘭知道自己的小命怕是要交待在這裡了,不由得閉上了眼睛,身子也不再掙扎了。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說時遲那時快,胡蘭只覺得馬兒突然來了個急剎,猛的立住了身形,前蹄奮起,咴叫了一聲,胡蘭的身子晃動了幾下,堪堪停住。
胡蘭壯著膽子睜開了眼睛,只見馬後的男人,手裡拿著一條繩子,狠狠勒住馬兒的脖頸,雙足抵住一株腰粗的大樹根部,只一滯的功夫,將繩子挽在了樹榦上。
馬兒初時還在掙扎,隨著繩子越勒越緊,漸漸弱了氣息,直到轟然倒地,嚇得胡蘭大叫一聲,在身子落地之前,被攬入了一個厚重的懷裡。
終於得救了,胡蘭終於兩腳落了地,想起了剛剛的情景,忙跑到死去的馬兒身邊,眼淚撲籟籟的往下落,哽咽著聲音道:「你,你怎麼殺了它?它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
李文生的臉登時就黑了,沒好氣道:「好,它不死,你來死。」
胡蘭被李文生嗆了聲,覺得更加委屈了,眼淚流得更加如洪水泛濫了。
哪知,這只是一個開始,只見李文生向最後趕到的李廣德父子招手道:「爹,四弟,咱好不容易團聚了,今天晚上吃馬肉下酒!!!」
二人嘻嘻哈哈的應承著。
胡蘭驚得瞪圓了眼睛,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用身子擋住了大馬的屍體,大聲嗔責道:「不可以吃掉它......」
李廣德和李文才被嚇了一跳,怎樣也無法將少女拉開去剔馬肉,彷彿成了一件十二分殘忍的事情。
二人無法,只能為難的看向李文生。
李文生的臉已經可以泛著黑氣來形容了,想直接將少女抱起來扔走,又覺得胡蘭此時倔起來,比剛剛的死馬還倔,與其硬扛著對峙,不如想辦法哄騙於她。
李文生這樣想著,便轉換了口所了,輕聲道:「我答應你了,你可以不吃它。」
少女欣喜的眼睛發亮,柔色道:「你說的是真的?」
李文生重重的點了點頭。
少女長吁了一口氣,繼續央求道:「可以將它安葬嗎?」
李文生再次點了點頭,緩然道:「是我殺了它,我要親自埋了它,還要為它超渡,這些事情做完了,時辰不短,先讓文武送你回城吧。」
「我不回去!!」胡蘭的臉色一紅,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眼睛懇求的看向古月。
古月狐疑的看著胡蘭,半天也沒看出什麼端倪來,見胡蘭留下來的心思己定,不容更改,只好求情道:「大哥,我現在是雙身子,總得有個人在身邊照看,不如就......」
李文生頗為嫌棄的看著兩次除些落馬的胡蘭,實在不敢相信,這樣一個心嬌肉貴的大小姐,能照顧一個潑辣爽利的古月,看著遠遠走來的香草,眼睛一亮道:「有香草在,你就不用擔心沒有人照顧了,胡小姐還是先回城吧。」
胡蘭仍舊自顧自的搖頭,見李文生有趕她離開的意思,拉住了古月不撒手,臉色一凜道:「月兒姐姐是我表姐,把她交在別人手裡,我、我不放心......」
李文生不由得啞然失笑,將古月交給胡蘭,他才是十二分的不放心才對。
古月一臉的無可耐何,只好二度求情道:「大哥,印郎走了,這裡,我一個相熟的人也沒有,我、我有些怕......」
提起李文印,所有的人皆沉默了,李文印不再說話,默默的與李文才、李廣德、李文武四人,將馬兒的屍體抬到了林中。
李家兒郎的舉動,自然是默認胡蘭可以留下來了,胡蘭偷覤了一眼四人離開的方向,長舒了一口氣。
古月嘆道:「蘭兒妹子,你被悍匪劫走的消息還沒有傳出來,快些回去,名聲或許還能彌補,一旦住下來,你便再也回不去了,何苦呢?」
胡蘭眨著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懵懂道:「姐姐,那你為何要留下來呢?別人不知道,我卻知道,你原來的家中富貴,可並不比我家的差。」
古月摸著己經圓起的肚子嘆道:「你,和我不一樣。」
胡蘭咬著下唇,摸著自己勒青的手臂,喃喃自語道:「我,和你一樣。」
「啊?你說什麼?」古月狐疑問道。
胡蘭忙解釋道:「沒,沒什麼,我留下來只是擔心你有危險,再說,我那個家你又不是不知道,看著嫡女風光,實則沒有庶女受寵;爹娘看似疼我,在關鍵時刻,還是以家為主。」
想著在古家匆匆棄自己而去的爹爹胡縣令,胡蘭的心裡不由得倍感失望,在父親的心中,自己終究是比不過他項上的烏紗、身後的家族,以及那些逃跑的犯人們。
自己以為,自己的命,不會再有人疼惜,可是,就在剛剛,那個惡狠狠的男人,竟然救了自己兩次。
想著想著,胡月的臉竟然再再次紅了,紅得通透,紅得崔璨,紅得純粹,沒有雜念,沒有恩仇。
香草走了過來,主動與二人打了招呼,將二人領到了山壁之下。
最下面的山壁上,開著一個很大的洞穴,裡面擺著二十幾米長的原木板桌子,看著應該是大傢伙吃飯的地方。
洞穴的一側,有石頭的突起,像是樓梯一般,剛好可以讓人踩踏著通向二樓,二樓並排有十四五個洞穴,每個洞穴不大,不過四五平米的大小,堪堪容得下一家三口人睡覺。
在這裡生活,如同最原始的猿人而矣。
宋乾的家,就位於樓梯的最右側一間洞穴,裡面傳來他媳婦宋嬸子罵罵咧咧的聲音。
繼續走到三層,香草指著其中一個道:「這是我和四郎的,最裡邊那個,是二哥的,大哥和你們的,你們自己來挑來選吧。」
二人進了洞穴依次看了看,除了大小有所區分,還真看不出來有何不同,全都是風聲陣陣,外回一股子發霉的味道。
古月選了李文武旁邊的洞穴,因為它相對寬敞一些,也相對不漏風,保暖也比別的洞穴強些。
胡蘭看了一眼,不由得捂住了鼻子道:「姐,這裡能住人嗎?」
只聽到旁邊的洞穴里傳出來一陣舛舛的冷笑,笑得讓人心裡發慌。
一個大腹便便的少婦自裡面探出了身子,陰冷道:「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們竟然在這裡見面了,聽說還都是李家的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