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不知羞恥

「公子，那需要設下結界嗎？」阿木又問道。

因為已經足夠了，所以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守好這五隻妖魔，靜候明日午時。

「設吧。」穆銷骨點頭。

得到許可的雲陵子弟便各自佔據了一方，咬破手指用血在地上畫著符籙，最後微微注入靈力，霎時便有一道紅光籠罩著小山洞，然後漸漸地消失，直到最後淡化看不見。

這樣一來，在結界裡面的人就能夠看到外面的動靜，外面的人卻看不到這個小山洞也聽不到裡面的人的說話聲，只能看到這一處的山石，與原本的洞口完美連接著。

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以後，天色已經徹底地暗了下來，還下起了綿綿細雨。

穆銷骨回到洞里，卻發現嵩草榻只有兩處，便問阿木道：「其他人的呢？」

阿木解釋道：「回公子，附近的嵩草不多，我們找了許久也只找到這點，所以就只做了您和沈二公子的睡處。」

「那就你和小相公睡嵩草榻吧。」

「是沈君骨。」沈君骨糾正道。

穆銷骨笑著，並不理他。

阿木卻慌亂道：「公子，這不合規矩，哪有讓侍從……」

「哪裡不合規矩？我說的就是規矩。」穆銷骨打斷了他的話，靠在了洞壁上翹著個二郎腿就閉上了眼睛，「你的傷還沒有痊癒，好好休息吧。」

「可是……」

「聽話。」

「……是。」儘管心中不願，阿木也只得應道。

抬頭無意間看到暗中點了穴道止咳的穆銷骨，沈君骨整理衣角的手微微一頓，沒有說話。

夜很靜，山上的晚風微涼，帶著少許的寒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靠近洞口所以受到的影響更大，穆銷骨被冷得渾身一個激靈就清醒了過來，下意識地看向了洞內的雲陵弟子，唯有阿木還醒著。

「怎麼了？」穆銷骨輕手輕腳地湊過去，看到他隱忍的模樣，小聲問道：「傷口很痛嗎？」

「不是的公子。」阿木搖頭，輕聲回答道：「只是因為還在癒合，所以有些癢。」

「哦，那你忍著別撓，不然會惡化的。」

「是，公子。」

「現在才丑時，你再睡會。」伸手點了阿木身上的一處穴道，將他對於癢的感知能力封住，穆銷骨才又道：「我去看看阿瞳的情況，在我回來之前你們都不要離開這裡，一旦有什麼突發情況，立刻就讓地妖來找我。」

說著，就將縛靈袋裡之前抓的手掌大小的地妖給放了出來，交到了阿木的手中。

「外面可能有埋伏，公子您要小心。」阿木提醒道。

穆銷骨點了點頭，「放心吧，好好休息。」

「是。」阿木應道。

目送著穆銷骨離開后，過了好一會兒，阿木才又道：「我原本以為仙家名門對於偷聽這種事，應該是不屑一顧的。」

話音剛落，沈君骨就緩緩睜開了眼睛。

「沈二公子，您其實沒有必要對我們防備心這麼重的。雖然仙魔兩道向來勢不兩立，但您應該也看出來了，我家公子對您並沒有任何的敵意。」

沈君骨沒有說話，只是起身離開了小山洞裡。

阿木沒有攔，只是開口道：「若沈二公子是要去尋我家公子鬥毆，還請過兩日，不要趁人之危。」

阿木知道自己攔不住，更何況沈君骨有足夠的能力自保，根本就不需要擔心他的安危。

沈君骨微頓，依舊沒有回應。

溫子衍家的衣色很容易辨別，橙色在夜光中也依舊非常地顯眼，但穆銷骨只是遠遠地看著靠著樹榦睡著的阿瞳，確定他的臉色好了很多，然後沒有驚擾到包含守夜的任何一個人，就又一個人離開了。

晚風吹得穆銷骨的衣擺飄揚，長發拂面，談不上結實的身材，卻也筆直剛正。

「都這麼晚了……」走著走著，穆銷骨突然開口，嘴角帶著笑容，「小相公你不去睡覺，跟著我幹什麼？」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沈君骨就從樹後走了出來。

「怕我再去鬧事？小相公你放心，我沒那麼大的閑心，半夜三更的還是睡覺比較重要。」

沈君骨看著他，沒有說話。

「還是說……」眯起了丹鳳眼，穆銷骨靠近沈君骨，調戲道：「小相公想跟我在這裡，好好地盡一下沒有完成的『以身相許』的過程？」

「……不知羞恥。」沈君骨罵道。

「小心！」

沈君骨甩袖要走，穆銷骨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將他給拽了回來。沈君骨沒想到穆銷骨會突然襲擊，一個沒站穩，下意識地就伸手摟住了穆銷骨的腰，這才穩住了身形。

「哎呀，小相公可真是主動啊？」看著立刻就鬆開自己退離了好幾步的沈君骨，穆銷骨調笑道。

「你……！」沈君骨剛要發作，就發現穆銷骨的手裡正抓著一條帶有劇毒的蛇。

「這裡深山老林的蛇蟲鼠蟻不少，我剛才拽小相公你可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沒想到這條蛇這麼沒有眼力，竟然不知好歹地敢對小相公發起攻擊，所以當然要抓來扒皮燉了吃才能解恨啊，對不對？」

沈君骨：「……」

一句話，倒是把救了沈君骨的過程說得輕描淡寫的。沈君骨瞪了他一眼，轉身大步離開。

「哎，小相公你這就走了啊？」穆銷骨手裡抓著蛇，還嚷嚷道：「別走啊小相公！這麼黑，留人家一個人多害怕呀！」

等到徹底看不見沈君骨了，穆銷骨才笑得那叫一個開心，邊笑邊咳嗽，著實有些辛苦。直到笑夠了，又點了穴道止了咳，才將手裡毒蛇的牙給拔了，隨手往樹叢里一扔，放生了。

不過想起沈君骨剛才被自己給氣到的模樣，穆銷骨左右環顧了一下，在發現一棵蘋果樹后，毅然決定摘個蘋果去討好沈君骨。畢竟就算沈君骨不說，單從他寧願受罰也不肯去碰泥土摘三瓣菇的行為來看，也不難猜出他有多愛乾淨和多不喜歡與人碰觸。

在這無聊又煩心的日子裡能找到件可以消遣的事情，對穆銷骨而言也算是件趣事了。

然而趣事歸趣事，當穆銷骨在樹下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合心意的蘋果摘下來，正要離開的時候，卻不小心踩到了陷阱，緊接著腳腕一緊。

「哇啊！」

沒走多遠的沈君骨頓時聽到了一聲驚叫。

穆銷骨輕易地就被陷阱給套住了，整個人被倒吊在了樹上，卻還不忘護好懷裡的蘋果，然後才打量了一下束縛住自己腳腕的麻繩。

陷阱比較低級，不像是名門百家布下的，看樣子更像是山下的住戶為了打獵而布下的，因為樹下堆滿了枯葉所以找不到具體位置了，為了避免誤傷自己所以只能放棄，哪曾想到正好被穆銷骨給踩中了。

穆銷骨無奈地笑了笑，伸手去掏匕首想要割斷繩子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帶著的匕首因為倒吊而早就落在了地上的枯葉堆里。

這運氣，也著實是真的好。

「偏偏在這種時候……」

本來受了風寒就有些無力，穆銷骨剛想要等過會兒有點力氣了再動，眼角就瞥見了身著一襲邊角綉有藍色蟠螭紋的白衣少年，沒有辦法，把蘋果塞進了懷裡，穆銷骨只能腹部用力勉強彎曲起身體，費力地一把抓住了那根繩子，自己動手解開了。

「小相……啊喲！」穆銷骨剛要跟他說話，手上的繩子卻正好解完，於是又是一個毫無防備地摔下了枯草堆里。

嘭——

沈君骨：「……」

聽到叫聲原以為是穆銷骨遇到了什麼棘手妖魔所以才折回來的沈君骨，面對此情此景，恐怕正在反思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為什麼要返回來？

「啊……要死了。」揉了揉腰，穆銷骨從地上爬了起來，撿起自己的匕首放回袖中，嘴上委屈道：「小相公你也不接接人家，摔得人家好疼啊。」

「是沈君骨。」

「小相公。」穆銷骨乖巧地眨巴著丹鳳眼。

沈君骨：「……」

看樣子，就算是知道了名字，穆銷骨也並沒有任何要更改稱呼的意思。

沈君骨已經懶得再糾正了，轉身欲走。

「哎哎哎，小相公你等等！」

那聲音越來越近，沈君骨急忙防備地看向他，就像生怕他又突然動手一樣。

「你別這麼警惕嘛，我又不是要吃了你。」穆銷骨強忍住笑意，從懷裡掏出了那個蘋果，瘸著腳走過去，伸手遞到了沈君骨的面前，道：「喏，給你。」

沈君骨沒有伸手接，只是看著他，似乎不明白他的用意。

「我沒別的意思，你就當做……嗯……就當做是我之前拽你的謝禮……呸！是賠禮。」

「……不必。」

「放心吧，沒毒的。」見他不肯接，穆銷骨直接強制塞進了他的手裡，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歡魔道的人，但是你放心，我還是會好好保護你的。」

其實穆銷骨並不是真的像溫子衍想的那麼心大，他只是非常清楚，身為毫不知情的其他人，阻攔他跟王德海動手不過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沈君骨低頭看著蘋果，又看了看穆銷骨因為中了陷阱所以有點跛的右腳，沉默半晌，才道：「……多謝。」

「什麼？」穆銷骨一愣，像是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一樣。

「毒蛇的事……多謝。」沈君骨又道。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