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時 第九章 掌勺

風起時 第九章 掌勺

春來秋去。

白雲在飛來峰上除了苦修清風決心法,每日亦風雨不改到火卵池完成李峰安排的早課。

鑿不休則溝深,斧不止則薪多,日復一日一絲不苟,功夫不負有心人,白雲心神融會小有所成,周身經脈在清風決的沐浴下盡數開竅,加之天地靈氣入體,體內終於生長出一顆孕育氣海的萌芽種子。

即便如此那股來歷不明的冰冷寒流還是會偶爾逆流湧上,雖與清風決不能湖川相融卻也沒有相互排斥,周而復始,白雲也漸漸地發現了端倪,周身經脈像是雨逢甘露吸收著這股寒流,甚有裨益。

白雲自以為突破了瓶頸高興之極,哪裡還有心思去管這股寒流的來由。

簡樸的居室內,正對門口的牆邊堆滿了火卵石,皆是刻滿著鐵峰凌然的道字,除此之外,白雲在呼吸吐納方面更是大有長進,如今能一口氣便能潛到池底摸起火卵石,一模就是小半籮筐,來回幾遍就能摸滿一籮筐。

這日清晨,白雲依舊背著籮筐踏上後山小徑,可剛走到紫竹林時,忽然感到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扭頭一看,白雲回驚作喜。

「任前輩?」任白雲如何思緒飄飛,都意料不到竟會在髻霞山上遇見傷城故人。

腰懸酒葫蘆滿身酒氣的老頭笑道:「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任前輩你怎會在這?」白雲又驚又喜地問道。

任逍遙晃悠著酒葫蘆,坐上一棵讓山風吹彎的紫竹說道:「這是我家啊。」

「啊!難道任前輩你是髻霞山的長老?」白雲瞠目結舌道。

任逍遙努了努嘴也不回答,老樣子抿了一口酒後反問道:「在飛來峰上過得怎麼樣?李峰那小子有沒有欺負你?如果有的話你大可告訴我,我替你收拾那小子。」

少年如墜雲霧中,如實答道:「我在飛來峰上過得很好,師父他們都很照顧我。」

任逍遙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任逍遙也沒有故弄玄虛到底,氣定神閑地答道:「我是你師父的師父。」

白雲錯愕木訥。

任逍遙撓了撓乾燥的白髮,說道:「怎麼,不信?我今日就是來看看你練劍練得怎麼樣的,順便來指點你幾道。」

酒鬼老頭這番石破天驚的言語脫口而出,白雲始終舌橋不下將信將疑,倘若任逍遙說的是實話,那這師徒二人簡直就是雲泥之別,徒弟是天底下屈指可數的劍道巨擘,英姿颯爽舉劍無雙,可師父卻是一個嗜酒如命的尋常老人,不禁生出疑惑,如此二人怎麼就會是師徒呢?

老頭伸出五指在少年的眼前晃動:「醒醒,怎麼發起呆來了?」

白雲收斂神思,仍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老頭懶得浪費口舌去解釋,舉起酒葫蘆痛痛快快地灌了一口酒。

「任前輩,你是如何知道我在飛來峰上?」白雲滿腹狐疑地問道。

任逍遙停住倒酒的動作,莫名其妙地愣了一下,隨即答道:「雖說我早就退隱江湖,可我既然能做你師父的師父,髻霞山上的風吹草動還能逃出我的掌心不成?」

老頭又有意無意地掏了下耳朵:「李峰那小子這段時間都教了你什麼招式,你都耍出來看看。」

「這一年裡師父都只是讓我到火卵潭摸石頭,還沒有教我劍招呢。」少年默默低頭說道。

「可以啊,這小子有長進啊。」任逍遙老臉開花喃喃自語道。

「任前輩你說什麼?」白雲問道。

「沒什麼,你要記住練劍非一朝一夕的事,這千丈髻霞也是沙子一顆一顆堆起來的,沒有一夜蓋好的樓閣。」任逍遙顯有地鄭重其事道。

「前輩放心,我會的。」白雲堅定地答道

「等你開始練劍了我再來指點你罷。」白髮老頭想了想又說道:「誒,對了,記得回去以後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特別是李峰那小子。」

「前輩。。。」

任逍遙形影飄忽,還未等白雲說完就消失在竹林深處。

風吹過,紫竹搖曳。

少年神色恍惚,苦澀地笑道:「把帶我們上山的人怎可能是竇前輩,多半是我想多了罷。」

摸完火卵池中的石頭后,少年背起盛滿火卵石的籮筐返回飛來峰。

白髮老頭悄然無聲地坐在一棵參天大樹上,淡淡喝了口酒,看著少年的背影眼光閃動:「真像。」

山風所過,飛來峰上如翠茫茫的大海,著實是叫人心曠神怡,白雲也難得地露出了笑容。

迎著山風,白雲只覺得周身經脈和孔竅都在吸收著天地靈氣。

樹海濤林搖擺婆娑,白雲注意到一隻趴在樹榦上慵懶打鼾的棕色小熊,皮毛光鮮油滑與尋常的林中野獸大有不同,眉心處還有一塊硃紅色印記,大師兄唐大里說過髻霞山上珍禽走獸數之不盡,上回白雲才在溪邊遇見會說話的巨龜,對這些長相奇特的動物自然是見慣不怪了。

殊不知這隻棕色小熊扭過頭,輕描淡寫地瞥了眼白雲,隨後又埋頭昏昏欲睡。

約莫是覺得這隻小熊憨態可掬,白雲從衣兜里摸出一顆松仁,揚手往樹上一丟,剛好丟到小熊的頭上,棕色小熊用兩隻爪掌抓住松仁,笨拙地放到嘴裡,動作滑稽可笑。

小熊吧唧吧唧大口咀嚼,又扭過頭對著白雲嗷嗷地喊了幾聲,似乎是在道謝。

白雲會心一笑,抖了抖身後的籮筐轉身離開了。

在此之後的每個清晨,白雲都會給這隻小熊帶上一把松仁,原本這隻小熊只是遠遠地觀望,後來越走越近,最後索性跟在白雲尾巴後頭,好奇地旁觀白雲摸火卵石,還跟著白雲一同潛到池底摸石頭,偶爾也會到飛來峰的住所里找白雲玩耍。

在這條孤獨的路上,白雲總算找到了同路人了。

這一日,白雲照常把摸來的火卵石送到廚房,誰知在廚房外便聽見木勝在嗷嗷直叫。

白雲匆匆走進廚房,三師兄木勝正捂住肚子神情難受,見著了白雲像見著了救命稻草般欣喜若狂。

「太好了,小師弟,你先替師兄看一下廚房,師兄我得去趟茅廁。」木勝捂住肚子,一扭一扭地衝出廚房。

白雲答應一聲后撓了撓頭,看見灶里的火苗有些暗淡,放下竹籮往裡頭添了幾塊火卵石。

咦?怎麼有股焦味?

白雲左嗅右嗅,打開鍋蓋后鍋中正燉著一塊白裡透紅的五花肉,肉汁就快要收干難怪會有焦味。

白雲皺了皺眉,挽起衣袖熟練地拿起鍋鏟,翻動晶瑩通透賣相十足的五花肉,接著左手抓起一把佐料往鍋中一灑,頓時肉香四溢。

一陣功夫后這塊五花肉裝盤了,白雲湊到五花肉旁嗅了嗅,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白雲抹去額前的汗珠時,餘光掠過窗前,忽見三個影子正靠在窗前,不時地往廚房裡探頭張望

一貓一狼一熊眼珠子發亮,盯著那塊香噴噴的五花肉垂涎欲滴。

白雲哭笑不得,只好拿起鍋鏟從那塊五花肉中切出了三小塊,手一揚把肉甩向窗外。

窗外那三個傢伙做賊心虛,生怕被木勝發現了偷吃的行徑,飽餐了一頓后霎時作鳥獸散,逗得白雲哈哈大笑。

木勝解手回來后,看見滿桌子的菜肴,又看了眼滿頭大汗的白雲,喜出望外。

當眾人頭一回品嘗白雲的廚藝,無不咋舌驚嘆。

「小師弟,你的廚藝真是無可挑剔。」唐大里讚不絕口道。

「對,特別是這個五花肉。」眾人隨聲附和道

「白雲呀,真想不到你的廚藝這般精湛。」徐晶微笑說道。

「我平日摸完火卵石就到廚房看木勝師兄煮菜,木勝師兄也時常教我煮菜的要領,這可都是木勝師兄的功勞啊。」白雲摸了摸頭,訕訕地笑道

大板牙木勝故意咳嗽了兩聲,扭過頭對李峰道:「師父我與小師弟商量好了,以後廚房歸小師弟管。」

大板牙眼光隱隱閃爍,心眼都快提到嗓門上來了。

這一回,李峰破天荒地點了點頭。

木勝恍如劫後餘生,暗底下抹了把眼淚,這些年都是淚,心酸啊。

__________

時光如白駒過隙,一晃眼又三年過去。

張子山多次偷偷帶來他爹珍藏的活筋丸給白雲,加之李峰的九花丸雙管齊下,白雲在內功修行上進步飛速,個頭也長了不少,已經和當初比他高半個頭的李馨兒一般高了。

自掌管飛來峰廚房后,白雲像是真正當上了客棧的大廚,把每道菜都做得登峰造極,每當開爐起灶窗邊總會有三個忠實的身影,黑狗白貓棕熊。

後來,白雲白幫小棕熊起了個名字叫小怪,一人一熊終日形影不離。

這日,白雲又如往常到火卵池摸石頭。

走在林澗,白雲一籌莫展,上山整整四個年頭了,平日里埋頭苦練,李峰也時常指點他心法上的疑惑,但仍是未曾突破天成境界,別說練劍了,就是連劍柄都不曾摸過,平日大大咧咧的李馨兒倒是突破了天人境,還時常拿白雲開玩笑,白雲也從不生氣,只是百思不解為何自己會在境界上滯步不前。

「莫非我連普通人都比不上?」白雲眼中略有失神。

樹下坐著一個人影,那人正有滋有味地捧著一本書細細閱讀,同是藍色道袍桃木盤發的裝束,身旁趴著一隻悠閑啃竹子的黑白大貓,人和大貓似乎都專心極致,壓根沒有發現正從不遠處走近的白雲。

白雲心存好奇,髻霞是泱泱大派,山上天賦凜冽者如雨後春筍,修習的門道更是甚多,卻獨獨沒見過像這般拿著本書在山上閑坐的弟子。

待白雲走近后,神態清逸的藍袍青年道士才把書放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白雲驚覺這位青年道士長得丰神玉朗,特別是那道濃眉尤為出彩,雖身著一襲深藍道袍卻頗有儒生風貌。

藍袍道士的笑容又變得生澀,他摸了摸肚皮說道:「師弟,你身上有帶乾糧嗎?」

「有。」白雲點點頭,身上還真帶著今早還沒來得及吃的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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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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