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可怕的秘密（1）

他做了一個夢。

黑沉沉的夜裡，遠方有幾縷微光，象塗抹在天邊的透明瑩粉，慘白慘白的。空氣虛弱冰涼，有股灰塵的味道，讓他一下子想起那個著名的電影《灰色地帶》。納粹集中營長長的烈焰騰騰的梵屍間，沉默麻木的梵屍工正把成堆成堆的猶太人屍體推進梵屍爐，任他們被大火燒成灰燼。吞噬屍體的火光映照他們臉上、身上，到處撲滿灰白的粉末，那是新鮮出爐的骨灰。死去小女孩的最後一段台詞讓人不寒而慄，彷彿一個幽靈還在徘徊不去。腳下有點虛浮，他低頭一看，自己居然站在一座陡峭的懸崖邊上，只差一步就會掉下去。心裡突然掠過一陣驚慌，他猛地退後幾步。緊接著一陣陰風緊貼著崖壁呼嘯而上，象一股黑氣帶著巨大的力量卷得他的身子搖擺不定，他拚命弓起腰往後縮才沒被颳走。他跪倒在懸崖頂上拚命喘氣，驚魂未定。剛才他看見懸崖深處有一雙巨大幹枯的手正極力張開緩緩向上升起，也象塗了透明瑩粉一樣慘白慘白的。他驚恐萬分卻又充滿好奇，抑制不住想要再看那雙手一眼，還沒想好，手腳已經不聽使喚地往前爬去，他想制止卻制止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馱著他的身體離懸崖越來越近……

「不，不！」他大叫起來，驚恐一下就戰勝了好奇。

忽然，他的手腳停住爬行，那股黑色的風也停了，他停在懸崖邊緣，頭伸出崖外，那雙慘白的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緩慢有力地舒張著。一個聲音在遠處清晰地說：「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暗啞聽不出性別的聲音，那不是紅影嗎？可是為什麼他又想起了王后，想起了胡通寶、胡豆，想起了喬麗芬，想起了很多很多人？那些面孔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交錯穿梭。他的眼睛慌亂快速地在那些臉上跳來跳去，不受控制。正在驚駭的時候，彷彿是一隻手猛地推了他一把，他向前一撲，驚叫著落向萬丈深淵，那雙手直直地張開了……

他猛地醒過來，頭上大汗淋漓，喘著氣，半天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下意識地伸手一摸，那把刀居然不見了！眼前一下清楚起來，昏黃的燈光依然照著，他真真實實地看見——那把刀已經徹底從他眼前消失，他光著的腳丫伸直在自己眼前，橫貫整個過道。腳邊丟了一把鑰匙。還沒回過神來，耳邊吹過一陣細風，他一扭頭猛然就看到大敞著的房門。他呼地爬起身，瞪大眼睛驚呆了。屋裡沒有開燈，門完好無損地朝里開著，走道的光從他腳下漫延進去，和對面小窗透進來的光靜悄悄地彙集在一起：裡面沒有紅影，她已經不見了！這一下，他完全懵了。有一股寒意挾帶著驚恐從腳底迅速竄上來，彷彿在對他說晚了，一切都晚了，胡通寶和他兒子已經死了，就死在你剛才睡著的時候。斬骨刀已經丟了，他下意識地把手伸進自己口袋，頭慢慢轉回去……那枚鑰匙……怎麼會……扔在地上？又彷彿有一陣細風吹來，他忽然聽到有說話聲從一樓低低地傳上來。他恍惚了一會兒，真的是說話聲，而且是胡通寶的聲音，還有……他一下醒悟過來，迅速向樓梯跑去，腦子裡竄過一陣狂喜。水泥地面的過道，他光著的腳盡量不在上面發出一點聲響。一衝到樓梯那裡聲音更響亮了，他立刻停下腳步，扶著牆慢慢一點點挪下去。他已經能很清楚聽到紅影和胡通寶的談話。不，是王后和他。