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終章
楚珵如今這個情況,已經容不得他說不了。
拋下私心不說,驟然沒了湘安王,不止一朝天子,恐誰都不能保證大楚不會亂。
若是亂了,秋漫國趁虛而入,那可能事態嚴重起來,就不是皇位能不能保住的事了。
那是命能不能保住的事了。
這稷無霜任誰來看已陷入痴狂之態,若是惹了他,怕是把大楚皇帝腦袋割下來給自己慘死的兒子陪葬都可能。
稷無霜勒著楚岸的脖子,已經出了御書房,妙仚亦是被他桎梏得不得動彈。
身後一眾浩浩蕩蕩的御林軍邁著謹慎的小碎步跟著,眾人絲毫不敢懈怠。
即稷無霜要求不許隨行,這邊以楚岸為主的一眾人誰都沒落下都跟著,三個人,與一隻堪稱隊伍人數眾多的隊伍,以滑稽而又嚴峻的形勢行進對扛著。
到一處開口處時,妙仚不再甘心受制於人,驟然向稷無霜發力過去,意圖逃跑。
不出十個回合,稷無霜心狠,已用左手持短匕將妙仚的右臂捅個對穿。
撕心裂肺的女生尖叫響徹在宮廷廟宇間,甚是刺耳。
「叫什麼叫?」
稷無霜冷著臉,「妙仚,你在羅偈國內的名字我就不叫了,還叫你妙仚。從你踏入這大楚地界那天開始,你就早該料到你會有今日。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現場,說不清第幾次駭然且嗡嗡無比。
羅偈國......這三個字所代表的意義太多了。大楚滅了羅偈國,人盡皆知。
「你竟是羅偈國的人?」楚岸思路何其敏捷。
放妙仚是羅偈國的人這個角度去思考,那便很多疑團都可迎刃而解了。
楚岸逐條剖析:「你幾次接著康平王的由頭,去壞鳳觴閣做善事,原來不是受康平王授意的?你是為了自己!」
「你十分清楚邵郁身份,便去螳螂捕蟬,十年間鳳觴閣的名譽愈來愈臭,你這是在替邵郁回歸邵家鋪絆腳石。」
「你恨我,恨楚國皇室的所有人。你恨不得每一個楚國皇子不得善終。所以你處心積慮的去接近永王和康平王,永王勢微之後,你隱姓埋名去做了康平王府內的女幕僚,求的就是見機行事!」
「你假借康平王之名頭,故意用了掛著康平王府的燈籠去客棧見秋漫國的小世子,你還將那手札留在了小世子處!」
「說!薄玉漠卧房中的手札,是不是你放的!因為除了你沒有別人有此籌謀!」
「你是康平王府內的謀士,而薄玉漠在康平王府內小住過,你化成男兒身要去拜訪薄玉漠,薄玉漠住處的府役沒有攔你的道理。」
楚岸扭頭拐向楚珵求證:「皇上,侍御史住處的僕役是不是如此招的?」
楚珵冷冷點頭:「是。」
「那就沒錯了!」楚岸高聲道:「這個女人好聲陰險。她只用一個手札,略施一計,竟攪合的侍御史、蘇寺正、康平王互相猜忌,還害得康平王被侍御史蓮花之舌在御前詰問。這手札之茬,著實成了康平王被削權的導火索。」
「你甚至同時用計,去迷惑了楚焺小世子。」楚岸一針見血:「你用女子惑術,搞得小世子聽命於你,以便展開你下一步計劃。只可惜,稷無霜做去了你前頭。他想提前了結了你。」
「至於為何他想提前了結了你,並不難猜。」楚岸問:「皇上,你可記得兩日前臣進宮與皇上面談十年前的羅偈國滅國的那樁秘辛?」
楚岸點頭。
「那就是了!你代表羅偈國皇室最後的勢力,稷無霜屬於秋漫國,他想提前了結了你,殺了你,免去羅偈國拉攏勢力,最後去報復秋漫國當初洗劫羅偈國皇室之的滅國之仇!」
妙仚死死捂著胳膊,並不辯駁一句。
「你和稷無霜淵源太久。」楚岸頓了一下,似在歇息,又是在緩和一下一次講太多話過於乾渴的喉嚨。
「邵將軍曾身中熳毒,久久受其困擾甚至險些丟了性命。我後來總算查清了。熳毒就是起始於羅偈國一門極其陰毒的慢性毒,只有國內的配毒人才有解藥。
輕者背痛猶如釘穿,重者三月之內必七竅流血而死。」
「你給稷無霜就下了這種毒。後來永王統治劍谷,你便把這好用又陰毒的熳毒介紹給了永王使用。只可惜,永王千防萬防,又過於相信你,才被你施計喝了鴆酒。你的第一個目標,第一個皇子已經死在你手裡。是也不是!」
楚岸那語氣似在給妙仚解釋申辯的機會。
妙仚出乎所有人意料,眼角滾下燙淚笑得比方才稷無霜還要癲狂。
那眼淚,似是千秋霸業無奈中止的深深遺憾,又似是對自己凄慘命運寥落定格的可悲發泄。
此種反應無異於默認了。
楚岸距離最近,也是最為不可置信的一個。
他只是根據現場的消息逐層推敲猜測,竟無一例外全中?
若是真的,縱然身世悲慘,境遇凄寥,這妙仚卻當真是留不得的。
這個女人太可怕了。
「那我問你!」邵郁此時插進話來,「你到底是不是瀟九兒?當初在落月鎮,首次污衊湘安王要謀逆,那龍袍是不是你做的?緋雲山的火油大面積被人偷走卻不知所蹤,是不是被你運走了?」
「你本來打算用那火油引燃十年前佔地千畝的鳳觴閣,卻是中途發生了什麼導致你的計劃擱淺,於是你退而求其次,利用瀟九兒的身份綁走殺盡全部閣眾,狠狠坑害了稷無霜是與不是!」
「是!是我!都是我!你們想不明白的!無法籌謀的,都是我做的!」
妙仚滿眼全是熱淚,狠狠拍著自己胸口,「只可惜我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前後籌謀了十年之久,隱忍壓抑,安靜蟄伏,計中計,策中策,最後,竟然敗在這個稷無霜身上!你怎麼不去死!」
「你為什麼領人殺了我皇室中的人,連尚在襁褓中的嬰兒都不曾放過?」
妙仚撲通一聲跪下,暗裡藏好袖箭,涕淚俱下,「那是我還未滿兩歲的皇妹啊。竟被你們一刀捅了個透穿。我的父皇,我的幕後,全數被你們的人絞縊而死。偌大一個皇室,只消不到半盞茶的功夫,竟全數被斬殺,連已經咽氣的都被補刀。」
「你們這些畜生!畜生!」
「就算如此。」邵郁過來截話:「那與大楚何干?你既知內情,既然知道斬殺皇室的人是秋漫國的人,何故如此算計大楚內的皇子與諸事!」
「因為大楚也該死!」妙仚掙罵間已然披頭散髮,一點淑女氣質也無:
「大楚就是幫凶!大楚若不是破了我羅偈國最後一道防線,兵臨城下,羅偈國皇室如何能被秋漫國鑽了空子!」
「大楚就是該死!該死!」
眾人無不嘖嘆,眉目各異。
這妙仚,原來是早在十年前就已似走火入魔了,可憐一個心思靈透不輸男子籌謀的姑娘,竟是被仇恨沖昏了頭腦。
「說點有用的吧。」楚岸被匕首抵了這半晌,著實下巴處維持著十分吃力了,聲音不自覺帶了几絲顫。
「給邵郁換取熳毒解藥的人,是不是你。你是不是瀟九兒本人?」
妙仚狠狠快意,「是!我就是要大楚的皇子沒一個好過!我就是要你的心上人因為熳毒生不如死!再由我所救!」
「我就是要叫她一輩子都背上你的包袱,叫她一輩子悔恨是因為她,你這個人人看好的湘安王才做不成皇帝!哈哈哈哈哈哈連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的妙計了!」
楚岸眼眶通紅。
十年前邵郁生死存亡之際,紫契實在沒有辦法,才對自動找上門來的黑衣人修書一封,換取了給邵郁解熳毒的解藥,那黑衣人的交換條件卻是要紫契在八百里急件上一字不差的寫下來他要求的內容。
寫什麼呢?
以邵郁的口吻,寫的是,勸楚岸採納她的建議,兩王攝政,新侄繼位。如此一來,為爭儲爭得幾乎頭破血流的湘安王和康平王都無緣龍椅,白白便宜了永王之子。
妙仚算透了在當時的情境下,楚岸不可能不聽邵郁的「遺言」。
上一次潸然滾淚還是楚先皇駕崩之時,此時楚岸無論如何都管不住溢出眼角的燙淚。
自己與心上人十年生離的罪魁禍首,竟是這個妙仚。
像是一一算賬似的,一直沒怎麼講話的楚珵鼻音很重,問了一句。
「朕周圍一直無法隔絕的流言者,是不是你的安排?」
眾人此時的反應幾乎可以用驚嚇來形容。
什,什麼?
竟然連陛下都被這妙仚算計了?
「是!」妙仚此時已沒有什麼不可承認的了:「是我做的!如果不是你這個心狠的小皇帝解決了薄玉漠!我還本可以推鍋給他的!」
「只可惜,我一切的一切都來不及做了,都來不及做了!我的計劃還沒有完!還沒有完!」
妙仚狠狠抽了束髮的簪子,一頭青絲散亂無比,叫她整個人看起來像個瘋魔了的婆子。
「秋漫國的小世子死了,他死了,多好的一個導火索!大楚和秋漫國開戰在即,開戰在即了!」
「可惜你這個蠢貨暴/露太早了!」
妙仚伸手指著稷無霜:「你現在把我揪出來做什麼!做什麼!」
「你如今已然出不去了!你插翅都難飛了!只要你敢動一下,只要你敢動一下。」
妙仚伸手指著周圍一圈駑尖:「看見了么!看見了么!這些弩箭能將你射成肉泥你這個白痴!」
稷無霜被妙仚一席不打自招早震撼得手臂發抖,或者說,他心內有個能將自己心頭惟一一根稻草徹底壓垮的疑問。
稷無霜嘴唇哆嗦著,半晌泣不成聲的問:「我兒,我兒子是不是你設計殺死的?」
邵郁一點一點靠近楚岸,試圖救他。
「是!」妙仚快意不止嗤笑:「誰讓他那麼巧正好躲去了鳳觴閣?天賜良機!這個招陰閣就是現場的替罪羔......」
妙仚上一刻還在得意鏗鏘講話,下一刻驟然發起袖箭射向稷無霜和楚岸。
她要兩個人與她一起陪葬。
同一時刻破空聲狠狠穿透眾人頭頂,說時遲那時快稷無霜帶著楚岸拚命的躲。
人群中有眼尖的認出來,「驚弓,又是驚弓出現了!驚弓出現了!驚弓出現了!」
邵郁早在妙仚有異動時,就狠踢開稷無霜的匕首,一把扯走楚岸,拽去了安全處。
楚岸當機力斷:「救稷無霜!救稷無霜!留活口!大楚就靠他澄清秋漫國小世子被殺一事了!留活口!」
然而弩箭無眼。
很多事都幾乎是下意識多管齊下,一起觸發,數不清的弩箭齊齊設向死死要對方死的稷無霜和妙仚。
楚珵看著已被弩箭插得不像樣子的兩人,淡聲下令:「夠了。」
劉統領大嗓門:「皇上有令,停箭!」
空中弩箭的破控聲戛然而止。
現場靜默了足足半盞茶的時間。稷無霜和妙仚的靴底群底,早有鮮血順流而下。
兩人,早已死透了。
楚岸有些愁,看來,如何給秋漫國新王一個交代,為何又多了一個親王死在了大楚境內,又成了一個頭疼的問題。
邵郁周圍扭頭查探,並未發現李四巧的身影。
想來是躲起來了。
畢竟若無皇令,私闖禁帷,也是死罪。
可是巧爺爺方才救了三哥呢。
楚岸劫後餘生,實在剋制不住,牽起邵郁的手背狠吻,滾燙的珠淚滴到邵郁白皙的手背上。
邵郁眼角亦跟著狠狠紅了。
「邵將軍,朕......」楚珵戛然而止,不往下講了。
「皇上,想必方才皇上聽見了侍衛喊驚弓,邵郁索性承認了吧。」
「沒錯,李四巧來過了。還請皇上贖罪。」
「朕......」
「報!報!報!皇城告急,皇城告急!」
領報消息的那人跌跌撞撞的,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衝進駑陣,跪在了楚岸靴邊。
「皇上,不好了!皇城高急。我們被秋漫國包圍了!到處是他們的旌旗,秋漫國何時通過邊關的守將們竟都不清楚亦沒報備啊皇上!」
「人數遮天蔽日的,怕是沒有三萬也有五萬啊。我們守城的軍士加上禁衛軍遠沒有這麼多啊皇上!臨時從下頭調兵遣將根本來不及,怕是援軍還沒到,王城就已經淪陷了!」
楚岸楚珵空中對視。
眾人噤若寒蟬。
「皇叔,你怎麼看?」
楚岸思慮半晌,才緩緩道:「不足為懼。邊關既是沒有任何通報,則是秋漫國並無異動。城內的這些,只怕是散落在王城各處內的羅偈國士兵。」
「他們喊了這麼些年,怕是等這一場,等了許久了。當初是羅偈國被穿著大楚兵服的秋漫國所滅。如今怕是打算如法炮製。如此這般滅了楚國王室,再反扣在秋漫國頭上。」
「皇叔與我想到了一處。」楚珵道:「這怕就是妙仚的後續棋局了。只可惜,如同下棋一樣,沒了指揮的人,這些散卒恐怕都過不得河的。」
楚焺如喪考妣,還沉浸在得知自己為永王之子的震撼中,整個人如同沒了魂,與此時鎮定自若分析時局的少帝楚珵,對比如此明顯。
楚珵皺眉:「可是皇叔,王城兵士太少,加起來恐怕.......各部帥將又遠在邊關,遠水解不了近火。我們如何以少勝多。」
楚岸、邵郁深情對視一眼。兩人金風玉露,早心意相通。
只短短一眼,兩人早看清對方心裡想的是什麼。
楚岸淡然一笑,邵郁回之燦然。
楚岸扭頭,懇切瞧向楚岸:「皇上如何忘了?這不是有個現成指揮打仗的將軍?從軍以來,從無敗績。尤其擅長以少勝多。」
劉統領反應激烈,一拍大腿,也顧不得此時輪不到他插話,多嘴道:
「皇上!皇上!邵將軍果真堪當此任啊。軍營中邵將軍威名莫將早如雷貫耳,怕是沒有比邵將軍更合適的人了!」
楚珵等的就是這個台階。
他淡淡一笑,竟是朝邵郁微微扶身,「小嬸嬸,此一戰,怕是就麻煩小嬸嬸了。」
這是承認了邵郁與楚岸的賜婚的意思?
楚岸、邵郁喜極而抱,邵郁清脆領命:「遵旨!」
時隔十年再披戰袍,邵郁胸中五味雜陳,好在曙光就在眼前,她自是意氣風發重整旗鼓等待人數點齊。
守軍共八千七百一十六人,加上好不容易從角落裡肯鑽出來的小月和李四巧,一共是八千七百一十七人。
邵郁剛要分派任務,遠處,蘇見有些虛弱舉起手。
「邵將軍,算上我。我那些機關小玩意兒,也可以拍上用場的,連夜趕製,天亮時即可人手一個,事半功倍。」
邵郁莞爾,半晌點頭。
對戰軍一共分成了四波。
九門中有六門全數封住,那些封住的門無一個守軍,卻是提前做好了防備。
蘇見能文能武,會醫能葯,通長的綢布拉滿城頂,只要有人動綢布,上面系的鈴鐺便會鈴響不止,鈴響即刻觸發藏在垛子后的羽箭,如此不止,高城下方早已埋好厲刃,若是有人攻破了城,定是有來無回。
卻說四波守軍分工明確,各管一門,餘下第四波守軍負責摸黑溜進羅偈國的隊伍中,蘇見調好的藥粉漫天一撒,呼啦啦能倒下大半。
餘下的羅偈國士兵被激怒,勢必要攻城。
攻城就需要跑,跑的話就需要鞋履沾地,摩肩接踵,這第四波守軍一跑才發現靴子早被人從底割開,靴腳分離,沾地后卻被削成尖端的木茬扎破腳底。
如此第三波荼毒過後,若還是有頑強倖存抗爭者意圖攻城,怕是就要和守備精良的禁衛軍貼臉硬剛了。
這場羅偈國假扮秋漫國士兵意圖攻擊大楚的逼宮,毫無意外的被擊退了。
活口悉數被收監,連四夷館中與稷無霜、妙仚各自往來的幾個來使,都被邵郁用計誘供成功,這些來使和活口,都被妥善長途押往秋漫國,以姿解決由秋漫國世子之死而引起的紛爭了。
這場摩擦與紛爭,終究是和平落幕了。
康平王無可不可,宅與府內拒絕外出,連上朝都懶得走那兩步,楚珵樂得養一個閑散王爺。后楚岸聯合楚珵密查康平王,竟抖落出許多康平王對外私聯外邦以資養幻打算東山再起,對內拉黨結派大肆斂財,十年後,康平王潦倒倒台,被終身監禁宗人府。此亦為後話。
楚焺認祖歸宗,卻終日煌煌,終有一日狠狠頂撞了楚珵,被楚珵借故罰去了封地吃草。
楚珵到底留了顏面的,楚焺乃是頭一個尚未及冠便得到封地的世子,亦然體面至極,只是這親王之位,楚珵怕是一直不打算給楚焺提上日程了。
祝恤緯從右侍郎升任至從一品,逐擔起輔政重職。
蘇寺正從大理寺升遷,正式換了官服,有資格站在議政廳與眾大臣一起垂詢聽證。
李四巧得了楚珵親賞的無數黃金,被請進宮內頤養天年,新出生的小皇子會走的第二年,手裡握著李四巧做的木鳥,笑得一臉天真。此為後話不提。
邵郁的路中侯府被楚珵下令重新修葺粉刷,換了牌匾內里添置硬裝軟物,只當是日後湘安王嫡子成年前暫住的府邸。
邵郁風風光光回歸邵家,認祖歸宗,邵家祖祠有一日竟得今上親自上香拜過。
再說紫契......紫契純粹是被氣走的。
紫契本來的打算是將小月的婚事操持完畢再雲遊四海,不曾想短車轅的賞賜下來那日,紫契被臉皮極厚的湘安王氣得晚飯都不肯吃,躲去客棧住了幾日,不出一月竟不告而別。
走前留書一封。
吾妹邵郁,見字如吾。
兄惟有一願。
願戎馬倥傯,逝水如斯中郁常駐喜樂,憂思全無。
待到誕下世子之日,兄不才,願為安名。
「不是,郁兒,他這什麼意思?看不得我娶你?」
新婚夜,新郎官湘安王樂得美人在懷,兩人坦誠相對后楚岸非要嘴欠算一算這茬。
耿耿於懷好些日子了。
偏生挑在這種時候,算賬。
「紫契沒有旁的意思。」
邵郁驚嘆楚岸嘴裡欠著一雙眼睛還能如狼一般綠,說著說著便不自覺紅了臉頰,將頭扭去一邊。
「就是想為我們以後的兒子娶名而已。」
「本就不是什麼大事,三哥不如看在我的面子上,順了他。」
楚岸愈看愈挪不開眼,先低下頭狠狠親夠本了,分開時還意猶未盡得嘬了好幾下才鬆開,抬頭嘴欠道:
「憑什麼我的小世子叫他來取名。不應。」
「我的兒子,就該是我來娶名。郁兒,他是你兄長,你這麼偏向,我有些生氣。」
「想要罰你。」
「三哥,想,想怎麼罰?」
「罰你與我講講,你到底是如何中毒的?」
「......」邵郁。
邵郁有些心累:「為何大婚之日,講如此陰森晦氣的東西?」
楚岸自己也未著一物,蹭下去磨:「我就是想知道,調查如此久了,我也沒查到。你就全了我這一惑。」
那男子象徽之物將邵郁磨的恨不得鑽去龍鳳寢被下頭躲著,奈何大婚之日是必得圓房的,就是她想躲,只怕楚岸無論如何都是不肯的。
邵郁後知後覺,終於明白楚岸惡劣之處。
打探是假,趁機磋磨才是真。
邵郁緊咬著牙關,就是不肯透露半分。
楚岸愈發過分,最後竟低頭.....
「三哥,我說。」邵郁抓著楚岸頭髮,人羞得微微抖。
楚岸壞笑:「到底怎麼回事?」
邵郁抿了抿紅唇,著實豁出去了,「有一回,永王約三哥去吃酒。三哥被張太傅罰了,去不了。郁兒替三哥去了。」
楚岸驚奇:「居然還有這回事,然後呢?吃酒結束你為何不肯告與三哥這件事?」
「然後,然後......」邵郁講不下去了。
「到底怎麼了?」楚岸急死。
問完了還等著入洞房。
如何能不急。
怕是只有這一遭機會,過了這村,下回邵郁肯講自己如何中毒,只怕要等到猴年馬月。
楚岸篤定邵郁中毒與自己有關,邵郁自是無論如何都不肯講的,怕他吃心。
更是因為如此,楚岸才更心疼邵郁,偏要她講。
講了,清楚了,兩人之間便永無芥蒂了。
邵郁實在講不出口,捂著自己的臉。
楚岸愈發好奇,扒拉開新王妃的手,「三哥都是你夫君了,你我如此也坦誠見過彼此了,還有何不好講的?」
「我若是講了,你不許瘋。」邵郁害羞垂著長睫。
「我為何要瘋?」楚岸不解,「郁兒,你快講,快講!」
「你先保證。」
「你先講。」
「你一定要先保證。」
「你一定要先講。」
「若我講了。」邵郁害羞抿唇,「你一定要輕些。」
楚岸打馬虎眼:「三哥何時不憐惜你了?快些,快些講。」
邵郁:「永王將那熳毒,摻進了給男子暖情助興之物的酒中。我喝了。」
「......」楚岸。
怪不得邵郁從永王處回來,甚至直到今日,都死活不肯講是如何中毒的。
只是永王也著實可惡。這本是捉弄楚岸,恨不得楚岸出盡洋相的算計,不想付諸在了楚岸心尖的人身上。
楚岸心裡問候永王幾百遍,恨不得去掘墳鞭屍。
心緒平靜之後,楚岸惡劣起來。
「告訴三哥,當時你難受嗎?」
怎麼可能不。
「有多難受?」
「是不是如同三哥如今想你一般,想著三哥?」
「.....」邵郁。
「郁兒你是如何解決的?三哥十分好奇你到底如何做的,不如,我們.....」
「三哥。」
「嗯?」
「嬤嬤們還等著收元帕,你非要講得她們全數聽去嗎?」
層層紗簾之外,守門守到打瞌睡的嬤嬤總算聽到一聲女子低低的呼痛聲。
隨後不多時,便是長長久久直至天明的婉轉嚶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