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最後一夜
這是2018年的最後一天,江何夕又被可惡的組長留下來加班。
同組的那些女孩子,要麼能力突出,組長陳睿是一點兒也不敢得罪,就怕她們來一句「大爺不伺候了!」。要麼就是領導的親戚,陳睿更是巴結都來不及,還有一些長得好看的,陳睿請客戶吃飯的時候帶著她們,幾乎戰無不勝沒有簽不下來的單子。
就剩下一個其貌不揚的江何夕,長得不好看也不難看,皮膚還算白皙,劉海兒總是遮著上半邊的眼鏡框,而厚厚的鏡框和鏡片又遮住了她的眼睛,她跟人說話總是低著頭,很少抬頭,所以也沒有人注視過她的眼睛,也沒有人會對這樣一個普通的女孩子感興趣。渾身上下唯一的一個優點就是聽話。
陳睿讓她幹什麼她就幹什麼,平時組裡端茶、送水、買咖啡,中午幫同事買飯,工作中整理資料、開會做PPT,無論多晚,讓她加班她都會加班,而且會一絲不苟的把陳睿吩咐的事情做好,所以好幾次公司裁人,陳睿都把江何夕給保了下來。
江何夕站在複印機旁,複印資料,它推了推眼鏡,看著窗外,江城是一座發達的一線城市,晚上燈火璀璨,隨處可見新一年朝氣蓬勃的氣息!江何夕低頭看了一眼腕錶,再過半個小時就到了2019年了!她嘆氣:「2018年,就要過去了!」
她小時候,在村子里有一個算命先生說,江何夕命不好,命硬,在家克家人,若是結婚了也要克夫家!而且最多活到26歲!
果真,江何夕還不滿3歲,她的媽媽就跟別人跑了,三個月不到他爸爸就給她找了個后媽趙淑貞,后媽不但自己歹毒還帶了一個一肚子壞水的兒子,那個兒子只比江何夕笑一歲。不出兩年江何夕的爸爸也生病了,病得不重,但卻沒有辦法下地幹活了,一家人沒有了經濟來源,靠著幾畝地艱難度日。趙淑貞後來知道了江何夕算過命的事情,就把一切的痛恨和怨氣都撒在了江何夕身上。
經常對她破口大罵,有時候還動手打她,江何夕很少說話,被責罵的時候也不還口,被打的時候也不喊叫。
江何夕常常在心裡想,她能長大上得了大學,也算是一個奇迹。
複印完東西,她把明天開會需要的東西都整理好,再把辦公桌收拾得整整齊齊,她是一個很認真的女孩子,既然命已經不好了,什麼都改變不了,既然沒有好的開始,那就總有好的結束吧,「不能善始,必要善終吧!」
江何夕背著自己很舊但很乾凈的包出了公司。
天氣變得真快,寫字樓里的白領們永遠無法感知外面的天氣,寫字樓里的暖氣熱烘烘的,溫度很高,而出來時候雖然江何夕已經加了一件外套,但是刺骨的寒風吹著,彷彿快要降雪的冰冷刺骨的天氣,風也特別大,吹起了她的衣襟,江何夕伸出手把衣服向一起拉,又把圍巾裹得更緊一些,整理好這一切,她抬手看了看腕錶,已經十一點五十了,很快2018年就要結束了。
還好她住的地方並不遠,是公司不遠處,一個老舊的小區里,一個極小極小的閣樓,一個老太太租給她的,不收她的房費,只要她有空的時候隔一天幫老太太打掃衛生就可以了。老太太沒有別的喜好,就是喜歡養貓,她家裡有兩隻肥碩的大貓,看起來有點兒像電視裡面那種加菲貓的樣子,一隻是黑色的,一隻是白色的。江何夕不知道為什麼她很喜歡那隻白色的貓,卻很害怕那隻黑色的貓,每次去幫老太太打掃衛生的時候,黑貓總是盯著她看,她覺得那隻黑貓的眼睛像是一隻黑色的無底深淵,讓她感覺害怕極了,可是白貓恰恰相反,總是慵懶可愛的樣子,有時候在陽台上睡個懶覺,起來的時候伸個懶腰,樣子美極了。她覺得它像個優雅的皇后。
公司里的人都不明白,為什麼江何夕雖然工資不是特別高,可畢竟是白領,但是從來不見她買新衣服,一個包包從進公司開始背了好幾年。不知道她的錢都去哪兒了,也從不見她有家人來江城看她,可是她就是一副永遠都窮兮兮的樣子。
江何夕加快腳步,在這麼冷的天氣里,她想走得更快一點兒,大風吹起了她的劉海兒,眼鏡也被吹得把她的鼻樑隔得疼,她拿下眼鏡,原來她的眼睛那麼漂亮,若桃花明媚,若星辰燦爛,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風情,又有種與世隔絕的疏離,看了讓人很難忘記。
她在風裡艱難前行,想起癱瘓在床的父親,想起后媽的責罵,想起同事的恥笑!「人生很苦,但是如果死神真的要拿走我的命,我並不願意!一點兒都不願意!」江何夕在心裡想。
快要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她看見路邊有幾隻純白色的小貓,小貓們好像遇到什麼事情了,有點兒焦急的神態,四處張望。這麼冷的天,她們也許餓著還沒吃飽,否則不會到這麼寒冷的路口,江何夕停下來,從包里拿出來她晚飯時候剩下的一塊麵包,她蹲下身子,把麵包掰成幾個小塊,放在小貓的面前。小貓們居然看了看她,卻一口都不吃。江何夕只好在心裡笑:「這幾隻小傢伙,可真是挑食,麵包都不吃!」
江何夕站起來過馬路,過了馬路距離最近的那棟樓就是她的家了。
江何夕沒走幾步。突然覺得一道刺眼的強光籠罩了她,然後她就感覺自己飛了起來。那輛貨車急剎車的聲音響徹那個夜晚,距離貨車十幾米遠的地上,躺著倒在血泊中的江何夕,她乾淨的包包上都是鮮血,鮮紅的一大片,眼鏡掉在地上都成了碎片。她雙手攥的緊緊的,像是再跟命運抗爭著生命。天空開始飄起了雪花,有的雪花落在地面上,有的雪花落在江何夕的身上,有的落在那片血泊中。那一刻的時間是12點整。2018年結束了,江何夕26歲。
江何夕聽到最後的聲音是一聲貓叫:「喵······」她下意識里覺得這是一聲悲慘的貓叫,聲音裡帶著冰冷和決絕又有無限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