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橡膠廠往事
吳智慧火急火燎地回到辦公室,進門就喊:「魏松!魏松!」
結果沒看見魏松但是和連陰天撞了個頭對頭臉對臉。
不出意外的,吳智慧又挨了一頓罵:「幹什麼!大呼小叫幹什麼!」
吳智慧下意識就想說:「躲開點,老娘有急事。」又想起昨天赫思白說的那話,咬咬牙硬生生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吞回去,變成一句無傷大雅的,「連隊,您在呀?」
連陰天都已經做好戰鬥準備了,沒想到她竟然回了這麼一句,一時之間竟然有點無法適應,結果卡在嗓子眼兒里的鬥志也沒有爆發出來,變成了一句平淡無奇的:「你什麼事兒?」
「隊長!我有新發現!我用昨天一天的時間,調查了快車集團近半數的後台投訴情況,在裡面發現了一個叫董豬豬的女孩,她說她曾經乘坐過王喜的車,而且還遭到過他的騷擾,根據她說的情況,王喜這個人絕不只是一次性侵女性。」
「不止一次?」
「那個董豬豬說,王喜的威脅她的時候有講到過,他曾經和自己的兩個朋友一起性侵過一個十六歲左右的女孩,但是當時那個女孩並沒有選擇報警,所以這件事我們也就不可能知道,而且後來那個女孩也自殺了,就這樣不了了之。」
連陰天聽完沉思片刻:「這樣的話,我們的手頭不可能有什麼有用線索,你還要怎麼查?」
「查他社會關係!」吳智慧說,「就查那些原來跟他有來往,現在斷了來往的人。」
「嗯,這是個思路。」
「所以我需要關於王喜的所有詳細資料,從他小時候家住哪個村,在哪裡上學,後來到哪裡工作,這樣就可以篩選出來哪些人可能和他有關啦!」
「嘶!這是個大工作啊!」
「沒關係,我可以!」吳智慧拍拍胸口。
連陰天愣了愣:「我說你這孩子,你是不是有點兒傻啊?」
吳智慧瞬間面部僵硬,差點忍不住又炸了毛,心說我哪裡傻了,我要是傻能想到這麼好的方法嗎?
連陰天倒背著手回到自己辦公室,過了一會兒,拿出一個厚厚的檔案袋:「這個你先拿著看吧,今天魏松剛整理好交給我,姜睿和程大黑我讓他們分別去王喜和王琳的老家去調查了,有需要也可以和他們聯繫。」
「哈?」
「啊什麼啊?聽不懂我的話?」
聽得懂是聽得懂,不過就是不敢相信,這意思就是這個案子算是交給她全權處理了吧?她可以獨當一面地處理案子啦!
吳智慧內心有點小激動,憋了好久才沒有笑出聲。
心裏面又默默嘀咕,心想赫思白說的果然不錯,和連陰天搞好關係是沒什麼壞處的,自己只是小小的示了一下弱,就取得了這麼大的成效!
好的,知道了,不就是狗腿嗎?
她吳智慧別的不會,狗腿還能不會嗎!
想到這吳智慧立刻雙腿併攏,認認真真打個敬禮:「謝謝隊長!哎?人呢?」
吳智慧原地轉了一圈也沒看到連陰天的影子,原來早在她心裡頭瞎嘀咕的時候連陰天就已經走了。
吳智慧默默翻個白眼兒,白費功夫。
她打開文件袋抽出王喜相關的簡歷,出生於輝州市三方鎮白水塘村,父母早亡,由村委送至三方鎮福利院長大,小學在三方鎮中心小學就讀,初中在三方鎮白水三中,但由於學習不好,初三畢業后也沒考上高中,在村委的特別照顧下去三方鎮職業技術學院學習,兩年後由學校分配到新陽橡膠廠當工人。
也就是說,從三方鎮職業技術學院,到新陽橡膠廠的這批人裡面,應該有一部分是王喜的同學。一群從輝州來的十幾歲出頭的少年,背井離鄉來到新陽,這群人既是同學又是同鄉,然後又成了同事,就算是再孤僻的人,也會從中找到一兩個說得上話的朋友吧?
新陽橡膠廠。
魏松的資料顯示,新陽橡膠廠早在兩年前就由於經營不善倒閉了,但是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如果能找到工廠的老人,說不定還能打聽到一些有關王喜的舊事。
吳智慧嘗試著撥通了新陽橡膠廠老廠長的電話。
廠長聽說吳智慧是刑偵隊的人,立刻表示願意積極配合。
「不過嘛,」廠長說道,「您說的這個王喜啊,我是沒有太深刻的印象的,不瞞你說,我們的工廠在倒閉之前那也是個大廠長,有一兩千人呢,現在又過去那麼久了,估計他也不是什麼業績非常突出的工人,我實在是沒什麼印象。」
「那有誰有可能知道呢?」吳智慧問。
「有可能的話么……」廠長想了一會兒,一拍腦門,「哎,我想起來了,要說有可能的話,那老金有可能知道,他是我們工廠的人事部主任,那個時候廠里所有人的情況都在他那裡,我給他打個電話,沒準兒他能知道。」
「好呀好呀,那就辛苦您了!」吳智慧深表感謝。
「不過啊,我這廠長沒了,老同事還在聯繫的也沒幾個,如果我給他打了電話,他也說沒印象,那我可就真的沒什麼辦法了。」
「好的,我明白了,您先試試看吧。」
廠長就這樣當著吳智慧的面撥通了金主任的電話:「喂,老金啊,是我,有件事兒想問你,我這裡來了一位刑偵隊的警察同志,跟我打聽一個叫王喜的,說以前是咱們廠里的工人,我實在是沒有印象了,你當時是人事主任,你記得有這個人嗎?」
吳智慧在旁邊聽著稍稍有點緊張,情不自禁地就攥緊了拳頭。
「什麼?哦,你有印象?」廠長趕緊對吳智慧說,「他說他記得,他有印象!喂,喂老金,我打開免提,你直接和吳警官說。」
廠長說著打開手機免提,把手機放在桌子上。
「喂,金主任?」
「喂。」
吳智慧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金主任您好,我是新陽刑偵大隊吳智慧,您說您記得王喜這個人對嗎?」
「對,我有印象王喜這個名字,應該就是你說的那個王喜。」金主任說。
「那有關他的情況,您可以詳細跟我講一下嗎?」
「呃,可以是可以,不過這也是十幾年前的事兒了,我年紀也不小了,不一定記得全。」
「沒關係,記得什麼說什麼。」
「行,那行。不過我能多問一句嗎?這個叫王喜的他是出什麼事兒了嗎?」
「哎,對啊。」廠長也反應過來,「他怎麼了?」
「誒……其實,他現在跟我們正在調查的一宗強姦案有密不可分的聯繫,所以想多了解他一下。」
「強姦案?哎呦呦!」老廠長感嘆一聲,不說話了。
電話那頭,金主任重複一遍:「強姦案啊,哦,那要是這麼說,我覺得還真有可能。」
「怎麼說?」
「嗯,我這樣說似乎有點兒落井下石的意思,不過我了解的就是這樣的,再說他能卷到這種事兒裡邊,估計也沒幹什麼好事兒對不?」
「沒關係,您直說就好。」
「行,那我說了。」金主任得到吳智慧的鼓勵,心裡立刻有了底,把自己知道的有關王喜的那些事,甚至傳聞全都倒了出來。
「這個王喜啊,他是我們廠里的老工人了,剛來我們廠的時候也就十來歲的毛頭小子,那個時候是和他們那些同學一塊兒來的,都是從輝州來的,他么,和別的孩子不大一樣,性格比較內向,尤其是剛來的那幾年,和他一起來的那些同學也不怎麼來往,去食堂吃飯經常都是他一個人兒,就是偶爾和一個叫高大良的,他倆也是同學,又是一個車間里,有時候能聊到一塊兒。
高大良這個孩子吧,我一直都很有印象,這小子可不是什麼好東西,那個時候經常有女同志匿名給我寫舉報信,舉報她占女同志的便宜,還有幾次讓人逮著偷偷在女澡堂那裡打個洞,看女同志洗澡,後來因為這個事兒,我是沒少跟他談話,但是你要說起來吧,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十幾二十的毛小子,那血氣方剛的,他有時候他管不住自己,倒是也沒出過什麼大事兒。
但是一開始的時候,王喜沒這麼辦過,是後來和高大良有的近了,也就開始不學好了,再加上後來又和宋爭走一塊兒。」
「宋爭又是誰?」吳智慧問。
「宋爭我知道。」廠長忍不住插話,「這小子可不是東西了,他是我們廠里的會計,趁著他老婆懷孕就和廠里一個小媳婦兒好了,傳的沸沸揚揚的,後來他老婆挺著大肚子來廠里鬧,說再要是跟那個女的來往她就帶著孩子一頭碰死,這一鬧他不敢了,這才跟那女的散了,這事兒弄得我都知道。」
「對,」金主任接著說,「這個宋爭尤其不是好鳥,這個事兒其實廠里的老工人都知道,但是你說他人品不行吧,算賬算的還算精,也就一直這樣,他又比王喜高大良他們大幾歲,後來他們幾個湊一塊兒,就是他給出餿主意,幾個人有事兒沒事兒趴在男廁所裡頭隔著那個坑往人家女廁所對面兒看。」
「哈?看?怎麼看?」吳智慧不理解。
「你看,你年輕,你沒見過那種土茅房。」老廠長解釋,「原來的茅房和現在不一樣,男廁女廁中間隔著一道牆,其實兩邊兒是一個坑,然後他們就趴在男廁所這邊兒,把鏡子伸到底下看人家女同志屁股。」
「這樣都行?」
「那可不,要不然說他壞,這就是宋爭的招兒,以前他就這麼辦。」金主任又說,「後來他三個湊一塊,捅了一回大簍子,不知道老廠長還記不記得。」
「啥事兒來著?」老廠長問。
「就是孫區長他外甥女兒。」
「哦哦哦!我想起來了!這個事兒我記得。」老廠長說,「原來我們廠有個叫劉素素的女工,長得挺好看,大高個兒大眼睛麻花辮兒,是當時那個劉區長的外甥女兒,現在他是退休了,那以前我們也覺得人家是大領導啊,就他們仨,把人家劉素素堵了工廠後邊兒的牆根兒底下脫褲子給人家看,你說這是什麼人,這不耍流氓嗎?人家劉素素那時候也剛來沒幾天,讓他們一嚇唬回去就告狀了,孫區長一聽說親自找到廠里來要處理他們,後來因為好歹也是沒出什麼事兒,弄著他三個寫檢查,在全廠大會上做檢討,打那以後算是老實了。」
「天啊……」吳智慧默默感慨,「這是神經病吧?」
「是不是神經病不知道,反正是有點兒不要臉,後來他幾個在廠里名聲就算是徹底壞了,你說這人吧,臉丟光了他就啥也不怕了,雖然是不敢在廠里耍流氓,人家女同志們也都不給他們機會,他們就開始上外頭去攪和,騷擾人家女學生。我們旁邊有個高中,他幾個有事兒沒事兒就騷擾人家,有一回還讓人家學校的老師找了來。那個時候廠子的效益也不大好了,然後廠長說裁員,我一看,正好就借著機會把他仨開了。」
「那開了以後呢?您二位還有在見過他們中的誰嗎?」
「我就沒有了,沒聯繫了。」金主任說。
「我好像……我像是後來又見過宋爭幾次,」廠長撓撓頭,「他後來好像賣包子,就在橡膠廠後邊兒的那條路上,我那個時候因為廠子效益不好整天地跑,到處想辦法借錢,他還笑話我,把我給氣得呦,我也沒理他,後來廠子徹底倒閉那天,我又路過他的包子鋪,他還送包子給我,說是給我的滾蛋包,王八羔子,老子滾蛋了現在重頭再來,照樣活的好,他個小王八羔子估計也就是一輩子賣大包子掙幾個零碎錢。」廠長提起這事兒,又憤憤不平起來。
「那您可以告訴我,他的包子鋪具體在什麼地方嗎?」
「就在老橡膠廠後邊的那條文化路,就是直衝著新陽二中那條路,我估計他就是瞅著那邊兒路上女學生多,也不是正經想要賣包子。」
「那他的包子鋪叫什麼?」
「叫什麼?好像也沒什麼招牌,反正旁邊兒有個複印社,對面兒有個藥店。」
「好的,多謝您二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