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無形烈獄
楚岸臉上陡然之間戾氣橫生,眼底閃過濃重殺意,眼眶赤紅,白皙修長的指節狠狠掰著門框一角,像是要將那門板扯下來。
忽然他眼底一縮,頭猛然抬起,像是想起來什麼,拔腿要向屋內走,卻動都動不得。
「王爺,今天就算是被你賜死。」左摯道:「左摯也絕不放手。」
「起開!」湘安王狠狠拔腿,「我是要找東西。」
「找東西?」左摯抬起婆娑淚眼:「找什麼?」
「你鬆開!不鬆開我如何找!」楚岸幾乎用吼的。
左摯被嚇得趕緊挪開手。
翻了枕頭,沒看到要找的東西,楚岸如同瘋了一般,將被褥枕頭齊齊丟到地上,床板都掀起來要查探。
忽然折回到左摯身邊。
左護衛的腿瑟縮了一下。
楚岸卻懶得解釋,只道:「借劍一用。」
話畢劍已出鞘,湘安王將被面劃開,棉絮挑的到處都是,臉色早已黑如碳墨。
「去喚李四巧來。」楚岸噹啷一下丟了劍。
左摯有些麻木地重複道:「什,什麼?」
「李四巧!」楚岸俊朗爾雅的涵養被這一嗓子吼出了九霄雲外。
「別喊了。」兵詭老者早被動靜吸引過來,此時卻是臉色極其陰沉,平常亂如雞窩的呆毛都不可愛,變的如同主人一般凶神惡煞:「也別問了。我知道你在找什麼,那東西是止根汨。如你所見,是我給邵郁的。那日在機關中樞內,吹你一身陳年浮塵,就是為了避人耳目拿那東西。」
「能治什麼?」楚岸所問,一針見血。
「熳毒。」
楚岸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面目如被五雷轟頂:「熳毒?郁兒中了熳毒?什麼時候的事?」
「我不知道。」李四巧老老實實道:「我卻知道沒有這東西,那丫頭只能再活四個月。」
楚岸眼角轟然落下一滴熱淚,不再發一言,將左摯的劍一腳踢起,單手接住,利落插到門上,腳上錦靴邁動如飛出了屋子。
左摯慌忙爬起去追,劍都顧不得拔,劍穗子在半空中晃動的影子掃過左摯狠狠抱住楚岸中腰的畫面:
「王爺!王爺!小不忍則亂大謀!邵將軍曾親口稱道皇子中素來王爺最是能籌謀的一個,行止皆是煊煊氣度,他日定是不可能屈居任何人之下,成大事者豈能憑一時義氣用事。」
「王爺,你怎可辜負將軍期許?你去了容易,卻叫邵將軍所有的犧牲都要浪費掉么?」
「你們,你們,還有你們,都過來!」
左摯一口氣指了一圈門口守衛楚岸安全的門神,氣極道: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過來勸王爺!」
左摯狠狠呵斥長廊兩側守衛,一時之間,三兩守衛七手八腳將楚岸撼動地如同坐地磐石,絲毫動不了。
「放手!再廢話,我──」楚岸費盡全力掙扎,手腳如被焊住一般紋絲不動,眼底陰影潼潼,滿含殺意。
親兄弟之間,他從來沒有如此痛恨過一個人。縱使奪嫡之路險象環生,如萬年潛水危險環伺,他亦是不動聲色收攏權臣,小心籌謀,暗中布置。
縱是親口向父皇提出這明貶暗投,暗中查探貪墨的法子,他亦是前後籌謀妥當,卻不想中途橫生這許多枝節,要他的郁兒去以身犯險。
「都放開!」湘安王再吼一聲,朴一施力竟將人如蓮花般崩散開,少頃,卻招來越多的人橫壓過來。
「大膽!全部起來!王爺要事纏身,豈容爾等放肆!」
祝恤緯手裡拿著密函站在幾步之外,從身旁近衛腰間抽開紫琉配劍,指著眼前抱成蒜瓣的人,道:「都讓開!休得放肆!否則全部賜死!王爺你們也敢攔,都不要命了!」
左摯抬起頭,扭頭與祝恤緯視線對到一起,搖頭示意不可。
「小恤,你手裡拿的什麼?」楚岸從人縫中窺見明黃色庚碟,怒道:「左摯,你要反了么?還不放開!小恤明顯有事。」
左摯惶恐鬆開,不再抱人,那些士兵亦七手八腳散開,在楚岸周圍跪成一團,求饒之聲混做一團。
「不敢,不敢!不敢!屬下該死!」
「王爺饒命。」
「行了!都閉嘴!」楚岸直接朝祝恤緯伸手,也沒功夫說饒恕的話:「是給我的?手裡拿的什麼?」
左摯極有眼色,屏退所有近衛,將人領進就近祝恤緯的屋子,關上門,守在廊外。
「──康平王秘密入了洛霞塢。我早就料到康平王不可能無動於衷。」楚岸將信箋扣於几案,五指合攏緊緊按住,細看指節已經用力到發白:「永王在洛霞塢的動靜如此之大,密室、劍谷、銀兩、賬本、財路、關係脈絡,事事頂著水松公子的名頭。」
「他並未極力掩飾派頭排場,康平王永王互相在對方府里安插眼線,如何又能毫不知曉。所謂裝聾作啞,怕是等的就一個契機。」
「謀定而後動。」
「等的就是永王自己露出端倪,好坐收漁翁之利,到聖上跟前好一個哭鬧,道一個好生委屈,聖上自會給些好處安撫,平白讓他撿了便宜。這便是他緊跟著父王馬蹄追來的原因。倒是攆得緊。」
「嗯。」祝恤緯道:「如今郡主胡寶兒不知去向,永王又連夜潛逃,眼前形式對王爺你極為不利,永王如此輕易便棄了劍谷,可見劍谷內可用之物早已轉移,價值所剩無幾,即使我們帶人搜谷,怕是仍會一無所獲。肖一嵐,宣壹與六寶雖然帶人劫回私造兵器,卻是只有短短五車,簡直杯水車薪,王爺現今也只有一個賬本在手。不知王爺接下來有何打算?」
這便是祝恤緯聯合左摯攔下湘安王的原因,自顧尚且不暇,如何又能再去鳳觴閣親自打探深入龍潭虎穴?
此時祝恤緯算是明白邵郁將軍竟然與湘安王兄弟情深如此,知道三哥舉步維艱,身陷瓶頸,不顧自己身份敏感,主動請纓去了鳳觴閣,去尋物證與人證,當真刎頸之交,莫逆之情,比親兄弟還要親,著實讓人動容。
「去鳳觴閣。」楚岸起身,語氣中有股不容抗拒的威儀,祝恤緯還要說些什麼,卻被他抬起手打斷:「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必再說。」
「落月鎮貪墨案如今早已變質,不論永王,康平王哪一個在意圖謀逆,此時他們一個逃,一個卻自投進洛霞塢,我猜他們最終都會停留到鳳觴閣。」
「左摯方才來報,也證實了我所料不錯,康平王手下的一個親隨尾隨著進了鳳觴閣,身旁卻領著一個蒙面的高大男子,言行頗為敬畏,有可能就是康平王了。」
「據報,永王手下的薄玉漠也在鳳觴閣。情形越來越複雜,我不能把郁兒丟在那裡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