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涼(2)
陳白鴿插在墳頭上的黃色的小野花還在,而且在晨露中,顯得堅強又挺拔。
看著這座新墳,馮二子的視線模糊了。
馮二子似乎看到了他的哥哥正在以他那經典的一貫的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神經質方式跟兄弟們訓話,似乎又在說著**詩詞,好像正在說什麼「戰地黃花分外香」。
他好像又看到哥哥變回了小時候,自己和哥哥一起被一群大孩子堵在了一個煤屋裡,哥哥一個人走出去,獨自接受十幾個大孩子拳打腳踢的洗禮。當哥哥被打完,人散了以後,馮二子才敢出去,他扶起滿身是血的哥哥以後,他的哥哥只跟他說了三個字:「我沒事。」這三個字也是哥哥最經常跟他說的三個字。
他好像又看到了他哥哥回到了更小的時候,在學校里,永遠的風雲人物,在學習方面永遠是標兵中的標兵。每次田徑比賽的第一名,還有每年都帶回大大小小的獎狀無數。
最後,馮二子又彷彿看到了他哥哥看他時那溫暖的眼神,這種眼神,似乎只有在看他的時候才有。後來,他又見過他哥哥對陳白鴿有過類似的眼神……
一切都是幻覺,馮二子的淚水滴在黃土上,出來了一個又一個的小泥坑。馮二子終於按捺不住失聲痛哭了:「哥,又有人欺負我了……他們又欺負我了……」
東霸天,什麼時候能把他那霸氣傳給他弟弟一點?!哪怕一點,也夠了。
哭痛快了,馮二子下山了。
他沒跑回家,是走回家的。在走回家的路上,馮二子終於見到了胡司令。就像是人在家裡丟了東西以後怎麼都找不到似的,一旦放棄了尋找,這東西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出現在人的面前。
那天胡司令就是自己一個人,而且還騎著一個綠色的三輪的挎斗摩托。不知何時,挎斗摩托已經被時代淘汰了,現在好像連公安局都很少有這種摩託了,但是,在1982年,誰騎著一個挎斗摩托,完全就是在當今社會中開個蘭博基尼、阿斯頓馬丁的水平。一般人要是坐過一次挎斗摩托,都會興奮好幾天,更何況,胡司令居然開著一個挎斗摩托。
誰也不知道,胡司令這挎斗摩托是從哪兒來的,反正,在其後的那段日子裡,胡司令每天都開著,還真有點司令的意思。
馮二子先看見的胡司令:「胡司令!胡司令!」馮二子可算是找到了根救命的稻草。
「哎,二子,你出來了?」胡司令看到馮二子似乎有點驚詫,把車停了下來。
「出來好多天了,一直在找你。」馮二子走近了胡司令。
「找我?」
「恩,我想問問,我哥到底是怎麼死的?」
胡司令的樣子很沉痛,語調變得很低沉:「唉……那天,要不是你哥跑得太快,要麼還不至於……我追過去的時候,已經……」胡司令演技一點兒也不比專業演員差。
「恩,那你最近看見楊五了嗎?」
「楊五?!我要是看見楊五,我肯定剁了他!!!!!」
「那你有楊五的消息嗎?」
「楊五肯定是跑到外地去了,現在公安局也在抓他,他怎麼敢留在這?要是一旦讓我看見他,我一定整死他!」胡司令惡狠狠的。
「你要是有他消息,可得馬上告訴我。」
「那還用說嗎!?」
「恩。」
「二子你剛哭完?」
「恩,我剛才……去看我哥了。」
「唉,對了,二子你是不是回家?我送你回去?來吧,上車。」
「好吧。」一夜沒睡又跑了一天的馮二子沒客氣,就上了車。
胡司令的挎斗摩托開得真不慢,嗖嗖的,馮二子身上的毛孔又開始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