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章 託付終身
這時,離盞還穿著身素裙子,想了一想,還是快些見到上官夫人為妙。
「把上官夫人請進來說話吧。」
「是。」
離盞抿了唇脂,再戴上嫏嬛,盡量在最短的時間裡擁有天女該有的儀態。
很快,門口就聽見了腳步聲,奴婢收了紙傘,推開門,伸手邀請上官夫人進來。
兩人見面也沒隔太長時間,上官夫人似乎又老了幾歲。
她見了離盞,很拘謹的行禮,然後跪坐在南面的位置。
至多不過四十幾的年歲,兩鬢卻都花了,微微一抬眼,那額頭上就是三條杠。
「天女,一別半月有餘,之前天女曾為幼子看過病,後來離去時,說要查訪那幅畫的小落,不知可有后話?」
提到那幅畫,正端來茶水的巧兒手腕子一抖,還好離盞及時的幫扶一把。
「上官夫人請用茶。」
「噢,多謝。」
提起這幅畫,離盞心裡也七上八下的,人天生會對無知的東西而感到畏懼,她也是人,她也和巧兒一樣,只不過內心稍微強大些罷了。
離盞端起茶來,略帶抱歉的微笑,「本是該我上門去探望上官公子的,但近來城中瘟疫加重,軍營中又有受傷的士兵需要照顧,連著這大半月我都沒抽出個好時間來。不過夫人放心,那畫我已經看過了,也仔細驗過了,就是一幅來自中原貴族的普通畫作而已,並無毒性,亦無鬼神。令公子的病,源頭不在畫上。」
「不在畫上?那在什麼上?」
離盞漸漸笑得也有些勉強。
「這很難說,一時半會極難查清。不過夫人放心,既不是什麼亂力怪神,按理藥石便有方法可醫。除非在下醫術不精,不然加以時日,定能使公子漸漸有所好轉。」
「天女醫術了得,何來不精之說!」上官夫人下嘴皮子顫抖著,「只是妾身聽知府大人說,天女今日就會隨君王啟程,前往祁水,這一去……」
說著說著,她突然哭了出來,身淚不止。
離盞眼睜睜的看著,心想,不至於吧。
自己去了祁水,又不是以後不能回來。
倒不是說她兒子生病,她不應當著急。但上官瑾瑜病了這麼久,又請了這麼多大夫,說句現實點的也難聽點的話,她兒子的病能不能在短時間內好起來,他們心裡是有數的。
還記得去上官家給上官瑾瑜看病時,自己指點了此病的厲害性,但他兩夫婦情緒也未有這麼大波折。
由此,離盞才覺得上官夫人縱然著急,但不至於到了在人前落淚的地步。
「夫人,你不必灰心,我的確要很快會隨軍啟程不假,但等西域動蕩平息,我必會第一時間趕回溫宿,為上官公子治病。」
「不,不是……」上官夫人一口否定,可正要接下來說什麼,卻又驀止住了話頭。
「不是什麼?」離盞笑問。
「沒,沒……妾身意思是……意思是……妾身犬子能否隨天女一道入祁水?」
「嗯?」離盞驚訝。
上官夫人要幫自己的兒子交給她?
又不是深交,為何要把自己唯一的,又不能說話,也不能有任何錶達的兒子交給她?
「上官夫人為何突然有此提議?」
上官夫人面露難色,提著裙子膝行了兩步,跪在了離盞面前三寸遠的地方才停住。
她小聲道,「不瞞天女,我兒的病非一朝一夕能更夠好起來,這一點,妾身是認命的。天女有心回來醫治我兒,妾身心中萬分感激。可是,就如天女所說,城中瘟疫擴散極快,城東早已白骨累累。莫說旁人,就說說我上官府邸近幾天便有七八個下人染了病。妾身聽說……妾身聽說君王去到祁水,以後遲早會封城的,我兒久留此地怕是有危險,還望天女好心,救救我兒……」
「你打哪聽說殿下會封城?」離盞突然一咯噔,覺得有些不妙。
顧扶威打算封城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但如果此事如果叫旁人曉得傳了出去,必引大亂!
上官夫人怯怯地道:「便是……便是那些個人傳的風言風語,妾身亦是道聽途說,心中惶恐,便只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不對……」
離盞並未相信她一面之詞,風言風語若是在下頭傳開了,依著顧扶威的脾性還不得立馬有所動作,加以制止?
仔細想一想后,恍然大悟。
知府大人就是她家親戚來著,有什麼內部消息,近親之間傳傳,倒也在情理之中。
「風言風語,不可盡信,即便是聽了,亦不可外傳,夫人可明白?」
上官夫人連連點頭,「知道知道,妾身絕不會造謠生事。」
繼而,又怯怯的抬起頭來,用卑微的目光祈求著,「天女,能否看在我上官家一心效忠君王的份上,捎上我兒一程。我上官家,願再為君王添銀助力。」
話到這裡便明白了。
上官夫人既是要她治他兒子的病,更重要的,是知道她在顧扶威面前說得上話,想讓她在顧扶威面前多多美言。
可離盞心裡卻是沒底的,畢竟顧扶威這人不講人情,只講好處。
不過……既然上官家願意出銀子,那此事就還有可周旋的餘地。
「我……幫夫人先說說看,倘若殿下准許,我定會將公子帶往祁水,悉心調養照顧。」
上官夫人一聽,當即熱淚滿眶,叩伏在地。
「天女果然仁術仁心!妾身多謝天女救命之恩!」
「快快起來,我只是能幫你轉達意思,事情成是不成,又或者會不會有別的條件,我尚且不知。等殿下有了定奪,我再來同你說。」
上官夫人以袖擦面,迅速吸幹了淚涕。
「勞煩天女了。」
「無事,你先就在我房間先坐會,此事宜早不宜遲,我這就去同殿下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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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盞心裡也是著急,披了大氅就想出門,可臨了,又突然意識到顧扶威這人氣度很窄,不大喜歡她關心旁的人,旁的事。
尤其是男人的事。
哪怕上官瑾瑜只是個不能起身的廢人,但顧扶威的心眼子就跟那沙眼一般大,她若就穿著這一身素衣,急匆匆的去見他,他一眼便能瞧出她的心思,隨意找個借口拂了她就是。
於是跨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她叫了巧兒。
「快,快替我更衣梳頭。」
天女的紗衣一層疊著一層,那髮式更是很難梳理,著急忙慌的打扮下來特費去了半個多時辰。
離盞眼見著窗外的雪越落越小,披了大氅就踢開了房門,這架勢,著實將上官夫人嚇了一大跳。
離盞走在院子里,心猜道,既然是立馬要啟程去祁水,這會顧扶威應該在忙著各方面的籌集和調度。
於是她沒去顧扶威的住處,而是直接去了大堂。
果不其然,一堆人圍著個火爐子坐下,上首的太師椅上,顧扶威正翹著精緻的二郎腿,他言語一句,堂里的人就點點頭,又或者立刻領命出去兩個。
如是這般,離盞也不好進去打擾。
她只在門外的石板地上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然,未料到的,沒過多久,一截黑色衣袂翻飛著出現在她視角的余光中。
「你如何來了?」
離盞轉頭,顧扶威正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眼角勾了勾。
她回望,堂廳里的人都在,並且都偷看者他倆,只是離盞一轉頭,那群人又火速左顧右盼,裝作若無其事。
「我找你是有樁小事。不過你既然忙,就不該撂下手下來見我,以免旁人誤會。」
「天女的事,就是天大的事,我又沒碰你,他們誤會當是他們自己心術不正。」
「咳咳……」
這人真的怪不要臉。
「盞盞何事來找我?可是一時不見,便如三秋?」
「你小聲些!也不是我來找你,我就是做個遞話的,其實是上官夫人想求你一件事。」
「哪個上官夫人?」
離盞不滿的砸了下了嘴,「拿銀子救了你燃眉之急的那個上官夫人,知府大人的親戚!你是在同我裝嗎?」
「噢……」顧扶威一拍腦門,「我想起來了。怎麼,她求什麼?」
離盞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將事情輕描淡寫的敘述了一遍,顧扶威聽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爾後微笑著斬釘截鐵的說了兩個字。
「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