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過一張證書

走過三生路，等一個人，來迎娶。

此時，遊艇開出了很遠，舉目看去，是無邊無際的海。可能是臨近中秋的緣故，海面上升起的月亮，格外明亮，將整個遊艇渡上了一層白光，熠熠生輝。由著這樣的月色，倒真有些歲月靜好的感覺。涼伊放下筷子，拿起手機，拍了一張海景，模模糊糊的，什麼都看不清，暗自垂了眸。

這世界上，很多美好的東西，都是肉眼看見的，無法永遠記錄。

想來已經大半年沒更新「故事」了，心裡隱隱有了些想法。

李拓向來話都很多，不停地說著。他們說著男人之間討論的話題，涼伊插不進去話，只是偶爾笑笑，以示友好。許是該聊的都聊完了，兩人安靜下來。

涼伊好奇地打量了兩人一番，疑惑道：「怎麼了？」

「聽說你有未婚夫了？」蘇白貌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眸子暗暗看著手中的酒杯，看起來絲毫不在乎結果。

她微愣了一下，恍然大悟，說：「是啊。」

「喔。」

氣氛冷了下來，再沒人說話。

幾人酒足飯飽回去時，已經是深夜。蘇白將她送到了厲家，停下車，側目看著她說：「燈都熄了，看來，你在厲家地位不是想象中的那麼重要。」

涼伊能從他語氣中聽出嘲諷的意味，卻也只是笑笑，並未搭話。

她乾淨利索地下車，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蘇白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長地笑笑，三年了，爪子倒是鋒利了許多，可人怎麼還是那麼傻。

回到厲家，整棟別墅都安安靜靜的。涼伊躡手躡腳地往樓上走，生怕弄出一點聲響吵醒了人。氣喘吁吁地走到了自己的房間，她輕輕呼了一口氣，順勢倒在了床上，不過，身下這個咯人的東西是什麼！她猛地抓了一把，發現是熱的，還挺粗，腦子裡閃過一條蛇爬來爬去的樣子，嚇得跳了起來，急忙打開了燈。

床上原本蜷縮著的人兒一臉委屈地坐了起來，氣鼓鼓地看著她。

明明是個快一米八的大男人了，可鼓著腮幫子哀怨地看著她，涼伊就覺得眼前的人像是一個孩子，可憐巴巴的模樣，只讓她覺得愧疚，怎麼能這麼晚才回來，以往厲過睡覺都是自己哄睡的。

心裡一陣愧疚，急忙走過去，蹲在床邊輕聲道：「過兒，姐姐帶你回房睡，來，起來。」

厲過看了看她伸出來的手，嫌棄地別過了頭，往後一倒，又呼哧呼哧睡了。涼伊嘆了口氣，走過去，拉了被子給他蓋上，看來，明天得去買塊糖來道歉了。

蘇白辦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一早，電話便打了過來。涼伊迷迷糊糊從床上爬了起來，看了看一旁睡得正熟的人兒，煩躁地把外套丟在了他身上，這破小孩害自己縮在床邊上睡了一夜，很不爽。本以為電話響了一遍，不接，那邊也就掛了。

誰知，鈴聲鍥而不捨地響了起來。

涼伊怕吵到睡著的人，毫無精神地走到了梳妝台，看著屏幕上跳動的一串陌生的號碼，更是不爽，開口就吼道：「急什麼急什麼，催命似的！保險不買！兒子被綁架了，你就直接撕票吧！話費不充，也不辦卡！還有什麼事嗎？沒事，那就江湖再見！拜拜了你！」

蘇白抿了一口牛奶，嘴角帶笑，即使被掛了電話，也沒有生氣。反而很開心，將手機丟在一邊，又拿起了叉子，心情很好地吃起了早點。

「蘇哥哥，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蘇白帶著笑意看了一眼何思煙，說：「是嗎？我怎麼不覺得我有很開心。」幾下解決完早點，蘇白拿起手機，路過何思煙時，還好心情地拍了拍她的頭，說：「今晚有飯局，讓阿姨給你做點吃的，不用等我。」

一路上，蘇白都處於很開心的狀態，到了公司，臉上都帶著絲絲笑意。助理陳宇見到他，都驚得半天反應了半天，才跟了上去。陳宇有條不紊地彙報著行程，念到晚上的飯局時，蘇白打斷了他，說：「推了，把所有事安排在下午五點之前，五點后，沒處理完的事，就是你的事。」

陳宇剛想說點什麼，一抬頭，看到他冷眼盯著自己，忙合上文件夾，畢恭畢敬地說道：「是的，蘇總。」

想著就算是何小姐生日，也未見他提前下班過。看著老闆臉上難以掩蓋的笑容，怕是好事將近，忍住心中的八卦，陳宇將需要過目的文件放下后，便火速離開了。

涼伊整理好自己，一看時間，已經九點了。兀自伸了個懶腰，才慢悠悠地走下樓。厲老頭已經坐在樓下逗了許久的貓了，見她懶洋洋地下來，咳嗽了幾聲，涼伊嚇得忙接過厲姨手中的茶盤，滿臉笑容地走了過去。

放下茶盤，她伸出手摸了摸老頭懷中的布偶貓，覺得很是可愛，扯了扯貓的腮幫子，厲老頭哼了一聲，將貓兒放開，伸手去拿茶杯。見狀，涼伊忙遞了上來，笑著說：「爺爺，今天起得這麼早。」

「早？你也不看看，太陽都爬到哪裡去了。」

「嗯，看起來才剛剛升起來。」

厲老頭佯裝要打她，她忙縮了一下頭，避開了老頭的手，厲老頭嘆了口氣，收回了手，問道：「回來還習慣嗎？」

「挺好的，就是空氣不大順暢。」涼伊邊說便將茶杯接了回來，將茶水續上，而後，遞給了他。

「還記得之前我們的三年之約嗎？」

涼伊點了點頭，眉頭微蹙。她一直把厲過當做弟弟來看，這三年的相處，更是加深了兩人的姐弟情誼，男女之情去哪裡滋生。再說，她整整大了厲過三歲，雖說女大三抱金磚吧，但用在她和厲過身上，總有些亂倫的感覺。

糾結了一番，她抬頭真摯地望著厲老，認真地說道：「爺爺，過兒如今也才二十一歲，未來會發生什麼也不一定，醫生也說過，也許某一天奇迹降臨，他這病也就好了。到時，突然多了一個比自己大這麼多的妻子，他得多膈應啊。」

厲老頭頗有些好奇地看向她，眼神專註，像是在破解什麼密碼一樣。涼伊撐不下去，繳械投降，說：「爺爺，我才剛剛接近蘇家，這麼早結婚對計劃不利。」

「誰說要讓你嫁給過兒了，你看看你，日上三竿了，還在睡，我這點家產可不夠你敗的。」厲老頭嫌棄地看了她一眼，繼而說道：「過兒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你還有大好的前程，耽誤了你，我怕將來到了地下，你媽媽也放不過我。」頓了頓，說：「你只要遵守你的諾言，照顧好過兒，也就夠了。」

說實話，涼伊一直覺得虧欠厲家的太多，當初這婚事，也是自己滿口答應的。如今，反悔的也是自己，良心上過意不去，她拍拍胸膛，信誓旦旦說道：「我涼伊發誓，這一輩子絕對會全心全意地對過兒好。」

厲老頭傲嬌地哼了一聲，說：「何家水深，你得借著蘇白這根杆子往裡爬。」見她微蹙著眉，繼續說道：「所以我給你開了條道。」

涼伊不由得抬頭看他，見他一副邀功的樣子，無奈地笑了笑，「我在這先行謝過了，改日這就幫你淘到那幅畫。」

這話說完，厲老頭才滿意地點頭，揚了揚手，管家端了一個木製箱子出來，涼伊認得這個箱子，當初她簽字的文件就在這裡面，看來，老頭是要銷毀這份文件了，那麼，和厲過的婚約也就不復存在了。

想到這，她有些高興，卻將情緒藏得很好。

厲老頭將文件拿了起來，遞給了她。涼伊雙手接了過來，在厲老頭的示意下，打開了來，細細看了一遍，涼伊臉色暗沉下來，她什麼時候成了有夫之婦，而且，這挂名丈夫竟然是蘇白！

涼伊淡淡將文件合了起來，說：「你玩的這是哪一出？」

「文件里寫的很清楚，伊伊，三年了，你們的婚約已經生效了。」

涼伊只覺得后怕，往後退了退，眼裡滿是不相信。

「伊伊，我也是為了保護你，當年，何家是勢必要將你逼往死路上的，除了蘇家，沒人保全得了你。」厲老頭眼神痛苦地看著她，往年他保全不了許雲煙，如今他也保全不了涼伊。

蘇家？蘇家和何家，都是蛇鼠一窩，怎可能背著何家幫自己？涼伊輕笑出了聲，說：「蘇家這是看上我什麼了？」

厲老並不說話，只是盯著她看了一會，嘆了口氣，抱起身旁的貓，站了起來，說：「伊伊，很多時候，人是要低頭的，只有低頭，才能看清腳下的路。」說完，抱著貓就走出了房子。

細細想來，當年，網上的那場軒然大波，只牽動了母親，而自己卻無端置身事外，何家費盡心思自導自演的一場大戲，不知怎麼，慘淡落幕。若這事，背後摻和了蘇家，那還真是熱鬧。涼伊想不出蘇家出手幫忙的原因，看著手上這張契約，苦笑了一下。

怪不得蘇白從容淡定，原來早就勝券在握，被戲弄的只有自己一人。

扭頭看向花園裡逗弄貓兒的老人，涼伊驚覺母親的智慧。

拿著契約，涼伊徑直去了蘇氏集團。

既然淌了這趟渾水，不繼續下去，那怎麼對得起這些人三年的謀划？

她麻利地將一頭長發扎了個馬尾，逮著前台不注意的時間，快速地溜到了電梯口，隨著人上了電梯，徑直按了最高一層，見有人打量她，她呵呵笑了幾下，便自顧自玩著手機。

陳宇多看了幾眼眼前的女人，穿得這麼休閑，乍一看，還以為是沒出校門的大學生。23樓，是總裁辦公室，往常也只有他能上去。走了過去，說：「小姐，請問你有預約嗎？」

電梯打開，人都走空了。

涼伊瞥了一眼樓層，又繼續玩手機，壓根就沒理陳宇。

陳宇吸了一口氣，拉了拉她的衣袖，見她抬頭，才說：「小姐，沒有預約，你不能去頂樓。」

眼看著電梯門打開，涼伊甩開了他，大步走了出去。陳宇急忙拽住了她，兩人糾纏了一番，涼伊掙脫不開，極其不爽地瞪著他，剛要開口說話，蘇白便開門走了出來，見狀，對著陳宇揚了揚手，這才看向一臉紅彤彤的涼伊，笑道：「這是才跑完馬拉松？」

涼伊拉了拉外套，走了幾步，將文件甩在他手裡，「不如，你給我解釋解釋這個？」

蘇白自然知道這是什麼文件，瞥了一眼，便笑道：「白紙黑字說的很清楚，你還有哪裡不明白？」

涼伊左右打量了他一番，說：「既然你們想玩，那我就陪你們玩玩。」說著拿出手機看了看日期和時間，「走吧，去民政局一趟，省得夜長夢多。」

倒是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以為她會質問一番。蘇白有些接受不過來，說：「不問點什麼？」

涼伊頓了頓，看了他一眼，說：「問你，你會說實話嗎？」

「不會。」

說完進了辦公室，拿了些東西，便走了出來，說：「走吧，時間不早了。」

涼伊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想了想，跟了上去。

不過是領個證，誰怕誰？再說，這場婚約對自己來說是利大於弊的，借著蘇家，接近何家也就不是什麼難事了。等自己慢慢靠實力成長起來，怕是黃花菜都涼了。想來，之前為了拿下夢劫的案子，還不惜出賣色相去陪他吃了頓飯，涼伊就覺得氣悶。

「你這樣擅自結婚，何小姐不會生氣嗎？」

「不然，你跟她商量一下？」

涼伊一噎，縮著腦袋不說話，跟著他一路備受關注地走出了大樓，上了車。直到車子快開到民政局，涼伊才覺得有點衝動過頭了，心裡慌得不行。

「你帶戶口本了嗎？我好像沒帶。」

「我帶了，你的我也帶了。」蘇白直視著前方，目不斜視。

「喔。」

涼伊淡淡回了一句，系好了安全帶，猛然想起了什麼，轉頭看向了蘇白。他帶了！誰會天天帶著戶口本！不對，他為什麼會有自己的戶口本！

「早上收到了快遞，給你打了電話，你胡亂說了些什麼，就掛了。」

涼伊想到早上的那個騷擾電話，無語望天。厲老頭賣她賣得真是周全，完全摸清了她的脾氣，就知道她會來找蘇白，怪不得剛才出門，都不帶攔她一下的。果然，姜還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