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涼（3）

「二子啊，你哥和我像是親兄弟一樣，你也是我親兄弟。」胡司令邊開摩托邊說，頭髮被風吹得立了起來，顯得十分有氣概。

「恩。」馮二子眼眶紅紅的，這麼多天，終於又得到了點兒溫暖。

「以後你再遇上什麼事兒，直接跟我說，沒問題。」

「恩，其實……」

「其實什麼？」

「昨天，我在火車站前，又被西郊的那群混子打了？！」

「真的？！」

「真的。」

「……」

胡司令不說話了。他哪想到，自己剛說完豪言壯語，回頭一句話的功夫，馮二子還真就求上門了？

「怎麼了，胡司令？」

「你怎麼會又惹到他們？」

「不是我惹到他們，是我昨天去火車站時又遇上了他們在那下象棋，他們上來就打……」

「這……」

「怎麼了？」馮二子看著胡司令，不明白鬍司令是什麼意思。

「那你想怎麼辦？要麼，我找他們去談談？」

「談？！」

馮二子暈了，以前他跟哥哥只要把這事兒一說，他哥哥肯定二話不說帶人就把人家的家給抄了。可這胡司令，居然要跟人家談。要談，還用他胡司令去嗎？

「那二子你想怎麼辦？」

「報仇！要不是他們打壞了我哥的手，我哥也不會死在楊五手裡。」

「這個……」胡司令面露難色。

還好，就這麼幾句話的功夫，挎斗摩托已經開到了馮二子家的門口。

胡司令說：「二子，這樣吧，我現在有點急事兒，我要去趟鄉下，等我從鄉下回來，然後咱們再說，行嗎？」

馮二子有點不悅：「什麼急事啊？」

「真是急事。」

「那你多長時間回來？」

「恩，大概三五天吧。」

「那好，我等你。」

馮二子開門，進家了。馮二子是真不懂：人一走，茶肯定要涼。要是陳大光還在，應該能幫他報仇，可這胡司令，人家憑什麼幫他？如果他哥哥還在人世，那胡司令不想幫也得幫。可是如今，他能給胡司令一個幫他的理由嗎？更何況，其實胡司令早就恨透了東霸天，又是殺死東霸天的兇手，只是馮二子不知情而已。

但馮二子這人當時傻天真傻天真的，他以為，胡司令真的會幫他，畢竟，胡司令剛剛在他面前誇下海口。

從這天起，馮二子開始認真的等胡司令。一天、兩天、三天，日子過得好慢。胡司令說過，三五天就回來，從第三天起，馮二子開始去胡司令家等他，可是等不到。第四天，第五天，馮二子依舊等，依然等不到。

顯然，胡司令在躲著馮二子。雖然馮二子已經有所覺察，但是馮二子還是必須要等，因為，胡司令是他報仇唯一的希望。

第七天下午，馮二子打聽到了胡司令正在轉盤街的一家國營飯店裡喝酒，那地方也是東霸天他們以前的老據點兒，幾個月前，陳大光就是在這殺了人，然後跑路的。

馮二子到時，胡司令正跟7、8個小兄弟在光著膀子喝酒，已經喝得微醺了。馮二子看這7、8個小兄弟都覺得眼熟，但是都叫不出名字。不過這沒關係，他認識胡司令就已經足夠了。

「胡司令，我一直在找你。」馮二子的臉上，多少有幾分不悅，但是還算平靜。

「哎，二子啊，坐，坐，坐。」，

馮二子沒謙讓，坐下了。

「別說別的了，先喝酒！」胡司令給馮二子倒上了一杯酒。

「我喝不了酒，我找你，是想問你，你準備什麼時候去幫我收拾西郊的那群混子？」馮二子的表情有點激動。

「這個……」胡司令拿著酒瓶沉吟了一下。

「你不是答應了說幫我收拾他們了嗎？」

「二子，看你這話說的，我什麼時候答應你說幫你收拾他們了？我只是說找他們談談。」胡司令也覺察出了馮二子的不悅。

「談？！哪來那麼多的話跟他們談？」

「那你想怎麼辦？！」

「收拾他們！」

「要收拾你去收拾，我可沒那本事，我也沒答應過你。」胡司令也惱了。

馮二子「噌」的一下站起來，氣得手腳直哆嗦，瞪著眼睛指著胡司令說不出話來。

已經有點微醺的胡司令看到馮二子這發怒的樣子忽然覺得心中一凜：這不活脫就是東霸天嗎？！

這哥倆兒長得實在太像，馮二子平時極少發怒，今天這一發怒，倒是嚇了胡司令一跳。在東霸天面前，胡司令是一向只敢說：「是啊，是啊」這幾個字的。

胡司令拉住馮二子的手：「二子，你坐下，聽我說。」

馮二子甩開了胡司令的手，但還是坐了下來，怒氣未消。

「二子，你聽我說。以前我們都是跟你哥混的，跟你哥混的時候，我們當然威風了！社會上誰不怕我們？」

「……」馮二子盯著胡司令看，不說話。

「但你哥現在不是不在了嗎？就靠在座這兄弟幾個，怎麼跟李老棍子他們干啊？你知道，即使你哥在的時候，咱們也就是跟他們打個平手，那你說，現在……」

「你就是不準備幫忙了是吧？！」

「你的忙我怎麼可能不幫呢？我說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肯定去找他們談，給你要點醫藥費，肯定沒問題。」

「我缺那點醫藥費嗎！？」

「那你究竟要怎麼樣？」

「我說了，收拾他們！」

「你這是要我們弟兄的命。」

「不幫了對吧？！」

「對！」胡司令徹底攤牌了。

「好！」

馮二子轉身走了。馮二子走出了10幾米后，恍惚間聽見了胡司令說：「真他媽的不識好歹，我又不是他爹，憑什麼管他？」

一股熱血衝到了馮二子的腦門上，馮二子想回頭找胡司令理論。

馮二子已經停下了腳步，躊躇了一下，又繼續向前走了。走出了飯店，馮二子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他終於明白了：現在的自己在胡司令面前，就是一條狗，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誰能靠得住？這世界上真的沒有救世主，只能靠自己。馮二子捏了捏插在腰間的腿叉子。可能就在這一天，馮二子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自己立個山頭，想實現自己那「你們，要付出代價」這七個字的格言，就一定要靠自己！

馮二子比搖尾乞憐的狗強，因為，他有尊嚴，一個男人該有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