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左相怒皇帝夜出宮(二)
李瑞清坐在位置上,看著公雞瑞清的表情總有些一言難盡。就在屬木端不住籠子覺得主子待會就會出言殺了這隻雞的時候,李瑞清嘆了口氣。
他無奈道:「好生養著。」
不然被某些人知道了,大概又要鬧翻天。
雖然,他是真的很想宰了這隻雞。
趙向零一覺睡到了晌午。她眨眨眼翻起身,發現自己居然不在棲鳳宮。
再眨眨眼,望望外頭天色。天已經大亮,自己竟安穩睡了一夜。
認識到這點,趙向零有些訝異。
嗅著空氣中的葯香,她閉目,記起這裡是哪裡。她居然還在李瑞清那個大尾巴狼的屋子裡。
她下床,因為腿麻沒站穩,跌在了地上。
立刻有人將門推開,是衣冠整齊的李瑞清。他揚首,宮女魚貫而入,端水替趙向零洗漱更衣。
趙向零瞪著李瑞清,一腳將水盆踢翻在地。
原本應該是青瓷來喊自己上朝的,現在侍候的人中沒有一個熟人的臉。
李相果然好手段,即使是在宮中也有這樣大的本事。
銅盆滾落,跌了幾圈滾到李瑞清腳邊,潑了他一靴子的水。他倒也沒有生氣,退後一步:「重來。」
宮女魚貫而出,不消三息就重新進來,又是一樣的場景,一樣將銅盆放在了原地。
趙向零知道,李瑞清是料到自己會這麼做,早已準備好第二遍。
她更是不悅。仰頭道:「左相,朕要更衣,你也要留下來盯著么?」
即使囚禁於人,趙向零的臉上也不改驕傲神色。
「臣不敢。」李瑞清躬身掉頭,退出了門外。
他剛合上門,就聽見裡間乒鈴乓啷一通亂響,接著,所有的宮女都被丟了出來。
她們堆在一起,一個疊著一個,哀呼不已。
沒有李瑞清在,趙向零根本就誰的帳也不買。
「國師大人,陛下說她自己來,不用奴婢伺候。」一個爬的快的宮女站到李瑞清面前,臉色稍紅。
李瑞清揉揉眉心,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們都下去罷。」
宮女行禮,盈盈退去。
側耳,李瑞清聽見裡頭水聲,不好進屋,轉頭去了偏間書房。
梧桐宮主屋的耳房,已經被李瑞清改成了書房。兩人高的書架之上,策論兵法從小到大排列整齊。
書案上,紙鎮,筆筒,筆架,筆洗,皆由一整色的青玉雕刻而成。青玉並不罕見,但雕刻這些文房用具的青玉水頭卻極好,顏色一致,顯然是同一塊玉。單單是這一點,這套用具的價值就不菲,加上上頭那栩栩如生海棠花的雕工,價值更是無法衡量。
青瓷六個宮女正立在書房中,瞧見李瑞清躬身拜道:「左相大人。」
趙向零不在的時候,知道身份的幾個丫鬟沒有人敢喚李瑞清一聲國師,只要左相一日不撤,他就一日是權勢滔天的左相。
「青瓷留下,其他人都出去。」李瑞清坐在書房中唯一的椅子上,雙手交握。
除青瓷外,其他人低頭出屋,不敢多言。青瓷立在原地,眼觀鼻鼻觀心,沒有絲毫緊張或者膽怯。
「你是陛下身邊的大宮女。」李瑞清緩緩道。
青瓷應:「是,左相大人。」
「你......」李瑞清想了想,還是沒有問出口。
青瓷跪地,鄭重道:「左相大人,您對陛下忠心不二,奴婢們從來看在眼中,只是左相大人恕奴婢直言,您是否想過,陛下所需,陛下所想?」
李瑞清盯著她許久,並未說話,也沒有叫她起身。
青瓷扣地,頭上密密細汗湧出。書房寂靜,連最輕微的呼吸聲都不曾有。
半晌,方有人答:「你繼續說。」
汗珠滴落,青瓷鬆了口氣,知道自己已無大礙。她跪地,接著道:「陛下只是看著很好,然經過三年前那場逼宮,陛下常夜不能寐,棲鳳宮燈火徹夜是常有之事。」
「後來,陛下將棲鳳宮布下陷阱,處處蛛絲機關,只要觸碰一個就將死無全屍,宮人除青雲外一概不得進入,因為根本就沒法進去。至此,陛下看上去才好了些。」
李瑞清想起昨夜他看見的場景,對青瓷的話信了七八分。他道:「這樣有多久?」
「三年。」青瓷答,「左相大人,奴婢人微言輕,陛下雖偶有脾氣,但對奴婢們向來很好,不曾苛責過誰,想來陛下惹惱左相大人乃是無心之舉,還請左相大人多體諒陛下幾分,陛下想來也不會為難於您。」
青瓷說完,恭謹地再叩首,等上頭人發話。
又半晌,才有人回她:「你下去罷。」
既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可,模凌兩可的態度叫青瓷有些不安。
青瓷雖然不管政事,但常年跟在趙向零身邊也聽聞不少,如今左相權勢滔天,哪怕是陛下也奈何他不得。若說左相真有奪位之心,或許也不足為怪。可陛下偏偏對這件事並未表達態度,可見左相倒也還能信。
躬身退出,青瓷滿懷心事,頗為不寧。
不寧的,還有理應穩坐高閣的李瑞清。
他擱下手中筆,踱步到窗前。打開窗子,外頭面對的是棲鳳宮的方向。
青瓷的話他怎麼會不知,只是知道和可不可行分明是兩件事。
他如果縱容了趙向零,玄音死,工部尚書必會藉此事上書。人已死,如何進宮,為何進宮,就隨著旁人的嘴巴去編造。到時候趙向零的處境只會越加艱難。
他堵不住所有人的口舌,只能不叫趙向零下手,他能怎麼辦?難不成推著玄音出去,說此人是個太監,企圖刺殺陛下,拖出去砍了?
他倒是想這麼做,只是要是能這樣簡單,還叫什麼計謀,還當什麼工部尚書?他必有後手,而自己不得不防。
仰頭,李瑞清瞧見棲鳳宮暗淡的四角翹起,直指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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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向零屏退了所有侍從后開始後悔。她長這樣大,似乎還沒有自己穿過衣服。
好容易七手八腳地將所有扣子都扣好,就聽得李瑞清在外頭溫聲道:「陛下?」
趙向零看了眼自己穿得亂七八糟的衣服,忽然又有了個主意。她抬手將頭髮一挽,略帶笑意:「進來。」
於是李瑞清便進來了,看向趙向零的眼神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