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落崖

森林的邊緣是懸崖，由於枝繁葉茂，密實得不透光，只有到了近前才能發現，但已經遲了，易九霄此時站在一根伸出山體之外的樹枝上，下面是看不見底的深谷。易九霄大吃一驚準備折返，就在他一愣神之際，老虎已爬上了樹榦，擋住了他的後路。

前有懸崖，後有猛虎，現在的他似乎成了走投無路的獵物。前後無路，便從左右突破，易九霄縱身跳到左側的一根樹枝上，準備從左側逃脫，老虎明顯看穿了他的心思，也向左側樹枝上撲去。

「咔嚓」，樹枝承受不住一人一虎的衝力，從與主幹的連接處斷裂，一人一虎連同樹枝，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向谷底飄去。

就這樣死了嗎？念頭從易九霄的腦海中閃過，他本能地緊緊吊在斷裂的樹枝上，老虎已經從樹枝上滑脫，這根樹枝成了他的獨享之物，濃密的樹枝雖然阻延了他下滑的速度，但依舊快速地在墜落，風聲在耳畔呼呼地響起。

山谷的岩壁不是很平整，中間雜生著很多灌木和藤蔓，樹枝不斷掃在這些雜樹和藤蔓之上，發出噼里啪啦的斷裂聲，不斷地消減著易九霄墜落的力度，同時也把他的衣服劃得支離破碎。

這個山谷真深，大概有二十個呼吸的時間，才接近谷底。谷底並非平地，而是密密麻麻地長著各種樹木，易九霄手中的樹枝就像長棍一般，橫擔在枝丫之間，巨大的衝擊力讓樹枝彎折，也緩衝了易九霄的墜勢。

「噗通」一聲，易九霄一屁股摔在谷底厚厚的落葉上，暈了過去，不知死活。

一個時辰過後，易九霄睜開了雙眼，渾身的疼痛讓他確定自己還是活著，兩隻手臂就像麻木了一般，費了半天勁才勉強地坐了起來，看了一下四周，確定是到了谷底，自己居然沒摔死，真是幸運。

老虎就在他幾丈遠的地方，卡在一顆大樹杈上，嘴角滿是鮮血，看來死得不能再死了。這是一隻成年雄虎，虎骨和虎肉都是大補之物。

這時候還想著吃啊，易九霄對自己說，能不能活著出去都是個問題。他雙手撐地，慢慢地站了起來，走了動幾步，確定腿也沒斷，全身雖然劃了不少口子，但都是皮外傷，已經結痂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想辦法出去，谷底之中未必就安全，萬一再冒出什麼猛獸和蛇蟲那就麻煩了。他撿了一根斷樹枝，作為手杖防身，開始在谷底探尋起來。

山谷造型很奇怪，就像一個老人的禿頭，周邊一圈是濃郁樹木，而中間則寸草不生。谷底面積似乎也不大，長度一百多丈，寬度不足五十丈。易九霄順著中間的空地從前到后，從左到右進行都走了一遍，想找一下深谷的出口在哪裡。

結果是沒有找到出口，這座山谷就像一口井，位於山峰的中央部位，四周齊刷刷的是懸崖峭壁，峭壁上雜生著一些樹木和藤蔓，沒有任何通道對外。易九霄抬頭望了望天空，感覺一下懸崖的高度，估摸有千丈高，這樣的高度靠徒手攀爬肯定無法上去。

如此深的山谷，常年累月下來應該積水成潭才對，為何還是乾燥的。山谷中間部位是堅硬的岩石，地面附著一些青苔和風化的沙礫，以及凌亂的樹葉。

終於，他在山谷的另一端地面上發現了幾個洞穴，洞穴中有水，看來雨水都是流進了這些洞穴中了。仔細一數是七個洞，雖大小不一，但看起來左右對稱，很有規則。

「咦」，這好像是人的五官七竅啊，按大小比例和分佈的位置，真的神似人的眼耳口鼻。

人的五官，這個想法如電光般在易九霄的腦海中一閃，他回首看了下剛才走過的山谷，這空曠的地面很像是人形，四肢和身體都很清晰，自己現在所站的位置正是脖頸。再看了下七個洞穴的位置，是人頭的形狀，整個山谷渾似巨人從空中落下硬生生砸出來的。

正當他胡思亂想之際，七個洞穴中原本平靜的水面忽然湧出白氣，七股白氣極速瀰漫擴散，瞬間就凝結成霧氣大繭，將洞穴及周邊圍裹了起來，也包括易九霄。

站在洞穴旁的易九霄大吃一驚，但已來不及躲避，神情恍惚間，便感覺自己被卷進了一個巨大的空間中，這是一個奇怪的所在，其中有山有水，有花草樹木，一切跟生活中的世界沒什麼區別，只是沒有日月，死氣沉沉。

突然，一個人影出現在易九霄的視線中，只見此人黑髮白袍，環目虯髯，長相威猛，年齡約莫三十多歲，負手站立在這天地間，如同一桿標槍、一支長戟般矗立著，似乎隨時可刺破蒼穹。

「千百年來，我終於等到了一個人，看來天道你該滅啊。」哈哈長笑指聲不絕...笑聲中透露著無盡的蕭索和凄涼。

易九霄有點懵，莫名其妙地進入到這個空間，又冷不丁地冒出了這樣一個人，即使前世戎馬生涯，久經沙場，也有些心慌意亂。

「你叫什麼名字？」白衣人的目光注視著易九霄稚嫩的臉龐，那眼神如同一道利箭射來，竟讓他有種想躲避又無處可逃的感覺。

既然躲避不掉，那就直接面對吧！易九霄也凝聚了目光，對視著白衣人，兩道目光交匯處似乎蹦出了星點般的火花。

「我叫易九霄。」聲音堅定自若，充滿著真誠、坦白和自信。

「易九霄，好名字，我喜歡！看來真該改天換地了，哈哈~~」長笑再次響起，如洪鐘大呂一般，嗡嗡不絕於耳，讓人有種心神失守之感。

很奇怪，這聲音居然類似於佛門武功獅子吼，能奪人心魄，易九霄當即凝神靜氣，抱元守一，抵抗著聲波的一輪輪侵襲。雖臉色有些蒼白，卻沒有慌亂和崩潰之態。

白衣人笑聲頓止，斂聚的目光變得更為深邃，開口問道：「你可曾修鍊過武道？」

「什麼是武道？我只練習過武藝，你看是這樣的嗎？」易九霄對武道一詞頗為陌生，不知道武道是否就是武藝或者武功，於是就隨手比劃了幾招拳腳。

「武道乃天地大道也，小武強身，大武濟世，武道改天，你方才施展的武藝最多不過小武而已。」

你說的武藝最多不過是小武，這句話讓易九霄陷入了沉思之中。是啊，一般的練武者都是健體強身和自我防衛，最多就是仗劍行走江湖，還能做些什麼呢？我真的學的就是小武嗎？

「小武者，外強中乾，形於外而弱於中，只是初窺武道門徑而已。」白衣人接著說：「將你的武藝演練一下，或者我能指點你一二。」

彼此素味平生，易九霄本不會接受白衣人的要求，但見此人之言卻有很多道理，或許是隱居深山的武林前輩，不妨展示一下自己所學，能得到指點最好。

當即將前世所學逐一演練了，易九霄在大宋年青一代中本是佼佼者，雖算不上武術大家，卻也不是花拳繡腿的紈絝子弟，無論在軍中還是江湖中都小有名氣，曾被很多武林前輩看好。

見易九霄演練完畢，收手站立，白衣人搖搖了頭：「原來你連小武都不曾入門，我武道竟然衰落如斯，可悲可嘆也！」

雖然不奢求能得到白衣人的讚譽，卻也沒想到會被如此評價，易九霄前世學武將近二十載，既有天分，又勤學苦練，怎麼可能連小武都未入門呢？他心底很不服氣，也不贊同白衣人的評價。

「前輩說我小武未曾入門，那請問入門了又是怎樣？」

「說你沒入門，你還不服氣。」白衣人看透了易九霄心中所想。

「如果你入門了，這個山谷你能很輕鬆地上去。」

這山谷距離頂部有千丈之高，中間雖有一些雜生樹木和藤蔓，但大多如刀劈斧削般陡峭和光滑，要想徒手攀爬，不要說現在的身體羸弱，就是前世全盛期的自己，也沒把握上去。看來自己真的連小武都不是，易九霄選擇了低頭沉默。

「其實你也不必自愧，老夫看你資質不差，只是未得武道真傳，你可願意修習我的真武道？」

「弟子願意，請前輩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