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兵不厭詐
先說邵郁這頭。
邵郁狠狠跌在腳下寒玉磚石上，匕首早已滾落到別處，噹啷一聲，卡在暗處。
剛才一直裝作孱弱的稷無霜，忽然手形一動，掌間寒光閃爍朝邵郁攻來。
石門下的暗室逼仄非常，站立三五個人已是非常勉強，打鬥中拳腳尚能伸出，掌風掃過已是極限，長劍大刀更是無法耍開，沒了匕首，邵郁赤手空拳很是吃虧，幾十個回合過後，已經體力不支。
「你身上可還有其他武器？」稷無霜一個玄身，從后靈活一轉，精準單手掐住邵郁纖細脖頸，粗聲問：「當真別的毒也沒帶？」
「啰嗦什麼。」邵郁被迫微抬著臉，脆弱的咽喉暴/露在外，聲帶被掐聲音有些悶：「你不是用功夫試過了？若有暗器毒藥，你還能站著說話？」
「將軍果然聰慧過人。方才亦是猜出在下沒有埋伏。佩服。」稷無霜捂著胸口，放開邵郁，狠狠噗出第七次鮮血。
邵郁趕緊閃身到牆壁邊緣，撿起地上匕首小心放入靴內：「還不帶我去見胡寶兒？紫契如今也不在，你有什麼話，盡可說出。」
「你如何猜出來我有話需要避人？」他問。
「方才你講話一個勁兜圈子。」邵郁道：「能猜出並不難。是否真正有求於人，我還是能分辨出來。」
「果然是統帥三軍的帥將之才，在下敬佩將軍眼力權謀。既如此。」稷無霜開門見山道：「我求將軍，替我這鳳觴閣討回公道。將軍是湘安王好友，你要幫，想來自會給鳳觴閣一分活路。」
「我？」邵郁表情並無意外，方才在地上稷無霜提過需要人幫忙，慌亂之下病急亂投醫可以理解，但是──她問：「我如何能幫？閣主未免太過高看我。而你卻為胡寶兒辦事，行謀逆之舉，與朝廷公然為敵，王爺必不能輕易放你，你既知我與王爺交情好，我如何又能行事與王爺相背？」
「就是將軍。」稷無霜答：「除卻將軍，卻沒有第二個人能幫我。不然，將軍也不會帶著止根汨來見我。」
邵郁下意識護住胸口，隔著衣服探到東西卻還在。
頓時反應過來，邵郁立怒：「你敢詐我！好大的膽子！」
「將軍。」稷無霜面色蒼白，捂著胸口面露苦笑：「我不詐您，如何能知道將軍也是帶著誠意來的？如何又能放心帶著將軍去見郡主？各有所求罷了。」
「我不會幫你。」邵郁後退兩步：「你是你，鳳觴閣是鳳觴閣。天下皆知鳳觴閣乃王城中有權有勢的王侯貴胄互通消息之處，背後主子更是高深莫測，如此神秘卻能輕輕鬆鬆被楚芮一夜之間攪滅血洗，背後牽扯的權勢利弊想必是錯綜複雜。你是要丟一個燙手山芋給我。你若以此為要挾不做人證不去揭發楚芮，亦不讓我見胡寶兒，我們大可一拍兩散。若你不放我，殺了我也於事無補。我若死了，湘安王更是不會放過你，不過是多了一個王爺同時對你、對鳳觴閣下達全朝追殺令，甚至可能連坐，若是如此，百年名閣，清譽基業皆將毀於你手而已。你若冒得此險，悉聽尊便。」
一番話軟硬兼施，恩威並赦，如同裹著寒冰的利刃般威懾，又如一瓢涼水，直直兜頭澆下來。
稷無霜肅然眯眼，思忖片刻，才道：「將軍這是逼我。」
「你可選擇透底，也可選擇不透。」邵郁道：「你剛才也說，不過是各有所求。若是談不攏，我們就不必浪費彼此時間。」
二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間兵不血刃，卻是自有一股暗流涌動，一方看不見的天平始終掌握在邵郁掌間，她來增減砝碼，亦是她始終拿捏眼前利弊，制衡著稷無霜。
眼前男人年齡看似近於不惑之年，如何能甘心始終屈居一個小輩之下，他捂著胸口，將眼前年少有為的將軍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
眼前男子眉目如畫，男生女相，面容姝色俊美，冰肌麗顏，昳麗不可方物，從肩背至長腿如勾似畫，言語亦是同長相一般，讓人找不到一絲錯處，字字如璣，砸得他一時竟無法還口。
邵郁無端後退一步。
男人眼神落到邵郁靴邊，像是捏到她的軟肋一般，眼神一凝。
稷無霜冷笑：「將軍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實際將軍怕是比我還要急切些。你一個封疆大吏，好好打你的仗便可。大可不用淌這渾水。卻還是紆尊降貴來我這破敗的鳳觴閣。如今的湘安王，怕是沒那麼容易制服還在苟延殘喘的永王吧？永王亦不會輕易認謀逆之罪，想來還會垂死掙扎折騰一番。我倒是想問，將軍從我這鳳觴閣無功而返之後，倒是如何想別的法子，來幫湘安王？」
二人面色皆是鋒芒閃過，邵郁更是暗暗懊惱剛才匆匆撿拾匕首，給稷無霜攥住了痛腳。
邵郁最終心一橫，手摸索進衣領內，將止根汨丟過去。
稷無霜立刻單手接住，卻是表情有些疑惑：「將軍不是亦中了熳毒？為何不用來自救？」
「這便是你我不同之處。」邵郁眼底重現自信，下巴高傲揚起：「我能持續找到止根汨續命，直到解毒。」
兵不厭詐亦是計，邵郁決定冒險一試，總之不能叫稷無霜佔到上峰，儘管她並未清楚自己下次見到止根汨是何時，亦或有生之年還能否見到。眼下已經顧不得許多。於是她道：「──你卻只能依賴我給你這東西才能活下去，你活著才有可能重建鳳觴閣。你也可不要。還給我。我們各自為謀，各尋出路。」
「怎可能不要？」稷無霜不再遲疑，當即將那東西丟進嘴裡生嚼進去。
「不怕我下毒？吃得如此義無反顧？」邵郁故意試探。
「你若是想我死。」稷無霜擦擦嘴角葯汁：「看見外頭殘花敗柳，處處狼藉止步，任我自生自滅便可，何苦進廳聽我講來去曲折。」
「將軍既給我解毒，我也贈將軍一樣東西。」稷無霜從懷裡拿出一個長長的白色羽毛，尾羽的羽骨很長：「用這東西為鑰，能打開一個暗室的門，胡寶兒郡主就在暗室里。」
「你要拿我拿什麼東西交換？」邵郁很小心，不得不保持警惕：「除了止根汨，我並沒有其他東西可以再給你。」
「需要將軍伸出手來。」稷無霜道：「你若不接，我怎麼給你？」
「當真如此簡單？」邵郁半信半疑，並未立刻伸手：「別是要我真的娶那胡寶兒郡主？我可不娶。」
「伸手。」稷無霜催促：「將軍，你我都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郡主稍後再提。你見到她本人，自行去問。」
邵郁略一思忖，伸手。
稷無霜兩隻手卻快如閃電用羽翼將邵郁掌心狠力割裂，殷紅血珠很快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