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大結局(二)

179 大結局(二)

簡錦就這樣走了,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京城,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是生是死,是活還是瘋,一切都充滿了神秘的色彩。

民間生出無數種流言,有人言皇上放過甄侯府一族全是燕王殿下在求情,但余怒未消,皇上不能整治整個甄侯府,只能帶走簡錦。

眾人觀望甄侯府,大門常開,每天都有人進出,甚至甄侯與常緹將軍的婚事又重新提上日常,顯然什麼事也沒有,這種流言也就不攻自破。

很快又有人言皇上根本沒有做什麼,而是簡錦恢復女兒身之後不想再屈服燕王殿下的淫威,連夜逃出京城。

哪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燕王殿下早已收到消息,在前方路口抓人,又避免她再次逃跑,悄悄地將她關在燕王府後院。

於是眾人的目光又全都聚焦燕王府,但是誰又有這個膽子進去一探究竟,久而久之,也沒有人提起這茬事。

京城的繁華天下聞名,每日千萬人流在城門口進出、買賣、嫁娶、奔喪,流言在此滋生,也在此被覆滅,轉眼間,世人盡數忘卻金氏與林將軍情深不渝的傳奇,簡錦和燕王之間的故事也成了昨日黃花。

時間一過數月,春暖花開,日影明媚,皇上病情愈發嚴重,懶理朝政,朝上群臣紛紛請之皇上立賢。

隔日,冊封太子的聖旨終於傳到燕王府上,擇日即是冊封盛典,在此之前甄侯與常緹的婚禮也已籌備妥當。

喜帖早已送到燕王府門,下人躊躇幾番,最後還是觸怒燕王,尋了個機會悄悄交給長壽。

這份喜帖到燕王府內的任何一個人都是燙手山芋,長壽也不例外,知道這份喜帖背後代表著什麼意思。簡照笙是簡錦的大哥,他成親當日,身為親妹妹的簡錦即使身處千里之外的古蘭,也理應會出席。

深思熟慮之後,長壽敲開書房的門,楚辜正在案前埋頭辦公,聽到有人進來的動靜,連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只道:「何事?」

長壽便將甄侯府送來的喜帖呈交上去,楚辜掃了一眼又收回,淡淡道:「先放著。沒有其他的事就退下罷。」

將喜帖放在案角不起眼的地方之後,長壽又擔憂地看了眼楚辜之後,方才走出屋門。

春日暖融融的,書房外頭樹影地兒一片片,蔥蔥鬱郁。長壽還沒有走下台階,迎著漏過枝葉的日影,就已油然感受到一股嚴寒下的冷意。

他不是為自己心冷痛苦,而是為王爺。

自從那天簡錦一走了之,此後數月更是杳無音信,沒有人清楚她的去向,楚辜沒有吩咐屬下去調查,更沒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過這個人,每天大多時間都待在書房處理公事,到點了就回到屋內休息,從不召喚任何丫鬟進屋服侍,也從來沒有過借酒消愁的時刻。

他的日常起居恢復到從前的狀態,像是從前的燕王回來了,整個人再度變得冷靜、鎮定自若。

這一切看上去似乎正常無比,正常到長壽都差點以為王爺不再念著過去,可是他還清楚地記得那天傍晚王爺躺在城牆之上,躺了半個時辰之後起身時眼睛都是紅的,下巴綳得緊,咬肌都鼓出來,像殺了人般的癲狂失神。

從那以後,長壽就知道要王爺徹底忘掉過去的一切,是永遠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只能讓時間慢慢減輕王爺心底的傷痛。

在這明媚的太陽底下,長壽無奈地嘆了口氣,走了。

此時書房內,楚辜擱下筆,拿著喜帖看了幾眼,嘴角彎了彎,卻是露出嘲諷譏誚的意味,隨後將喜帖扔在一旁,重新批閱剩下來的摺子。

然而他握筆許久,始終沒有落下去,思緒更是不能其中起來。

自她別後,還從未有過這般心緒不寧的時刻,楚辜無可奈何,又再撂下筆,重新將喜帖翻出來。長壽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問題就在於他會不會去參加。

日影斜入窗,照得書房明凈整齊,纖塵不染,楚辜將被捏在手心的喜帖撕成兩半,放在剛剛燃起的燭火上,眼睜睜地看著他瞬間化為一堆灰燼。

屋內滿是燃燒過後的煙味,細碎的灰燼瀰漫開來,他坐在其中,一雙漆黑的眼睛恢復清明,凌厲而又利銳。

傍晚之後,楚辜起身去了跨雪院。

屋內點著香爐,薄香如夢似幻,幽幽縈繞。

孟酒正在榻上小憩,渾然不覺他的到來,直到屋內丫鬟都被屏退下去,被關門聲驚動,她才遲緩地睜開眼,發覺不知何時楚辜已來到身畔,正垂眸凝視她。

孟酒迷迷糊糊地問道:「你是誰?」

楚辜答道:「我是你弟弟。」

孟酒又道,「弟弟是誰?我不認識。」

楚辜默著看她,一雙黑沉的眼瞳忽然落了道不清的悲哀。

孟酒能察覺到他的難過,想靠近卻又不敢安慰,小心翼翼道:「我真不是你姐姐,你快走吧,不要讓宮人們瞧見你了。」

楚辜聞言便問道:「你還記得宮中的事情?」

孟酒卻是聽得好笑,「我乃是公主,自幼便長在宮中,倒是你一介無名之輩,突然闖進我殿中,又遲遲不肯走,問這些奇怪的話,到底有何圖謀?」

楚辜立即明白她的記憶出現錯亂,將現在記成從前在皇宮的日子,也便不拆穿她,起身道:「我不打擾你了。」

孟酒哪容他想走就走,當即從榻上起來追趕出去,不料赤腳著地,腳下竟是往前一滑,額頭直接往地上撞去,發出咚的一聲響動。

她一抬頭,額角流下血來,流進她氤氳沉沉的眸子里,整個人又開始不清醒,口齒不清地道:「兒臣,兒臣錯了……兒臣再也不敢偷聽父皇的話,父皇不要把兒臣關進冷宮嗚嗚嗚……」

孟酒縮著腦袋,眼裡露出驚懼之色,楚辜對她這幅瘋癲的樣子早已習以為常,抱她往床上走去。

「父皇饒了兒臣,饒了兒臣啊!兒臣一直都聽您的話,不會把您對母妃做的事情透露出去……」孟酒深深地埋進他的胸口,渾身顫抖,呢喃著。

楚辜聽到最後一句話驟然停下腳步,抓住她的手腕,厲聲道:「你說什麼!」

孟酒被他嚇了一大跳,立馬抱住頭搖晃道:「我,我不知道嗚嗚嗚……你別逼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楚辜知道自己把她嚇著了,放鬆表情,握住下她的手,像是小時候她牽著年幼的他穿過花團錦簇的御花園,目光溫和地看著她,「我不逼你,也絕不會傷害你。」

孟酒卻是牢牢地記得他的凶樣,一時半會還緩不過來,只一個勁地嘀咕念叨,含含糊糊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楚辜看他這樣,不由深深嘆了口氣,轉而將她抱到床上。

見她下意識要躲進床角,楚辜突然動起一個念頭,直接拖她到地上,隨後負手在她面前來回踱步,面沉如水,神情威嚴,頗有九五之尊的氣派。

孟酒一時被他唬住,嚇得動都不敢動,雙手抱膝沉默落淚。

驀地楚辜停在她跟前,斜眼瞧她,以一種陰沉沉的語調道:「你既然說會聽朕的話,那朕現在就問你,朕當初對你母妃做了何事?」

孟酒似乎真把他當成皇上了,一下子變得乖順極了,連哭都是壓抑著,小聲道:「父皇您說過的,這麼多兒子中您最中意四弟,為了能讓他擔當大任,磨鍊他的意識,您要母親死,這樣一來母親就永遠不會為了母族人要挾四弟……」

說著又不禁哆嗦起來,立即爬到他腳邊哭喊道:「父皇,兒臣聽您的話,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您要相信兒臣一直都聽您的話,您不能拋下兒臣啊!」

她說到這裡,楚辜就已經猜到了一半,可是這背後的真相對他而言實在過於慘重,幾乎不忍心去揭開,好一會兒才鼓足勇氣,低聲道:「你連這個都清楚,應該也不會忘記朕是怎麼對付你母妃的。」

孟酒也不知想起了什麼害怕的回憶,渾身顫抖得厲害,額頭上立馬布滿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緊緊抱住雙膝,埋頭痛哭起來,卻是哭到一半,被楚辜抓起了腦袋,他雙目如炬,電光般強硬地刺進她心底,定定道:「你要是不說,朕現在就將你滅口。」

孟酒哇的一下子就哭了,臉上滿是淚,眼睛紅腫,瞧她這樣子可憐又無助。楚辜硬是狠下心來,逼著她親口將真相說出來。

但是孟酒臨近崩潰邊緣,連說話都斷斷續續,極沒有邏輯,「靜,靜安寺,那伙土匪……那伙土匪……」驟然咬緊牙關,說了出來,「不就是父皇您親自安排的!」

楚辜聞言悚然一驚,心頭猶如驟然壓了一塊千斤巨石,幾乎都喘不過氣來,更是久久不能回神,目光陰沉地望著她,一字字道:「你再說一遍。」

孟酒被他這樣子嚇死了,壓抑地喘息哭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楚辜緩緩地垂下頭,望著坐在地上捂嘴痛哭的孟酒,輕嘆了口氣,隨即彎腰將她抱起來,孟酒仍當他是皇上,嚇得連連退後,抵到床邊上,又突然朝他磕起頭來,一個勁地哭喊道:「兒臣都說給您聽了,父皇繞了兒臣,饒了兒臣……」

楚辜麻木的心又被她這些話刺得無比生疼,將她抱到床上撫慰道:「你是父皇最疼愛的孩子,父皇豈會害你」他貼住她的額角,紅著眼圈,輕輕哄道,「父皇永遠不會害你。」

孟酒突然安靜下來,乖乖地躺在床上睜大眼睛望著他,似乎怕他突然反悔。

楚辜坐在床邊,伸手撫上她的眼遮住視線,輕聲道:「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父皇帶你去御花園賞花。」

濕潤沾淚的長睫輕輕掠過男人的手掌,孟酒立即闔了眼,卻在睡夢中仍不安生,悄悄地拽了他一小角衣袍。

楚辜等待她呼吸漸穩,這才將手撤下來,她的眼睛周圍全都是濕潤的淚意,垂下眸便看到她拽著衣袍的手。

他心底突然滾過濃濃稠稠的苦澀,好似要漫過長河般,又生出一股驚人的駭然絕望。

天底下最沒有比他更可笑的人。他的父皇親自派人去奸了母妃,又為了殺人滅口意圖要害死親生骨肉。

若不是母親及時從中周旋,父皇念昔日舊情,姐姐就真的要長眠底下,成了一個啞巴死人。

最可笑的是,這麼多年來他竟是被蒙在鼓裡,一直以為是昔日與母妃走得最近的顏妃才是殺害母親的兇手,一面接受楚歌的善意接近,一面又借著他調查顏妃。

最後真相竟是皇上授意,顏妃從始至終不過是他的一顆棋子。

最可笑的是,皇上害他母妃,欲意滅親姐之口,又冷淡他多年,為的居然是要鍛煉他,歷練他。

天底下最可笑的事都發生在他身上,楚辜卻是想笑都笑不出。

他遲緩地轉過身,開了屋門,清新暖人的空氣撲面而來,屋外丫鬟都一齊行禮問安。

楚辜眼前恍惚起來,不知為何會想起數月以前,皇上在船上親自為簡錦倒酒的畫面,當時他分明看到簡錦眼中含淚,將她接出宮后問起來,她卻推說不是。

當時他已察覺古怪,卻對她說的話深信不疑,也就沒有接著問下去,直到後來薛鳳帶兵進城,她躲在薛鳳的身後一言不發,再後來她不告而別,他一顆心碎裂四散,他狠狠地痛著自己,想著自己的委屈,也狠狠地痛恨她的無情離去。

然而現在他才知道她並非真無情,而是當日在船上,皇上對她說了什麼話,又拿什麼重要的東西威脅她,簡錦這才迫於無奈轉而妥協。

楚辜不禁深深懊悔,若是當時再問下去,哪怕是多問一句,就足以改寫今日他們天各一方的結局。

一時想到情密處,楚辜頓然生出一股銳痛,不知不覺在下人面前停了步子,臉色都白了一截,就算在天色暗沉的傍晚下都能瞧得清楚。

丫鬟們不知道他被什麼惹到,都不敢大聲喘息,餘光只察覺到王爺從他們面前經過,疾步出了院門。

守在院門邊的長壽見到楚辜出來,正要跟上去,卻是看到楚辜臉色極其的差,當即跟緊腳步。

哪知道楚辜越走越快,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一看就知道出了什麼事,又見他去往的方向是馬廄,當即心裡咯噔了下,忙上前將楚辜攔住,垂首道:「天色已晚,不知王爺要去往何處?」

楚辜驟然停下腳步,眸光沉沉,但也沒有吩咐讓他讓開,長壽就強迫自己接受他的審視,心下又覺得奇怪,王爺像在看他,又像不在看他,因為王爺從沒有使過這樣可怕的眼神看著他。

許久之後,長壽才察覺到楚辜從他臉上收回視線,淡淡道:「回去吧。」

就如同先前被他燒掉的喜帖,沒了就是沒了,人也一樣,都已經走得遠遠了,現在去皇宮裡追究又有何用,他到底是挽回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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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養成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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