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最終戰(四)
朦朧之中有一個熟悉的人影走向了年幼的蕭昀懿。那天天氣很好,蕭疏宇照例來到以前和蕭昀懿一起來的地方等她,只不過一直到太陽下山,蕭昀懿都沒有出現。蕭疏宇不免有些失落,只好自己一個人又回去了。那日的蕭昀懿並非是身染重病,而是被關在了自己的房間由人看管著。
芸夫人不知是從哪裡聽說了蕭昀懿和蕭疏宇近日裡來往較密,本就是做了虧心事的她現在就開始懷疑起蕭昀懿是否已經知道了些什麼,要和蕭疏宇密謀。慌亂之下她叫來了自己的兒子蕭煜桓,與他商議這件事情該怎麼辦。
「怎麼辦?蕭昀懿那個小賤人肯定是知道些什麼了!」芸夫人現在腦子裡都是麗貴嬪的樣子,「果然她生的沒一個是省心的東西。」
「母后想怎麼辦?」蕭煜桓還是冷靜些的,「蕭昀懿現在不過只有九歲,她還能說什麼呢?」
「不可不可。」芸夫人似乎有些慌亂,「她要是與蕭疏宇一心反過來對付我怎麼辦?我可不能把一個禍害留在我身邊!」說著,芸夫人就朝著蕭昀懿所在的房間走過去。蕭煜桓見芸夫人這樣,就知道蕭昀懿可能會死。他心底里雖說平日不待見蕭昀懿,可是卻早已經把她當自己的妹妹了。芸夫人這麼突然的一個舉動,著實是把蕭煜桓嚇到了。他趕忙追上去,無奈雲夫人根本就不聽他說什麼。正僵持的時候,兩人就已經來到了蕭昀懿所在的房門前。
「把門給我打開!」看守的人連忙將門打開,蕭煜桓看見旁邊有一根鞭子,衝過去拿起來一個箭步就進了蕭昀懿的房間。此時的蕭昀懿坐在床上還在想著自己失約於蕭疏宇而悶悶不樂,在門打開的那一瞬間發出的巨大的聲響將她從自己的思緒中拉了回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蕭煜桓衝過來一把將她拉到地上。舉起手上的鞭子,二話不說就沖著蕭昀懿一頓打。芸夫人跟著在後面走進來,看見蕭煜桓是下了重手的,心裡莫名的也就放鬆了些。蕭昀懿躺在地上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蕭煜桓收了鞭子轉身向芸夫人道:「母后,她毀了臉也就不會再到處生事了,也能安分些。您也就該能放心了,兒子會看著她的。」
「嗯。」芸夫人滿意的看了看神智不清的蕭昀懿笑了笑道,「以後沒事最好少去見什麼太子殿下,好好在你的房間待著,別出去給我丟人現眼。」說罷轉身從蕭昀懿的房間走了出去。蕭煜桓見芸夫人已經走了,又轉身看了看蜷縮成一團的蕭昀懿沖外面的婢女喊道:「來人!請個靠譜的太醫過來,就說素安公主染了重病,請他們來看看。記住,是重病!誰要是敢多說一句不該說的,你們的舌頭就別想要了!」
「是!」婢女太監們都嚇得跪在地上應承著,蕭煜桓扔下鞭子也轉身走了出去。蕭昀懿縮在地上意識里出現了蕭疏宇的臉,她苦澀地笑了笑徹底昏死過去。婢女群當中就有年僅十歲時的奈雨湘,她看到了所發生的這一切,當是就從心底對蕭煜桓和芸夫人產生了敵意。
————————————
奈雨湘是當年奈府滅門之前跑出來被素安公主所救的,當年的奈雨湘只有五歲,而素安公主蕭昀懿卻是只有四歲。只用了五年的時間,奈雨湘便看清了蕭昀懿身邊的人都是懷著怎麼的心情看她的。在蕭昀懿臉被毀了之後,躲在面紗后的蕭昀懿越發變得沉悶,而似乎也就只有樂芙公主蕭楚鳶能讓她真正的笑一次。奈雨湘眼中的樂芙公主是那麼的善解人意,又是活得那麼的隨性。奈雨湘明白,其實蕭昀懿是羨慕著樂芙公主的,只不過在宮裡這樣的地方,隨性只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僅僅過了九年,一切都是物是人非。十八歲的蕭昀懿,就只能夠親手抱著蕭楚鳶冰冷的的屍體,坐在筱簌宮看著外面的天一點點變黑。也不過就是九年的時間,蕭昀懿就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變得就連奈雨湘都不太認識了。
樂芙公主蕭楚鳶死後的一年的一個晚上,蕭昀懿便身著紅衣站在一面銅鏡前將面紗摘下,用蕭楚鳶死前交給自己的鳳凰銀質匕首,一刀一刀的劃在了自己那已經遍布傷痕的臉上。銅鏡前的狐狸顯出了自己的模樣,蕭昀懿並不感到害怕,她向鏡中的狐狸說出了自己的訴求,狐狸跳進了她的身體里。從那一刻開始,她臉上的傷痕盡數消失,也是從那一刻開始,她與這隻狐狸開始共存亡。
在每個月月圓的那一天,也是陰氣最重的那一天。這隻狐狸就需要吸食一些陰氣重的東西來補充自己體內所需要的陰氣,而那一天蕭昀懿也就會將自己的身體控制交給狐狸。隨著吸食陰氣,狐狸體內的陰氣積攢到了一定的量,這隻狐狸也就會變得越強。但相應的,蕭昀懿作為人的意識也就會越來越弱。這是一場交易,交易的另一方就是北魂苑的孤尊。孤尊本體便是狐狸,送給蕭昀懿做依靠的也不過是自己鬼狐分身的一部分。所以對於鳳血玉所謂的認主也好,又或者是玄公子的感覺,都不過是鬼狐本身。
————————————
南塵再次替代了鬼狐的身影出現在了羽慈赫的眼前。幾年前的那一場見面,不曾想竟然就是最後一面。南塵一直都知道羽慈赫的身份,所以他才會叫她赤羽。羽慈赫在記憶中看到了自己當日與南塵聊天的場景,她還看到了蕭楚鳶與南塵在一起時的一切。那把蕭楚鳶死前交到她手上的父皇送出去的匕首,也出現在她眼前。她竟然看到了那把匕首最後出現時的場面,就在奈雨湘死於瑾慈宮的當日,她用來殺死蕭煜桓的那把匕首。羽慈赫的眼眶再次聚滿了淚水,奈雨湘心裡一直都記著羽慈赫想用樂芙公主的匕首殺了蕭煜桓為她報仇這件事,所以她就去做了,親手拿著那把匕首,殺死了蕭煜桓。
羽慈赫皺了皺眉,太多的記憶涌了上來使她一時之間分不清哪裡是現實,哪裡是夢。蕭楚鳶的話似乎再次在她耳邊響起:素安?你知道么?我們改了名字!你以後呢就叫我樂正蘇芙,或者叫我蘇芙就行,那晉霖呢他就叫南塵!怎麼樣?你說好不好聽?哦對了!我和你說,南塵他特別厲害!有一個老道長說他很有天賦,教了他一些道法的東西。他竟然一下子就全學會了,剛剛他和我說他想做出來一種陣法能夠困住所有的妖邪!你說他會成功么?
蕭楚鳶的話將羽慈赫喚醒,她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自己還在大殿里,沈樊仍舊坐在上面那張龍椅上。她抬眼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法陣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語道:「姐姐,他成功了。現在就困著一隻很大的妖邪呢。」說著,她眼睛里又流出了淚水,一滴一滴地滴在的地上。她突然感覺自己的心口處有什麼東西在扎自己,她伸手拿出那個東西放到眼前看。那是一枚銀質的鳳凰指環,是樂芙公主在死前一併交給她的。此前她想要交給南塵,可是南塵卻不收。她就一直放在心尖處,不敢讓它離開自己哪怕一瞬。這枚指環上現在印了些羽慈赫的血,羽慈赫抬手將血擦掉。但被法陣困縛的她,此時內在的鬼狐的靈力也在一點點消散,現在就是連指環也拿不穩。一個不小心,她便將指環掉落在了地上,滾到了法陣的邊緣,沾到了南塵的血。一瞬間,指環便發出耀眼的光芒。羽慈赫用手去遮眼睛。抬手的瞬間卻好像看見了當年已經離開宮裡去過小日子的百里晉霖和蕭楚鳶。兩個人的目光似乎是在看自己,她笑了笑脫口而出:「姐姐?」她抬手去碰,卻發現面前的法陣已經消失了。再去看那枚指環,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羽慈赫的周圍在此聚集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看上去像人,但又像動物,張牙舞爪的四處扭動著。羽慈赫身體里的禁制也被完全解除掉,她站起身看了看坐在座位上的沈樊。此時的沈樊也注意到了羽慈赫的變化,他先是心裡一驚,但面上並沒有什麼變化。
沈樊還是有些疑惑道:「你是怎麼出來的?南塵他的陣法不是無人能破么?」
「確實是無人能破,可是你忘了蕭楚鳶。南塵在這世上的一切東西,都是為蕭楚鳶所做。」
「原來是這樣。」沈樊自顧自地笑了笑,「那看來,原來是我輸了。」
「再見。」說著,羽慈赫手上攥著一團狐火,手掌向下一推,火勢從羽慈赫的腳邊開始向四周蔓延。這些火像是有生命一樣,沖著沈樊就直接滑了過去。沈樊也沒什麼別的動作,站在上面,渾身上下圍繞著狐火整個燒了起來。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整個大殿都被火勢包圍。羽慈赫就站在火的正中央靜靜的看著站在上面的沈樊自言自語著。突然,她感覺有些不對勁,開始仔細聽著沈樊在說些什麼。
「戲童時,樂逍遙,游川林,心歡暢。
聽啼語,觸清涼,品百味,生無窮。
自得其樂賞孤光,登界遊方憶年華。
刑天不悔只求戰一場,神荼鬱壘鎮亂世之惡。
微風涼,曳燭光,訪山河,月色涼。
唱興亡,撰憂忘,記心港,獨思量。
滿目長情記月高,生死無悔盪心漾。
莊周望蝶只為夢一場,鮫人淚珠幻夢月無光。」說著,沈樊自顧自地狂笑了起來,羽慈赫臉色一變,想將狐火收回來,卻發現沈樊突然看向自己嘴角一咧沖自己扯出一個詭異異常的笑容。
「等等!」羽慈赫一個箭步衝上去,周圍的狐火已經被她收了回去。可是她的手還沒碰到沈樊,他就像是一陣風一樣的消散了,連個骨頭渣子都沒留。羽慈赫的手停在半空中,她腦袋上的耳朵和身後的尾巴也已經退了下去。羽慈赫的表情似乎還停留在震驚中,她突然想起了殿外的商靈,轉身就要跑出去,卻已經全身酸軟無力,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一口濃血隨著摔倒直接吐了出來,她雙手撐起身體一步一頓的走出了殿門。她走到商靈的屍體旁,想要背起他卻是一點力氣都沒有。就在她快要暈過去時,她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一手拽著她,一手拖著商靈的屍體。在意識徹底消失之前,她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人,是寒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