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酒吧

沈城看著梁緒眼睛里映出的自己，感覺到梁緒的臉慢慢的接近自己。

他突然想到剛剛湯醫生在諮詢室跟他說的話，「他很愛你。」

梁緒伸出手，輕輕的用拇指抹去了沈城下頜處即將滴下的水珠，然後後退了一步，和他稍微保持了一點距離。

「走吧。」梁緒伸手揉揉沈城的頭髮，「這麼久一定餓了吧，帶你去吃飯。」

沈城點點頭。

吃過飯之後已經很晚了，梁緒把沈城送回了小區。

「今天，謝謝你了。」沈城扭頭向梁緒道謝。

「你還跟我說什麼謝謝啊，再怎麼說，我們現在也是朋友。」梁緒條件反射的想要伸手去揉沈城的頭髮，又在半路停住了。

「那我……」

手機鈴聲打斷了沈城說話的聲音，沈城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楊帆，這麼晚打電話，又跟他哥吵架了？」

下一秒，沈城騰地抓緊了梁緒的手，因為太過於用力而導致指甲泛白。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楊帆……」

電話里的楊帆完全是失控的狀態，雖然說了幾句話，但混著哭聲，沈城根本聽不清。

他沒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再回撥了很多次，卻已經都是無人接聽。

「聽著他那邊環境很吵，有很大的音樂聲，」沈城憑著自己的感覺猜測，「而且他喝多了，應該是在酒吧。」

可是，這個城市有這麼多酒吧，楊帆到底會在哪一家？

電話里楊帆的狀態讓沈城的心一直揪著，他了解楊帆的脾氣，雖然不知道他今天為什麼突然這麼崩潰，可他真的害怕他因為情緒激動而做出什麼傻事。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梁緒一邊開車一邊安慰沈城，他伸出手握住了沈城微微發抖的手。

「他哥可能會知道他去哪裡嗎？你問問他哥。」梁緒提醒沈城。

「對，楊琦，還沒告訴楊琦。」

沈城急忙拿起手機給楊琦打了個電話。

「喂？」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聲音還帶著幾分的迷離。

「喂，楊琦，楊帆他給你打電話了嗎？」

「沒有，他今天……」

「你聽我說，楊帆剛剛給我打電話，他又哭又鬧的聽不清再說什麼，我還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也不知道他在哪，現在已經聯繫不上他了。不過剛剛電話里的背景很吵，應該是在酒吧，他的情緒聽起來特別不對勁，我擔心他出事情。」

沈城聽到手機里傳來一陣巨響，像是楊琦那邊有什麼東西摔在了地上。

「楊琦，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們現在在哪兒？」

楊琦開著車趕到的時候，梁緒正靠著車在外面吸煙。外面有點冷他沒讓沈城從車裡出來。

沈城從車裡看到楊琦的車開了過來，急忙下車。

「你知道楊帆平時喜歡去哪個酒吧嗎？」

「他平時不去酒吧。」

「這兒這麼多酒吧，我們應該怎麼找？」

「去des，工體西路，Destination。」楊帆飛快的說了一個酒吧的名字，然後快速的轉身上了車。

「那個……那個不是這裡有名的GAY吧嗎，為什麼楊帆會去哪裡？難道他……」

他們朝著工體西路開，但這晚似乎特別不順，越是著急，越是趕上一路的紅燈，等得沈城越來越焦躁。

他放在膝上的手不斷握緊，又鬆開，梁緒看到，伸手覆了上去。

「別太緊張，」梁緒輕輕捏了捏他虎口的位置，「我聽人說過那個酒吧還算安全，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嗎。」

沈城的一隻胳膊撐在車門上，摁摁額角，沉默之後，輕聲說：「他為什麼會去那種地方呢，那不適合他的。」

梁緒不了解楊帆的情況，只是和楊帆見過幾面，這時候說不出什麼，只又稍稍用力攥了攥沈城的手，又將車內的空調溫度調高了一些。

他們很快的找到了那家酒吧，很低調的外觀，根本看不出裡面掩著的喧囂熱鬧。

三個人臉色都不好，進去之前，楊帆回頭跟沈城說：「待會你們兩個別分開，還有，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們都不要管。」

沈城愣了愣，不太明白他這話有什麼含義。楊琦說完這句話就大步的走進了那家酒吧。梁緒拉了拉沈城的手，他是很想讓沈城回到車內等他，但沈城一定不會同意的。

兩個人緊跟著楊琦走進了酒吧。

一層有舞廳，這個時間還是人擠人的程度。

沈城牽挂著楊帆，所以腳步始終匆促，完全沒有給自己時間來適應突然變化的環境。像是突然闖入了另一個陌生的世界，他難以形容在剛剛站到混亂的邊緣，看到滿屋人群時的心情。

舞台上有隻穿了少於衣服的的肌肉男在跳著性感的舞蹈，台下流露的，則是對於身體最純粹的崇尚。

歡呼的人毫不掩飾地伸出手，台上的人也不見忸怩姿態。

沈城甚至看到有一隻手伸進了台上男人的衣服里，男人在笑著扭動，所有人都在尖叫。

這場面對於他來說有著過大的衝擊感，所以他迅速錯開視線，繼續朝前。

與兩個男人擦身而過，一人推著另一人靠到牆上，擁抱，熱吻。

沈城無意偷窺，但目光在搜尋時不可避免地掃過那裡，快速一掠間，他清楚地看到他們在毫不顧忌地相互撫摸，露出的一張臉上有著愉悅的神情，許唐成甚至像是能在巨大分貝的音樂聲中聽到從那張嘴裡溢出的聲音。

和沈城想得不一樣，這裡的熱鬧似乎並不涵蓋語言，熱烈卻空蕩，自由卻剝離。

比起佔據了人們大部分時間的生活，這裡像是光怪下的漆黑，給所有的情緒，彰顯最原始的機會，也為他們拉上巨大的黑幕，走進來的人可以在這裡脫去所有的掩飾，進行一場不會被嘲諷譏笑的狂歡。

有人在舞池裡和不認識的人斗舞，有人戴著假髮畫著濃妝，有人在五分鐘之內換了三個接吻對象。

就像眼淚可以不被察覺地隱匿在大雨中，這裡不會有人覺得你瘋狂，因為周遭鋪蓋著泛濫的瘋狂。

沈城的不適應感來得遲鈍，五彩的光和扭動的身姿晃著眼睛，他才突然被這份嘈雜混亂砸得心空。

他停下腳步，有那麼一瞬間腦中茫然，像是忽然找不見了方向。

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攬著他，穿過各異的人繼續朝前走。

他回頭，看到梁緒。

緊繃的下頜依然是尋常的姿態，沒有任何變化。

在這樣的場景下尋找一個人過於困難，他們三個在一層舞池之外的地方繞了一圈，都沒有看到楊帆的身影。

楊琦朝樓上和舞池分別望了望，之後一個轉身，鑽進了那群胡亂舞動的人之間。

沈城和梁緒也跟著進去，和楊琦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舞池裡的人太多，又都有著不同的興奮姿態，做著不同的事情。沈城總能看到一張張在眼前放大的臉，他們會朝他笑，甚至有人會扭動著接近他，企圖帶動他一起跳舞。

他們不停地和別人的身體相撞、相蹭，鼻子下鑽來混成一團的香水味、煙味……到最後，沈城幾乎是被梁緒半抱著在前進。

是梁緒先看到了楊帆。

他突然變了方向，摟著沈城向右轉身，指了指舞池的一個角落——楊帆正被一個個子很高的男人抱著親吻，他睜著眼睛，露出的雙眼中是空洞一片。

沈城心中一緊，迅速朝那邊擠，卻在還與他們隔著幾層人時，看到男人把手伸進了楊帆的運動褲里。

楊帆很突然地皺了眉，將手抵上男人的肩膀。

男人忽然彎腰，在他耳邊笑著說了句什麼，楊帆手上立馬變了動作，沒有再推開男人。

男人於是手臂用力，讓楊帆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身上。接著，他挺了挺身，在模仿某種行為。

立時，沈城只覺得腦袋中有什麼東西「轟」地炸開，臉上都被怒火燒得發燙。他顧不得會擠到別人，近乎蠻橫地朝著那個角落沖。

但剛剛撥開相隔的人群，還沒來得及動作，一旁忽然衝出一個人，用一隻手拉住楊帆的胳膊，使勁一扯。

男人沒有防備，楊琦乾脆利落地把成絮弄到了自己的懷裡。

楊帆就好像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樣，他有些呆愣地看著眼前的人，不動，也不說話，眼角還是紅的。

楊琦也低頭看著他，臉上帶著怒氣，更多的是后怕的表情。他完全不敢想如果他玩來了一步，結果會是怎樣。

楊琦扭頭看向了剛剛那個佔盡了楊帆便宜的男人，「你親他了？」楊琦突然似笑非笑地問。

「我不知道他是有伴的」男人笑著聳聳肩，將兩隻手都舉到胸前，「他自己在這很久了。」

在這裡，沒有伴的陌生人之間擁抱親吻、互相愛撫，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沈城在楊琦剛要舉起手時按住了他的手，「不要在這兒惹事，萬一穿出去就不好了。」

楊琦聽到沈城的話，強制性的壓抑住了自己想要揮出去的拳頭。

他不是不敢打這個男人，可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只要打架，一定會引起轟動。

他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楊帆著想，這件事萬一傳出去……

楊琦扭頭看向楊帆，他還站在原地發愣，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自己。

楊琦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地把楊帆的臉摁到了自己的懷裡，再不讓他露出來。

一旁的男人還想要說話，但眼睛向下一瞟，看見某處，忽然愣了愣。許唐成看到他突然擺著頭笑起來，說：「好吧，怪不得。」

臨走，男人拍拍楊琦的肩膀，說了聲「抱歉」。

沈城走過去要把埋著頭的人拉起來，卻沒想到楊帆在感覺到有人拽他之後，忽然用兩條手臂死死地抱住楊琦，還朝前蹭了一步，和他挨得更近。

「我們先出去吧，有什麼話出去再說。」梁緒在一旁開口。

沈城這時的心情很不好，周圍格格不入的環境，脫離掌控、顧及不到的事態，都讓他變得煩躁不安。

他轉身，想跟著梁緒一起出去，卻看見梁緒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個長相精緻的男孩。

他正用胸口蹭著梁緒的背，一隻手將要搭上樑緒的肩膀。

與他對視上，沈城在錯愕中地看清了他眼底的情緒——像是看到了心儀許久的獵物，痴迷又躍躍欲試。

四周滿是人，身體的摩擦不是什麼稀奇事，再加上樑緒的心一直在沈城身上，完全沒有察覺到背後的別有用意，依然站在那裡直直地看著沈城。

男孩顯然沒有方才那個男人懂事，在接收到沈城的目光之後，不僅沒有後退，反而帶著挑釁的笑回視他，還踮起腳尖，仰著脖子，將唇往易轍的耳後湊。

梁緒這時也已經注意到沈城的目光中的異樣，但他還沒來得及回頭，沈城已經上前一步，拽著他的手臂將他拉了過來。

沈城沒作停頓，徑直拉著他往外走。

沈城在轉身時才看到了那個男孩，他穿了一件淡黃色短袖，薄到可以看清那年輕身體的輪廓。

男孩正饒有意味地盯著自己，見他看過來，還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個笑。

實在呆不下去，沈城迫切地想要出去，楊琦卻說楊帆要去廁所，讓他們兩個先出去，自己帶他去。

沈城點點頭，楊琦很快摟著楊帆離開。

看了一眼還抱著楊琦不肯抬頭的人，不知為何，沈城有種奇怪的感覺。他知道自己不該對於別人妄加猜測，但朝門口走了兩步，終是無法說服自己，拉著梁緒換了方向。

衛生間的門口排著不短的隊伍，讓沈城和梁緒驚訝的是，這條隊伍中大部分是男人，但零零散散，還插著幾個女生。

隊伍里沒有楊帆和楊琦，他們也就止住腳步，沒再往裡尋。

離開時，沈城回頭朝廁所的門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一男一女前後進去。後來他才知道，des一層的廁所，是真正不分男女的共用。

「他們去哪了？」沈城心中不安，拉低了身側的梁緒，凝眉在他耳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