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先干為敬
不過晚上沈君骨不讓穆銷骨去找阿瞳,作為『回禮』,白天穆銷骨也讓沈君骨不得安寧。
「曾經人魔仙三界各自佔地為王,互相驅逐、殺戮,是前人們經過了千百年的流血和努力才造就了現在人魔仙三界和平相處的局勢,但是……」老太監說著,停頓一下喝了口茶水,才又繼續道:「但是直到現今也還有無法降服的異己,除了殺之只能殺之。那麼,有誰能夠回答一下這個『無法降服的異己』,到底是什麼嗎?」
「先生!」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穆銷骨就率先舉手了。
「銷骨,你知道?」老太監似乎覺得有些欣慰,難得穆銷骨有動靜的時候,不是在搗亂而是要答題。
可惜欣慰得有些太早,穆銷骨立刻就伸手指向了旁邊的沈君骨,道:「小相公說他知道!」
「……」正在磨墨的沈君骨看了他一眼,道:「我沒說。」
「那小相公是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知道。」
「知道還不回答,那是不給老師面子了?」穆銷骨挑眉,笑得相當地欠揍。
「……」沈君骨沒辦法,只能回答道:「可馴養的是精怪,可度化的是妖魔,必斬殺的是凶獸。因此,『無法降服的異己』指的便是凶獸。」
「沒錯。」老太監贊道,下一刻卻突然轉向了穆銷骨,道:「明知『小相公』是青樓女子對嫖客的戲稱卻還不改,罰你再加抄一遍。」
「什麼?!」穆銷骨震驚。
「課堂上大聲喧嘩,再加抄一遍。」
「你……」
「銷骨!」溫子衍急忙拉了拉穆銷骨的衣袖,小聲勸道:「別說了,再說你又要被加抄了。」
穆銷骨氣得咬牙,再次延長被連累時限的沈君骨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不過原本的一遍,被穆銷骨幾次鬧騰瞬間就變成了十三遍,還真不是一般的有本事。
第一天迫於沈君骨那無形的威嚴,穆銷骨抄了三遍;第二天迫於沈君骨那無形的威嚴,穆銷骨抄了兩遍;第三天迫於沈君骨那無形的威嚴,穆銷骨抄了兩遍;第四天迫於……
「迫於什麼都不抄了!!!」
氣得將書籍摔在了地上,穆銷骨恨得咬牙切齒的。
可當守在旁邊的沈君骨僅僅只是不悅地看了穆銷骨一眼,他就立刻慫得撿起書籍繼續抄了。
「手滑了……哈哈……不小心手滑了,這手真滑啊……」
不是慫,真的不是慫。主要是因為老太監說了,如果穆銷骨不老實抄書的話,沈君骨就可以罰跪他。
罰跪?開玩笑,穆銷骨可不想跟王德海一樣那麼丟人現眼。雖說罰抄也不是什麼臉上有光的事情,但總比罰跪好得多了。
不過穆銷骨雖然手上在抄著書,心裡卻在衡量著現在的局勢:不行,這樣下去肯定不行。還有六遍,抄完手都要廢了,我得想個辦法避開小相公去找阿瞳才行。反正字跡都是一樣的,絕對不會有人看得出來的。
想完,穆銷骨還是決定不抄了。
筆一扔,沈君骨的目光就從書上再次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我不是不抄,我就休息會兒,就休息一會兒。」穆銷骨急忙解釋。
可是當沈君骨繼續低頭看書的時候,穆銷骨起身走向門口的動作卻又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去哪。」沈君骨問。
「我……我那個……我內急。」穆銷骨訕笑著回答,雙腿緊緊夾住裝作一副忍不住的模樣,卻還不忘調戲道:「小相公要不要一起啊?你要是嫌麻煩的話,我還可以幫你扶著。」
「……不知羞恥!」
於是在收到毫不意外的冷眼后,穆銷骨就成功地從房間裡面出來了。
「呼——」
深深地吐了口氣,穆銷骨真覺得再跟沈君骨這個惜字如金又死板無趣的人待在一個房間里,他遲早都要被悶死。
透了會兒氣,穆銷骨就坐在假山上翹著二郎腿、叼著根小草開始想著怎麼才能讓阿瞳代抄的法子了。
「乾脆趁著現在直接去找阿瞳好了?」穆銷骨剛要動,卻立刻又躺回了假山上,「不對。從這裡到阿瞳住的地方最快需要一刻鐘的時間,回來又需要一刻鐘的時間。但是從這裡到茅房,一去一回包括解決完內急,頂多不過一刻鐘的時間。間隔太久了肯定會引起小相公的懷疑,根本就來不及啊。」
「那還是斬草除根好了?把小相公幹掉就可以去找阿瞳幫忙代抄了啊。」穆銷骨把手放到了嘴邊剛要咬破畫陣召喚妖魔,卻又一次放棄了,「不對。雖然不知道小相公的實力到底怎麼樣,但是感覺應該不在我之下,萬一到時候打不過怎麼辦?那不是更丟臉了?而且這裡人那麼多,沒了一個小相公,老太監還會讓別人來監督我的。不行不行。」
「所以到底要怎麼才能……」
煩躁地從假山上坐起,穆銷骨的話沒說完,目光就被不遠處的涼亭給吸引住了。
說得更確切一點,應該是涼亭石桌上的——酒壺。
穆銷骨的嘴角頓時揚起了壞壞的笑容,「我有辦法了。」
守在房間里等了一會兒,沈君骨看著還沒有歸來的穆銷骨,剛要將書合上出去找他,門就被穆銷骨給推開了。
穆銷骨的手裡拿著酒壺和兩杯酒,臉上滿是諂媚的笑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就將其中一杯酒遞到了沈君骨的面前。
「抄書無聊,我在外面找到了這個,不如……我們喝幾杯再繼續?」
沈君骨看了他一眼,視若無睹。
「怎麼了,小相公,難道你還怕我下毒不成?」穆銷骨笑著晃了晃自己的那杯酒,「我雲陵就算是魔道,也不至於會做出這種卑劣的事情來啊,還是說……你不敢喝?」
沈君骨沒有搭理他,繼續低頭看書。
「別這麼冷淡嘛,小相公。我之前已經替你嘗過了,這酒釀得不錯,餘韻無窮,跟我們雲陵的醉魔相差無幾,你真不想嘗嘗?」
沈君骨依舊置若罔聞。
「發現了好東西,我可是特地跑去拿來給你嘗嘗的,小相公你怎麼能這麼不給面子呢?」穆銷骨氣惱地一拍桌子,卻不小心將書拍落在地,急忙彎腰去撿起來,撇了撇嘴不滿道:「好歹我也聽你的話安安分分地抄了這幾天的書了,就算是作為獎勵,難道你陪我喝一杯都不行嗎?」
還是得不到回答。
「莫非你家禁酒?」
照舊沒有回應。
「那就是你不敢喝?」
「……坐下,抄書。」已經不是第一次見識穆銷骨這種耍無賴的方式了,沈君骨頭也沒抬,只道:「再多言,罰跪一個時辰。」
「……」穆銷骨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卻還是厚著臉皮指著沈君骨面前的那杯酒,糾纏道:「就一杯!真的,小相公,你就喝一杯,嘗嘗味道,喝完了我馬上就抄,行嗎?」
「你……」
「小相公你先別急著罰我!你看我這幾天是不是很聽話?我白天沒折騰你,晚上也乖乖抄書,現在還想著您老人家每天監督我辛苦了,特意出去找了點酒來給你提提神,結果你還是這樣對我,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所以?」沈君骨終於肯抬頭看向他。
「所以就一杯,當做賠禮了。」穆銷骨說著,抬起了自己面前的那杯,「害得你被我連累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先干為敬,你隨……不對!你不能隨意,你也得幹完才行。」
語罷,仰頭一飲而盡。
沈君骨看著他,沒有說話。
「這酒入口真辣啊……」穆銷骨緊緊皺著眉頭將酒杯放下,隨手脫掉了外衫,「好了,該你……」
可是話沒說完就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辣?
怎麼會辣呢?
急忙聞了聞面前已經空空如也的酒杯,穆銷骨頓時臉都嚇白了。腦海里飛快地轉動著,立刻想起了之前彎腰去撿掉落的書籍的那個瞬間。
「你……」穆銷骨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手顫抖地指著沈君骨,惱怒道:「你……你把我跟你的酒換了?!」
「有區別?」沈君骨沒有否認,反而反問得穆銷骨被生生噎住。
確實,如果沒有區別,換不換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影響。
可是當然有區別啊!明明他拿給沈君骨的那杯才是真的酒,自己的不過就是杯水而已,這區別實在是太大了!
「我……」穆銷骨剛要辯解,身形就略微不穩,心中暗道不好,急忙撇下沈君骨就朝著房門而去。
沈君骨一個閃身攔在了他的面前,問道:「去哪。」
「讓開!」
「抄書。」
「抄不了!」
穆銷骨一掌擊過去,直接就跟沈君骨動起了手。
和平相處了這麼多天,第一次見到穆銷骨動手,而且還這麼突然,沈君骨也是略微一愣,然後才跟他打了起來。
兩人近身攻擊都不弱,只是穆銷骨的神情慌亂,看起來非常著急,所以比起沉重的沈君骨而言,力道要更重,速度也要更快,甚至在打鬥中掉落了束髮繩也毫無察覺,墨發散亂了開來。但是只攻不守,漏洞太大,沒一會兒就被沈君骨一掌擊中了胸口,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為了防止穆銷骨再次動手,沈君骨剛要上前去束縛住他的雙手,就發現他忽然站在原地不動了。
一時間,方才還緊張異常的氣氛,就只剩下了房裡的燭火微動。
「……穆魂?」沈君骨試探性地叫了他的姓名,沒有輕舉妄動。
穆銷骨微微抬頭,毫無預兆地朝他咧嘴嬉笑道:「穆魂在這呢。」
沈君骨:「……」
態度轉變得實在令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又觀察了一會兒,確定感覺不到穆銷骨帶著攻擊的意圖,沈君骨這才放下了防備,問道:「你方才是要去哪。」
「去找阿瞳啊。」
果不其然。
「……坐下,抄書。」沈君骨道。
「好。」穆銷骨笑著應道,然後就真的乖乖地坐回了他的位置上,拿起筆繼續抄著書。
字跡比起之前龍飛鳳舞的模樣要端正得多,挺直了腰身一筆一劃地勾勒著。沒了束髮繩捆綁的墨發如溪水般輕柔,略微凌亂,在夜風的輕撫下幾縷青絲飄動著,低垂著的丹鳳眼帶著幾分媚態,眼裡秋波流轉,只穿著凈白裡衣的模樣,讓人竟有一瞬間覺得面前的人不是邪魔外道,而是修仙之人,乾淨淡雅得超凡脫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