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結局(一)
「唐...熙......」她害怕地開口,像是抓到了希望,不安分地伸出手在空中胡亂抓著。
唐熙心疼極了,上前一步抓過她的手,牢牢抵死在自己的胸前,看著她毫無生機的臉,說:「我在呢,我在呢,你沒事了,啊。」他伸出手,撥弄了她額前貼著汗水的頭髮。
突然,唐熙的心裡「咯噔」一聲,想到了之前輯生和他說過的話,還有念桐現在奇怪的表現,他開始害怕,念桐會不會真的...
「你...你能看得到我嗎?」唐熙顫抖著聲音問。
念桐沒有說話,可是驚恐的呼吸聲,已經給了唐熙回答。
「你別怕,你會好起來的,啊。」唐熙細心地呵護著,心裡卻如同油煎一樣,他此刻心裡的難受,並不比念桐少半分。
「唐熙...」念桐突然大哭出聲,在唐熙的記憶里,念桐從來沒有哭的這麼厲害過,一直以來,她都是個疼不吭聲,苦往心裡頭的人,即使是受了傷,也只有在夢裡才會疼痛出聲,別人面前,她連眼淚都不會掉一滴。也只有大戰後,她才會偶爾把頭埋在唐熙的懷裡悶悶地哭,可從來沒有這樣放聲大哭過。
唐熙頓時心揪在了一起,他緊緊地抱住念桐,安慰道:「今後,我便是你的眼睛,你不要怕。」
念桐不知在唐熙的懷裡悶了多久,累的渾身都沒了知覺,才緩緩出聲:「這裡好冷。」帶著哭腔的聲音,軟軟的,糯糯的。
唐熙本想去點爐子,卻沒想到念桐把他抱的更緊了。
唐熙便喊外面的道姑進來,點了爐子。
火爐氤氳出一陣陣的熱氣,屋內的溫度頓生。
「現在,是在華山吧?」念桐問。
「是啊,你說你想回來,我就帶你回來了。」唐熙說。
「真好。」念桐說,「只可惜,我再也看不見華山的雪,走不了華山的棧橋了...」
「怎麼會?我牽著你的手,帶你走那些地方,帶你感受雪啊。」
「是嗎...」念桐落寞地說。
「怎麼?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嗎?我是你師傅,也是你最愛你的人,別說是你看不見,就算是你聽不著,聞不到,五感全失,意識全無,只要是你堅持,我就會陪在你身邊。如果你放棄了,我會在你身邊一直呼喚你,到你願意堅持為止。」
念桐冰冷的心似乎有些被喚醒了,但是依舊不知該怎麼辦。此刻,失明的痛苦充斥著她的心,如果不是唐熙,她感覺幾乎要撐不下去了。
哄睡了念桐,唐熙黑著臉,把華山藥師拉到了外面,問:「念桐怎麼樣了?」
藥師搖了搖頭,說:「我雖不是什麼神仙,但也能看透個一二。想必念桐已經喝了不少葯了吧?」
「是,之前我的幾位朋友已經給念桐配了不少葯了。」
「你這幾位朋友的實力,我想你也知道。他們配的這葯,定是我不及的,可如今念桐的情況...你也看見了。」
「你什麼意思?」唐熙皺了眉。
「我的意思,其實唐公子明白...念桐剛進華山的時候,我也是見過幾回的,也十分疼愛這丫頭,我怎麼會拿她的命玩笑?大戰已經過去許久了,能到這時才失明,已實屬不易了。」
「那你可有法子?」
「我的法子不過也是拖著時間罷了,念桐她...」話到一半,老藥師也說不下去了。
「不會的,我再去找別人...」唐熙說著便要往外走。
嚴言走了過來,攔住了唐熙的路,道:「念桐已經病了,你還要鬧個不停嗎?任性,有什麼好處?」
唐熙悲痛地看著嚴言,說道:「那你想要我怎麼樣?眼睜睜看著念桐死嗎?」
「想救,也不是你這樣盲目的。」嚴言嘆氣道。
「我先去找翠竹的掌門,再去找若煙門的門主,總會有辦法的。我不信...既然可以把毒藥研製出來,當然也有人能研製出解藥啊。實在不行,我自己學醫,總能把念桐救了的。」
「夠了!你清醒點!」嚴言怒道。
唐熙只覺得這個世界彷彿都黑暗了起來,難道念桐,終究還是逃不過一死?
他昏昏沉沉地走向大雪深處,天黑了,雪路更加難走,他卻毫無知覺,只是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忽然,他抬頭一看,眼神中有些迷茫。恍惚之間,他看到眼前的場景中,有念桐的身影。他用力想了想,這裡,是坐忘峰。
以前聽著念桐嘮嗑的時候,總聽她提起坐忘峰的風景格外好,他竟也不知不覺地走向了坐忘峰。
雖然沒有太陽,看不見那樣的極光,可是唐熙還是一步一步朝著坐忘峰的峰頂走著,他似乎覺得,往那裡越靠近,就能離當年的念桐更近。
他好想觸碰到她。
他和念桐,好不容易走到了現在。他以為,他們的幸福生活就要開始了,可是他沒想到,終究是命運太過強悍。
腳下一滑,他摔在了雪地里,險些掉了下去。風大雪盛的華山,讓他感到了寒冷。
......
第二日,唐熙混沌地睜眼,發現自己頭疼欲裂,喉嚨也火燒似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看了看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和燃在一旁的爐子。
唐熙回想昨日自己一個人上了坐忘峰,在雪裡折騰過,最近又疲累不堪,一時間沒注意,竟然病了。
他嘆了一口氣,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還有念桐要照顧,無論如何,他不能先倒下的。
他翻身下了床,打開了門,卻意外地看到了故人。
大殿內,曲依然對著眾人說道:「我離開后,研究了我娘留下的《紅香筆記》,因我心裡記掛著念桐的病,所以格外關注。我發現,我娘有寫有關於夕顏毒的解法。不過我娘解法可不可靠也是個謎。不過我想著,總有些用。我便先去了建順打聽,得知念桐已經回了華山,這便趕了過來。念桐她...還好嗎?」
唐熙沒有說話,他不忍心說話。
嚴言咳嗽了一聲,說:「念桐她,暫時沒辦法...看請了。」她也不想說她是失明了,這太殘酷了。
「怎麼會...」曲依然驚訝地說,「我們之前配的葯,都沒用么?」
「有一定的用。阿什坤也重新為念桐研製過葯,不過都是暫時壓抑了毒性。」唐熙道。
「那,我們須得儘快研究一下我娘的筆記了。」曲依然說道。
「我不懂醫,若有用的到我的地方,你儘管說就是。」唐熙說道,起身準備離開,忽然感覺天旋地轉,「咚」一聲,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曲依然驚叫一聲,快步上前,把了唐熙的脈。
「這孩子,許是著涼發燒了,昨晚在雪地里躺了一宿,今晨還是幾個童子看到的。」嚴言說道。
曲依然皺了皺眉頭,道:「或許不止著涼這麼簡單。」
嚴言只覺得渾身上下似乎有一股冷氣升起。
......
「當時,唐熙也中過這夕顏毒,我們從崑崙那裡要了雪蓮,也和念桐親自去找了鹿茸,調配了解藥,這才解了唐熙的毒,當時明明是好好的,現如今,他身體里居然還有殘留的毒素...而且,愈演愈烈。」曲依然道。
「他們倆,到底是什麼個命理啊...」嚴言看著床上的唐熙,忍不住嘆道。
「我娘的筆記里寫,如有中毒之人,可以純良無染之處子身之血凈化。」曲依然紅了臉說道。
「可念桐自己就是處子之身啊...」嚴言道。
「需要再找一個年輕女子,以自身之血熬藥,只是,這反倒害了另一個人的性命。大量失血,對女子來說,即使不死,也對身體無益。我心中有些疑惑,但是想著總是個法子,便打算先來華山看看了...」曲依然道。
「畢竟是一條性命,無緣無故的讓人以血救人,其實也不對...」嚴言嘆氣道。
殿外,一抹純白的身影掠過。
唐熙醒后,除了覺得身體有些疲乏后,並未覺得有哪裡不適。照常去念桐房裡看了看念桐,看她還在床上熟睡,只是眉頭微微蹙起,似乎睡得有些不安穩。他摸了摸念桐的頭髮,彎腰低頭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個吻。
她眉頭的皺起微微緩解。
唐熙笑了,起身準備離開。
木門被輕輕拉住,床上的人睜眼,依舊是一片黑暗,但是遁著聲音,她彷彿能夠看見,唐熙離開的身影和動作。
畢竟是自己住過不短的一段時間的房間,即使是看不見,但是她依舊能夠憑藉自己的記憶輕鬆地在房間里走動。
念桐打開窗,一陣凜冽的寒風吹進來,夾雜著終年不斷的雪花,吹到她的臉上,她覺得痒痒的,可卻很真實。彷彿是她失明后,第一次感受到生活的存在。
還未多享受幾時,她突然聽到門外有打鬥的聲音,本能的,她想到了剛才出去的唐熙,她心尖一緊,顧不得自己身體狀況,打開門沖了出去。
她其實很早就醒了。兩個時辰前,她去大殿,本想找嚴言師傅,卻無意間聽到曲依然和嚴言的對話。她萬萬沒有想到,唐熙體內的毒也未清除乾淨。她苦笑,他們倆之間,究竟是有多少阻隔,如今大戰已經結束,她和唐熙卻都中了那夕顏毒。
或許是天意吧,天意不讓他們在一起。
如果真有天命,那她是不是也必死無疑呢?
如果她們之間,必須有一個人要死的話,那,應該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