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節以其人之道

養敖和姜海濤、章通等人站在戰車上，後面是一個用竹木搭的3米高台，上邊有一名甲士負責觀察。必要時，養敖他們也會爬到上面去看看。高台不大，能快速拆開、搬運。

再往後，就是養慶、欒嘉率領的100輛砲弩車，整整齊齊地排成了四排。只有第一排做好了戰鬥準備，因為主戰場不在這裡，大部分砲弩要留到晚些時候再發威。

他們的前方，是按照常規排列的三個旅，歸朔、歸欣、薳和各帶一旅。其實薳和手下只有700士卒，另外200是工兵營的工匠。胡咢率領的那個營留在渡口，還有100工匠，負責大營和浮橋。

穿過前面的旌旗，養敖他們可以看到楚軍也擺好了陣勢。粗看起來普普通通，但仔細看了看，養敖發現一個疑點——楚軍戰車很少，只有20輛。問了問姜海濤、章通等人，大家都不太明白。

按道理，這時候雙方就可以開打了。養敖並不著急。他既想等一等騎兵偵察的消息，也想拖一拖時間，這樣自己後面抵擋楚軍進攻的過程能短點。

可是楚軍居然也不急於進攻。養敖和姜海濤感到有點奇怪，欒林更忍不住了：「奇怪，楚軍怎麼沒有動靜？是不是因為戰車少，不太敢？」這時，突然聽到後面高台上的甲士喊道：「將軍，萑黑來了，好像很著急。」

姜海濤扭頭一看，萑黑帶著一名騎兵正從砲弩陣前趕過來。

「什麼！楚軍還有一師！」養敖聽后大吃一驚，看著萑黑愣了半天，然後問道：「你確定？」「是真的，將軍，我親自去看過。」姜海濤也覺得頭嗡的一下大了：「黑子，他們從哪來的？」「就是從息城裡出來的，分了前後兩隊。前面一隊戰車很多，有80多輛，大概1000來人。看樣子，他們要往北繞到浮橋那裡去。後面一隊也有1000人。」

「糟了糟了！楚軍怎麼有這麼多！我們趕緊退回大營吧。」華祁很著急，欒林也馬上點頭附和。大營里只留下了300人，因為誰都沒想到楚軍也會來個快速迂迴。姜海濤則有點懵：不是說只有一個師嗎？怎麼又冒出來一個？

養敖很快鎮定下來：「黑子，你們偵察時，沒有被他們發現吧？」「沒有。我們騎馬，都是穿過樹林靠近他們的。將軍，您快點拿主意吧。我們回來時要繞過前面的楚軍，耽誤了一點時間。而且繞往浮橋的楚軍，前面一隊戰車多，跑得快。用不了半個小時，他們就能繞到我們後面，直撲大營了。」「你趕緊多派人去，悄悄盯著他們，千萬不要被發現。另外派人到別的地方看看，是不是還有楚軍。」

萑黑離開后，養敖立刻對姜海濤說：「楚軍這個師肯定是想截斷我們的後路，也許連大營都不佔，直接去浮橋那。胡咢在守浮橋，可我們沒想到過楚軍會有這麼多人，怎麼辦？」姜海濤心說我哪知道啊！現在可不是4000擋2500，而是4000擋5000了！

看他還在發獃，養敖拍了他一下：「你說怎麼辦？」「哦！咱們現在趕緊撤吧，趕緊過河！」

章通立刻反對：「不行！現在已經列陣，突然撤回，對面的楚軍肯定會趁機殺過來。而且就算能退回浮橋，這麼多人，過橋得多少時間？那可沒什麼好地方列陣，只能等著挨楚軍打。緩緩撤軍可能還行，因為我們原先就是這樣計劃和訓練的。不過現在楚軍多了一倍。而且要是退得慢，不等我們回到河邊，浮橋也許已經丟了。胡咢只有300人，怎麼對付那1000楚軍？」

這時華祁試探著提了一個建議：「要不，我們現在就和楚軍談判？」可是在看到養敖、章通等人的臉色后，他立刻補充道：「我這是隨便說一下，隨便說的。」

養敖說：「現在往回撤退，顯然不行了。小理不能亂了陣腳。不過，楚軍不知道我們還有一師會從後面突然攻擊他們。養錡兩個小時后就能到，最多三小時，因此只要我們能抵擋這麼長時間，還是能取勝。現在的關鍵是怎樣才能應付楚軍兩個師的進攻。」章通看向姜海濤：「你們選的四號陣地，能擋住楚軍兩個師嗎？」

姜海濤想了想：「應該能吧。只要時間來得及，建好障礙，敵人可以進攻的地方就不大了，來兩個師也一樣。」

章通立刻轉頭對養敖說：「我看直接退往四號陣地。在這裡和楚軍兩個師交戰，有可能陷入混戰，脫不開身。」「不錯。薳和他們也不必裝樣子主動進攻了。中軍做好防禦，砲弩旅和左右軍先退。」

華祁擔心地問：「按照原先的的計劃，我們要在四號陣地抵擋楚軍一兩個小時——當然是一個師——然後養錡他們就能殺到。現在要提前一個多小時退到那，能擋那麼長時間嗎？」養敖一咬牙：「應該能，不過傷亡可能會大些。現在已經這樣了，退回浮橋肯定不行，只能到那裡拼一拼！」

欒林開口問道：「大營和浮橋那怎麼辦？」養敖看了章通一眼，然後說：「大營本來就打算放棄的，沒什麼關係。不過現在情況有變，胡咢該怎麼辦？直接棄橋過河？」隨後他和章通倆人都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姜海濤看著浮橋的方向說：「要是那樣，那2000楚軍可就直接奔我們這裡來了。」欒林焦急地說：「是啊。應該讓胡咢他們拖一段時間。」

姜海濤聽后，覺得欒林的話也並非完全出於私心。看那些革命電影上，不是經常有捨身吸引、阻擊敵人，以自己的小犧牲換取上級的大勝利嗎？於是他對養敖說：「讓薳和帶著戰車去攻擊那些迂迴的楚軍，騷擾他們，這樣應該能拖一拖。」章通聽后立刻點點頭：「應該這樣，不然楚軍兩個師就會全力進攻我們。人別多，否則會讓楚軍更提防後面，對養錡他們不利。」

養敖想了一下，然後說：「就這樣吧，立刻傳令給薳和，帶30乘立刻出擊，但目標改為第二隊楚軍。另外通知大營里的人，撤往河邊，聽胡咢的指揮。讓胡咢他們想辦法多抵擋一陣，然後再過河拆橋，按原計劃把木船收攏，駛往下游，擺出再建浮橋、接應我們過河的樣子。」

姜海濤此時來了一點靈感，對養敖說：「讓大營里的人把一些好東西帶出來，比如牛車、兵器等等，營門大開。這樣，也許楚軍會進去搶點東西，拖延點時間。」養敖愣了一下：「他們應該不會去管大營。不過還是這樣試一試吧。」

姜海濤苦笑了一下：「這下好。雖然我們不回大營，而是往東南方向退，可斗如他們也不會懷疑了。」章通雙眉緊皺，看著前面的楚軍說：「只要他們以為我們陷入絕境，我們就還有機會。還有養錡呢。」

隨著幾個傳令兵飛馬散開，胡軍開始行動起來。但不是進攻，而是撤退，真正的撤退。

斗晰帶著80輛戰車，大多數士卒都坐在車上。這裡不僅有斗如手下的所有戰車，還有羋仲嶠支援的30輛。斗如給羋仲嶠出的主意，就是學胡國人那樣，用大量戰車載著士卒快速殺向浮橋，讓已經列陣的胡軍來不及回身救援。如果胡軍撤退，斗如也正好掩殺上去，必定能大獲全勝。如果姜海濤聽了，一定會說：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可是斗晰的隊伍剛剛衝到胡軍大營附近，就看到迎面衝過來5輛胡軍戰車。領頭的楚軍卒長事先已經得到交待：不必和對方列陣纏鬥，直接衝殺過去，目標是浮橋。於是他一邊命人回報後面不遠的斗晰，一邊率領戰車直接衝上去。

「殺呀！」隨著他的高喊，楚軍士卒們也興奮起來。雖然沒有陣形，但應對這麼幾輛戰車的敵人，足矣。對面的敵人似乎也被這氣勢嚇住了，車速慢了下來，然後開始掉頭逃跑。

「胡軍跑了！追！」卒長回身高喊了一句，然後轉頭向前。距離敵人不到一百步了，應該讓馭手加速。他低頭拍了一下馭手的肩頭，然後突然感覺眼前有個黑點在動。前面似乎有危險！可敵人會在這麼遠射箭？就這一下猶豫，一支箭已經扎到他的前胸。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支箭居然完全穿透了皮甲，深深地扎入胸膛。「可惡！」卒長用最後的力氣向前面看了看，希望能找到躲藏在近前的胡軍弓箭手。

射箭的人不在近前，就在前面的胡軍戰車上。他們用的不是普通弓箭，而是神臂弩。雖然距離有100多米，但神臂弩射出的箭足以準確命中戰車，差別只是誰會中標，戰馬，馭手，還是這個倒霉的車右。昨天紮營時，養敖給胡咢留下了5輛戰車，各配備了一把神臂弩。弩臂前部支在一個由竹片製成的三腳架上，有些彈性，因此可以在行車時射擊。雖然準頭差了很多，但在50米**中戰車，還是問題不大。現在這5輛戰車車全都被胡咢派到大營附近，阻滯和引誘楚軍。

楚軍卒長和另外兩名甲士倒下了，也引起一點混亂，衝鋒的速度為之一滯。隨後，他們又恢復了速度，向胡軍戰車追過去。

前面逃跑的幾輛戰車似乎沒有章法，後面追擊的幾十輛更沒有陣形，大家就像賽跑一樣。楚軍陸續有甲士中箭，而且有兩輛戰車的馭手中箭后，引起了一陣碰撞和混亂。可是在車上的甲士們紛紛拿起盾牌后，追擊變得順暢些了。

不知是胡軍的戰馬跑累了，還是他們的馭手水平差，雙方的距離很快縮小到50步左右，楚軍甲士開始拿出弓箭回射。可是他們剛剛射了幾箭，就聽到前面傳來一陣弓弦聲，比他們聽到過的都要響亮。眼尖的人看到幾根木棍向自己飛來，然後扎入了戰馬或者戰車上。原來胡軍給神臂弩換上了重箭。

一陣嘶鳴，打頭的兩輛戰車因為一匹戰馬突然倒地，碰撞到一起。馬倒，車跳，人飛。後面跟進的戰車沒想到會有這種變故，於是發生了連環追尾。

「可惡！」斗晰看到前面的混亂后勃然大怒，但沒有失去理智。對方異乎尋常的強弩讓他很驚訝，可是數量少，射速似乎也很慢。此時已經到了胡軍大營門口，胡軍戰車逃了進去，營門都來不及關。

斗晰原本沒打算進攻這裡，因為他的目標是浮橋。可是現在自己被敵人的戰車引到這裡來了，而且營門大開，似乎已經沒有人把守。斗晰稍稍猶豫了一下，立刻命令前面的20輛戰車、200多人追進去，其他人從兩側繞過去，隨時準備接應。

繞到大營北門后，斗晰發現自己的決定很正確。逃竄的那5輛戰車正停在營門外不遠處，似乎要阻止後面的追兵出營。看到兩側有楚軍戰車追來，他們立刻打馬起動，繼續向北逃跑。斗晰跑到營門口后，發現阻擋追兵的還包括一堆點燃的帳篷、雜木。

「他們想拖延我們。」這是斗晰的第一印象。留下敵營里的200多人，自己趕緊去追？他不太放心，而且看剛才的情形，自己很難追上那一小股敵人。於是斗晰命令20輛戰車繼續追擊，剩下的大部分人馬立刻滅火、通路，把營里的人儘快帶出來。這沒耽誤多少時間。而且和他預料的一樣，他們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隊伍。

20輛戰車已經損失了2輛。胡軍戰車上的強弩雖然半天才射一箭，但在幾十步外都能穿透馬甲，只要命中一匹就足以讓這輛戰車停下。結果楚軍戰車不敢蜂擁而上，只能散開到大路兩旁，趁敵人攻擊的間隙快速追擊。而這時，敵人總是繼續逃跑，保持足夠的距離。

斗晰看到這情形后，立刻命令戰車擺出一個更寬、更散的隊形。兩旁的農田不像大路那麼好走，但足以讓戰車們跑起來。這一下，追擊的速度提高了，敵人為了不被包圍，只能更快地逃竄。

時間不長，楚軍已經看見了敵人的那座小營寨，正擋在浮橋前的大路上。胡軍戰車逃到營門附近后，不得不減速，先後進門。也許是楚軍追得太緊，他們的營門一時來不及關上。打頭的楚軍戰車立刻跟著衝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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