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左相怒皇帝夜出宮(一)
大抵說這裡是最破舊的地方也不為過。若不是頂上『棲鳳宮』三個大字金晃晃明亮亮,李瑞清真的會覺得自己走錯了地方。
這哪裡是皇帝的寢宮,這分明比冷宮還要更冷一些!
地上雖沒有灰塵,卻也沒有草木,空蕩蕩的盡顯落寞。房頂瓦片上染著一層灰,隱約同裡間透露出來的用具一色。
趙向零無論什麼時候給人的感覺都是光鮮亮麗極其熱愛享受的,可這寢殿沒有給人半點這樣的感覺。
「愛卿是不是覺得朕的寢殿瞎了你的眼?」趙向零笑嘻嘻道,「不妨進殿一觀?朕正好有個寶貝給你瞧瞧。」
林瑞清抬腳,落在了蛛網之上。趙向零盯著他的動作,眼中流露出竊喜。
忽然,他停在了空中。收回腳,李瑞清淡淡道:「陛下若不嫌棄,今夜還是住在梧桐宮為好。」
說完,他扯住趙向零胳膊,將她扛起,轉頭抄近路回去。
「李瑞清!」
「臣在。」
「放朕下來!」
「你給朕說話!」
「李瑞清!」
「臣在。」
「你裝什麼好人,你給朕聽好了,朕要廢左相,朕要廢了你!」
「陛下,天色已晚,早日歇息。」
李瑞清跳下房頂,不顧頂上一臉震驚望著他的侍從,扛著趙向零極其招搖的推門走進了自己的屋子。
解開趙向零的穴位,他道:「陛下好好歇息,臣在外間,有事喚臣。」
趙向零自知跑不掉,乾脆坐在床榻之上,看著李瑞清道:「左相將要如何阻止朕。」
她不會天真到以為這一切就結束了。
李瑞清要阻止她殺玄音,就一定會用盡辦法。他了解自己,就像自己了解他。
他不會不清楚,明日只要自己上朝,就會立刻下旨賜死玄音。到那個時候,就算左相再隻手遮天,也拿她沒有辦法。
說到底,她才是皇帝,而他左相,終究是臣子!
「屬木。」李瑞清淡聲。
屋頂,一個黑衣人無聲無息潛下來,站在李瑞清身後。
趙向零認識這個隨從。他是李瑞清最為倚重的屬下之一。武功極高,長相平庸,他的一張臉,就完全毀在了他的眼睛之上。
可以說,屬木的五官除掉眼睛之外,都很是出色,可他偏偏有對打不開的小眼睛。
他的眼睛,就如同用墨筆在臉上畫上兩點,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屬木的外號叫鼠目,可以說非常之形象,但李瑞清嫌棄這個名字太難聽,就將鼠目改成了屬木。
屬木絕不寸光,他是李瑞清在南國的『天眼』,負責情報,消息來源以廣,准,快,著稱。
可以說,南國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屬下在。」屬木沖李瑞清行了一禮。
「陛下忽染惡疾,明日無法上朝。」李瑞清仍舊是淡淡的語氣。
「遵命。」屬木道,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情報,不是單方面的,可以搜集情報,自然也能發散情報。想來不用到明天清晨,皇帝不早朝的消息就會傳遍朝堂。
屋內寂靜,一時間只剩下了兩個人。
「滿意了么。」趙向零忽然問道。
她抬頭,瞧見的仍舊是那不染纖塵的白袍。再往上看,是再熟悉不過的那張臉。
什麼是偽裝,什麼是真實,趙向零想,自己或許從來都能分清楚。
回答她的是淺淺的一聲嘆息。李瑞清蹲下,輕聲道:「陛下,您這又是何苦。」
「李瑞清,你滿意了么?」
「陛下,您只要應一聲,不動玄音的性命,臣立刻撤回所有命令。」李瑞清溫柔替她除去鞋子,散開頭髮。
「有意思么?」趙向零冷笑,「從朕收他入宮開始,無論怎樣工部尚書都會發難,只是時間早晚問題。」
李瑞清道:「那為何不晚一些,等臣設好陷阱,再等他跳便是。」
「那朕呢?」
「此等陰暗之事,由臣完成便好。」
「然後看著你將工部尚書的位置換上你的人?看著朕自己一點點愈加無力,什麼也做不了?」趙向零悲憤。
她不喜歡這些不錯。可這不代表她喜歡看看自己的命一點點掌握在別人手中,也不代表她能忍受有人一點點架空她的權利。
更何況,這個人口口聲聲服從自己,外表恭順謙卑,但是背後就是一頭吃人的野狼!
「陛下,您多心了。」李瑞清面色不變。
趙向零和衣而卧,背對著他。三年前,他說這話或許自己會信。但是三年後,不會了。
永遠都不再會了。
背後,李瑞清似乎又輕嘆一聲,替她掖好被角,才轉頭走了出去,果然在外間躺下。
接著,又是一片寂靜。
趙向零看著自己身上蓋得整齊的被子,心中一陣煩躁。她將腿一伸,踢開被子才閉眼。
睡就睡,睡飽了明天再繼續同他鬧。就不信了,他還能關著自己一輩子不成。
趙向零總有種樂天樂地的好性子。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她都能夠笑得出來。
聽著裡間呼吸勻稱,李瑞清起身,走到外間。那裡,屬木還在候著。
「消息傳出去。」李瑞清似是無奈,他揉揉眉心,覺得有些頭疼。
屬木抱拳,應了句是。
李瑞清問道:「禹德澤可有什麼動靜?」
屬木道:「從咱們葯坊中購入大批成藥,想來是運進宮中為了蒙蔽陛下的。」
玄音用的身份,是醫聖之子,而他用的葯確實是醫聖的配方,不過卻不是他自己配出來的,而是在李瑞清的葯坊中買來的成藥。
為了蒙蔽趙向零,他也算是下了狠功夫。畢竟這筆銀子可不是小數目。
「有些什麼葯,可曾交貨?」李瑞清問道。
「有些還不曾。」屬木道,「主子,您的意思是......」
「交過貨的搶回來,沒交的就沒有再交出去的道理。」李瑞清淡淡,「很久沒有這樣愚昧的人冒充我了,這回正好用他們立個碑。」
屬木有些猶豫:「咱們葯坊中還沒壞過規矩,主子,您看......」
李瑞清睨了他一眼:「規矩?在我劍影閣的地盤上,誰才是規矩?」
屬木頭垂低:「那,主子,這回是剁左手還是右手?」
「兩隻手。」
「是,主子。」屬木轉頭,似乎想起了什麼,走到外頭去取了一隻籠子進來。
他訕訕道:「主子,宮中的其他人都安排好了,就這......」
籠子里裝著的,赫然就是花枝招展公雞瑞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