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中邪了
「最後,最後依你這一次。」
離盞稍稍鬆了神色,微微露出些笑意。
「殿下……」有人急匆匆的叩響了門,聽聲音,應當是西琳。
顧扶威扭頭,沖著門外。「何事,說。」
「是軍情急報。」
「那進來。」
嘎吱,門開了,西琳瞅了他二人一眼,眼皮子跳了條。
這什麼姿勢?一人縮牆角,一人躺毯子上,跟那泥鰍打洞想跑,螃蟹又橫著不讓似的。
西琳盡量拘著表情,回頭將門給合上,才走到顧扶威跟前,一本正經,「殿下,五萬精兵已經籌集完畢,就囤在離溫宿以西七十里的掘墓林里。」
這個消息,有些出乎離盞意料。她最近道聽途說的,都是集結兵馬如何如何困難。
雖然西域駐著三十萬精兵,區區五萬,並不值得大驚小怪。
但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調集到了溫宿周圍,也很是令人刮目相看了。
離盞想了想,七十里,其實很近。晝夜不停,大概兩日就能抵達溫宿。
周圍有若羌和精絕夾攻,周圍的動向很容易被提前洞察,軍隊藏在林子里,多半是為了掩人耳目。
只是,時間一旦待長,五萬人要吃要喝,糧草可以備在身邊,隨取隨用,但水源卻需要尋找搬運,人一活動,就會有被發現的風險。
要麼退,要麼攻,就這兩個選擇。以顧扶威的性子,把人調來,肯定是早早準備好後手的,不可能退。
然而離盞從未聽說過有關於開戰的風吹草動。知府里未起過流言,那若羌和精絕就更不可能知情。
離盞不由得佩服顧扶威暗地裡調兵遣將的能力。
「殿下可有命令要傳?」
「讓他們稍做休息,待地圖繪完,再行送去,他們自然知道該怎麼辦。」
「是。」
「盞盞,我還有事要做,先回房了。」他寵溺的搓搓離盞的小腦袋,「你乖些,事畢,我帶你回祁水,那是我王庭所在之處,會有像樣的床和膳食,不會像在知府里這般艱難了。」
「嗯嗯。」離盞點點頭,目送他起身離開。
星輝透過樹影,斑斕的落在他的身上,從回西域以來,他似乎總是行色匆匆。
這一刻,她才想起還有事情未說。
蘇宛童和他究竟……
唉算了,大概他二人真的沒有什麼。爹爹說了,這世上有諸多事情都跟那鏡花水月一樣,眼見不一定為實,要夠一把才知道。
她給蘇宛童又是下毒又是斷糧的,顧扶威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估計也只是利用。
她相信他!
嗯就是這樣!
離盞為今一顆心掛在戰事上,心裡倒有點感激起這精絕夫人的投懷送抱,若她沒有來溫宿,沒有成為精絕的質子,那她這顆心,恐怕會懸得更高。
顧扶威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里,離盞算了了一樁心事,至少從今天開始,她能正大光明收診病人了。
她回到房間,巧兒伺候著她洗漱。
一覺睡去,起先很是安穩,後來半夜聽見院子里有人喊她的名字。
離盞揉揉眼起了身,推開門,天亮了。
她走進一處溫暖的別院里,花開著,草綠著,天空中飄著些柳絮糰子,像春天來了,又回到了黎府的後院中。
她踏著熟悉的青石小路往外走,見到黎盛倚在拱門前,兩手抱腰看著她。
她高興極了,「哥哥!」
黎盛將她舉高高,就像小時候一樣,抱著她旋了一圈,頭昏眼花中,黎盛的衣著不斷變化,體格也微微縮水。
「哥哥,你怎麼瘦了?」
「我病了。」
她心中駭了一跳,瞧著他的身材和打扮,更像是上官瑾瑜。
他抱著她,說:「盞盞,我想見你。」
「你是上官瑾瑜嗎?」
他微微一笑,不答,只問她「你會來見我么?」
「我已經見過你了。」
「我是指,我們彼此醒過來的那種。」
…………
「我會。」離盞重重的點頭。
上官瑾瑜笑了。「那你記得解開讖言,記得解開啊。」
他一邊說著這一句話,一邊倒退著走遠了。
那步子明明不快,離盞卻怎麼也追不上,於是伸手撈了一把,卻連他袖子都撈不到。
她驚惶的醒了過來,手裡還亂抓亂刨著。
「小姐,你又做噩夢了?」
巧兒的聲音鑽進耳朵里,離盞揉著眼翻了個身,地毯,火盆,弧形的穹頂……
她還在溫宿的知府里呢。
「小姐要不要自己配副安神,奴婢見您最近總睡不好。」
是啊,好奇怪,為什麼總做這樣奇怪的夢境,十句八局不離讖言。
那種所謂的宿命感越來越強烈,冥冥之中,她好像有了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那幅畫呢,我想再看看那幅畫。」
巧兒知道,離盞說得那幅狐妖圖。她走到柜子上,踮起腳,從最高的一格中抽了出來。
「小姐給。」
離盞慢慢將畫展開上,本是漫不經心,就想隨便看一眼,未料待她落定視線時,卻嚇得一把扔了出去!
「啊……」巧兒也驚叫一聲。
畫卷在地上打滾,兩頭的木軸往中心一卷,半合上了。
活像見鬼了,兩人都不敢動作,更不敢去撿拾。
「你也看見了?」離盞問。
巧兒轉過面,驚恐的點頭。
最終還是離盞深吸了口氣,走過去將畫撿起來。
「小姐,此物著實不詳,那上官瑾瑜定是被這畫中之物給……快些扔了吧!」
說罷,又狠狠搖頭,「不,燒了,乾脆燒了,看她還敢出來作亂。」
離盞卻緩緩再次拉開了軸子,攤平了這副畫。
巧兒捂著眼別過了頭去,離盞凝著目光,仔仔細細的盯著畫上的女人。
她的臉變了,變成和自己如今這張臉一模一樣。
狐仙在笑,笑得比之前更加嫵媚陰柔。
她從黎盞,變成了離盞……
而手指觸摸上去,並無添改的跡象,彷彿是她之前看錯了似的。
怎麼會這樣呢?
難不成畫被人掉包了?
離盞摸了摸畫上的印章,那是顧越澤的私印,字樣還是她親筆提的,花了五百兩銀子請了高手篆刻出來的玉印,她絕不會認錯。
再者,這畫的一筆一墨,她都歷歷在目,即使是仿品也不可能完全沒有破綻。
太奇怪了,難不成真是撞邪了?
她想到自己剛剛才做的夢,想到屢次招她如夢的老和尚。
關於讖言二字,從起先完全不信,到現在提之悚人,她已經無法再用迷信二字含糊蓋過。
「小姐,快燒了吧。」
「放著。」
「小姐?!」既是鬼神,她亦不怕鬼神,她會治好這場瘟疫,破了讖言的。
「放回去。」
巧兒拗不過她,膽戰心驚的裹了那幅畫放回了最高處。
離盞遁入了空間,換了防護服,女子躺在床上,正呼呼大睡著。
聽到動靜離盞的動靜,隔了很久才睜眼。
見穿著怪誕服裝的人走了過來,她駭了一大跳,差點從床上滾下去。
離盞暫時拉開面罩,沖她露出個笑臉來。
「是我!」
女子終於安下心來。離盞重新拉上面罩走了過去,先給她腋下夾了體溫計,一量,39.5攝氏度,怎麼半點沒降下來?
罷了,或許是病得太嚴重,藥效還沒顯在表面上,抽一管血驗一驗才是最穩妥的。
離盞把自己早膳帶了一些進來,分給了她。
女子見了吃食就來精神,在離盞的幫扶下做了起來,大快朵頤。
消除了防備,離盞安撫著她抽了一管血,她扎針的技術尤其好,女子起先是害怕,但發現那尖尖的針頭戳進去並不怎麼疼,便隨她怎麼擺弄了。
離盞將血樣進行化驗,當化驗結果出來時,她盯著屏幕,瞠目結舌,血液中的白細胞濃度居然有增無減。
也就是說,這麼多抗生素輸進去,又口服了藥物輔佐,到頭來病情沒得到遏制,反而繼續發展。
怎麼會這樣?
女子的病狀確實和肺炎十分吻合。
肺炎多半是病毒感染,用了抗生素以後,病毒殺滅,白細胞濃度肯定會漸漸恢復到正常值。
可為什麼抗生素對她卻不起作用?
果然瘟疫跟肺炎是完全沒有聯繫的兩種疾病么?
離盞一下子又陷入了僵局之中。
這樣一來,果真就十分麻煩了。十分類似,但病理不同。
鬼醫從醫多年,無論是在原來的世界,還是在現在這個世界,都從沒碰上過和肺炎病狀一模一樣,病理卻截然不同的疾病。
別說從醫經驗了,就是兩個世界的醫書上都從未記載過這樣的疾病。
陌生疾病的發生,意味著史無前例的盲區。沒有任何依據,任何理論的支撐,一切都得靠從頭鑽研。
可一項疾病的發現到攻破,是個漫長的過程。
長則千年無解,短則數年,才可算是真正純熟。
尤其是像這樣的疑難雜症,十幾二十年都在原地踏步,是很正常的事。
偏偏瘟疫最不給人的余留的就是時間。
歷史上,重大的瘟疫基本都靠隔離解決,因為根本來不及找出方子,人就死得差不多了。
離盞頓時一個頭兩個大,隔離是要靠國家,要靠朝廷來辦的,西域一盤散沙,內亂不斷,皇上也不管。
天吶,這真是存心在考驗她的技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