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往生有夢二
往生島上有一株往生花枯萎了。
世有往生二字開始,往生島便已存在,而往生花枯萎,是開天闢地第一次。
紫槭扶起枯萎的花枝,鮮艷的花瓣皺巴巴的躺在手心裡,沒有往日的顏色,從兩側開始變得枯黃。
往生花是只生長在往生島上的五瓣奇花,在這往生島上,正好是一萬株,株株珍貴,這萬株裡面又只有一株,萬年才能化生出花魂,花魂出世,花體消亡,萬株往生花里,會出現一株新芽,來代替消失的那株。
花魂出世之時,在花體之內會被灌輸守護二字,直到自身消亡,守護兩字才會從花魂身上剝離,那時,再生出新的花魂,來接替使命。
這是她們知道的為數不多的關於往生花的事,只知其無比重要,任何一株都不能輕易損失,而今往生花枯死,不見有新芽替代,心頭頓時凝重萬分。
捧著花的手慢慢移開,花枝枯垂,無力倒在地面上,剩餘花朵依舊艷麗燦爛,迎著清風搖曳,閑適愜意。
她心中不安,卻又無從下手,存世以來,往生花從未少於一萬株,如今無故枯萎,只怕以後還會有往生花同樣凋謝。
「姐姐,這是怎麼了?」紫萁看著枯花,眉頭一蹙,流出兩滴眼淚來,和紫槭一樣,為往生花枯死擔憂。
她們同為花魂,知道的自然是相同,不知道的也是一樣。她答不上了,閉眼搖頭道:「不知。」
站起在她身前,看向還存活的往生花,說:「我們先等等,看看還會不會有第二株。」
她抹掉眼淚,雙手握住她的手臂,「可要是還有第二株,我們怎麼辦?」
是啊,她們要怎麼辦,如果還有第二株往生花枯死,總不能再等第三株出現。
「先等等,我會想辦法。」她擦擦她臉上的淚痕,大概是作為姐姐,天生有一種責任,守護往生島的同時,也不想讓她沒有依靠。
紫萁乖巧點頭,傷心的望了一眼地上枯萎的軀體,挽住紫槭的手臂,臉靠到她肩上。
她低頭看著腳邊,什麼辦法都沒有,往生花告訴她的東西太少,往生島作為隱匿的島嶼,連存在都不被人知曉,更沒有上古的傳書可供查閱,如今能做的,還真的只有等。
樹葉在水中飄蕩兩圈,不可阻擋的變成了紫色,遠處燈火縹緲,黑幕之後,只有它格外奪人眼目。
紫萁憑空出現,見著站在崖邊的紫槭,一臉焦急的跑了過去,道:「姐姐不好了,往生花又枯了!」
果然又出現了枯萎的花,她望著朦朧燈火,滿目愁緒,現在就連往生花枯萎的原因都無從得知,要說救,如何不容易。
紫萁見她不語,在身後拉住她的手,將這樣的重擔甩給姐姐一個人,她也不能安心,不過她倒是真的有個辦法,猶豫片刻說:「姐姐,你知道往生島以外的地方嗎?」
紫槭回頭看她,搖頭表示不知。
她繼續說:「我們出生就在往生島,不知外世,我想,是有辦法阻止往生花繼續枯萎的。」
她眼睛一亮:「什麼辦法?」
「姐姐,你看那邊的燈火,我想那裡會找到答案,」她站到她身旁,毅然道:「我打算離開往生島,一定可以找到救往生花的辦法。」
燈火全部縮小進她眼裡,那片燈火以外,還有許多看不清的黑暗。這的確是一個好辦法,世間神物萬千,總有能解決她們困境的東西,只是不該是紫萁去,道:「不行,你不能去。」
她一聽有些慌,抓著她手懇求:「姐姐,我一定要去,不然往生花都會死掉的,你就讓我去吧。」
紫槭無奈笑出聲:「你能不能聽我先說完,」她可憐的望著她,安靜下來,聽她說:「你不能去,我去,對於往生島外世,我們一無所知,其中兇險又怎可知,你好好在島上守著往生花,等我回來就好。」
「不,既然同樣的一無所知,為什麼是你去?」她問,眼裡有些不情願。
「因為我是姐姐,你聽話。」她望著她,握緊雙手。
紫萁低下頭來,猶猶豫豫,終於點了頭,抬頭說:「那你要早些回來,我就只有一個姐姐。」
「好。」紫槭溫和一笑,答應下來,她也是如此想的,只有一個妹妹,所以不能讓她出去犯險,這樣漫長的歲月里,她和往生島就是全部。
獨自在山崖上站了許久,燈火明亮,低頭崖下無盡頭的黑暗,忍不住心大跳兩下,作為第一個想到去到往生島外的往生花魂,對第一的稱號又驚又喜。
她慢慢移向崖邊,抓這兩側衣服,深吸一口氣,又看了會遠處的燈火,良久,微微一笑,縱身自崖上跳了下去。
黑暗裡果然什麼都看不清楚,只覺得有一陣的失明,腳下踩到實物時,那片期待的燈火,全部被擋在無法一眼望穿的黑色山石后,她抬頭向上看,空中什麼都沒有,在外面是沒有辦法看到往生島的么?
她將手放在胸口上,那處並沒有跳動,卻裝的是她受驚的心,好好安撫一會,打算往前走,雖不知是什麼地方,運氣總算是不錯的,也沒有她想的那般恐怖,不可預測,除了安靜許些,和四處亂竄的讓人顫慄的風,並沒有什麼不好。
前方飄起幾簇幽暗的藍色火焰,風隨著火焰的出現,發出一陣呼呼聲,紫槭步子一頓,那些藍色火焰就圍了上來,出了那片山地后,這是見到的第一樣往日里沒有見過的東西,會飛的藍色火焰,倒覺得有趣起來。
她伸手抓住一簇火焰,好奇的上看下看,那些鬼火原是想要嚇嚇她,不想她不怕還輕易俘虜了他們的同伴,嚇的一溜煙似的逃走,可憐那被抓住的火,抖了抖身子,幾乎要哭出來。
她疑惑地看著它們,盯著手中,那些火焰飛走之後,它的光焰都暗了不少,好似不一會兒就會熄滅,她鬆開手,覺得應是因為同行的都走了,只剩下它才沒了生念,只見她鬆開手的瞬間,那火焰噌一下亮起,興奮的像只無頭蒼蠅,到處飛竄,不知道藏到什麼地方去了。
眼前不遠,驀然出現一行人,兩個衣著相同的鬼走在後面,手不離腰間的劍,神情死板獃滯,前面有一隻帶著枷鎖的魂魄,垂頭喪氣,愁眉苦臉的在空中飄。
紫槭追上前去,擋住三人的路,帶枷鎖的鬼無神的看了她一眼,停下回頭一望,見那兩人也停下來,低下了頭。
兩人都是一副沒精打採的樣子,臉上蒼白見不到一點生氣,下眼圈和嘴角上,都帶著一點淤青,一雙死魚眼看來看去,連眼珠子都不動一下。
她往後退了退,看向那低頭不語的魂魄,站定步子,手擋在他們面前,說:「你們是什麼人,為何要抓他?」
兩人神情沒有大的變化,卻都明白互相的意思,這人怕不是個傻子?
「走開走開,別擋著你鬼爺辦事。」也懶得和她解釋,拉著魂魄走開。
紫槭哪裡會罷休,又擋到他們面前:「你們看不出來他並不願意和你們走嗎?快放了他!」
「不願意?不願意也要跟我們走。」兩鬼繞開她,並不想和她糾纏,只是覺得沒必要和傻子亂扯。
她說什麼都不願意讓兩鬼將那魂魄帶走,又擋到三鬼面前,說:「你們無許可權制他的自由。」
戴枷鎖的魂魄抬起了頭,盯著她眼眸一動,暗嘆她可真有魄力,真有膽量,明目張胆的和鬼差做對,偷偷向後一瞥,心生一計,皺著一張臉忽然哀嚎起來:「哎呦,我原來在家裡睡覺,睡著睡著,魂就被勾走了,我家裡妻兒老小還等著我養家糊口呢。」
他說的似真如真,聽到這番話,她更不能輕易讓他被帶走,手中催出一道金光,直掃向兩人,兩人也是忍無可忍,拔劍衝上,金光擊在劍上,出現一道淚痕,打斷了劍又向兩人飛去,打的兩人飛出去好遠。
指間的光鬆開那魂魄身上的枷鎖,他一被鬆開立刻繞到她身後,原來還挺厲害,難怪不怕地府的鬼差,但傻也是真傻,勾魂這樣的差事,兩個小小的鬼差怎麼能做到。
兩鬼差拍到身上的碎石頭,胸口的衣服劃開一條痕迹,清楚的看見身上的傷痕,卻不見有血跡,相視一眼,一左一右沖向前去。
紫槭手中金光飛起,不等那兩近身,就落了許些在他們腳邊,一道一道煙幕被炸飛起,她並不想傷害他們,可對於他們亂抓人的事也不能袖手旁觀,往生島上雖沒有第三人,可一切都是自由的。
兩鬼並不因為她的留情而放手,衝出煙幕,眼前兩劍豎在她眼前,她伸手一抓,只拿到兩把劍,兩鬼跳到她身後,一人一手搭上那魂魄的肩膀,一木枷鎖出現在他頸上,眼見就要合上,她回頭一看,托住那魂魄,一手打在一鬼腹上,金光轟的炸開,那鬼向後飛去,倒在地上再沒能起來。
另一鬼鬆開手,追上去看同伴的傷,扶起他急急走了,那魂魄鬆了一口氣,看著面前的人,眉開眼笑的說:「多謝俠女相救,我還有事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